解放
白色的山峰反映著陽光,
和蔚藍的天空形成強烈的反差.
山間的空氣仍是冰冷的,
山腰處的雪卻已無聲無息地被日光溶化.
紫色的小花便開遍了山腰, 小孩子們也像野花一樣,
盡情地享用著短暫的夏季, 在山間玩樂.
遠處, 一名約五六歲的男童被另外幾名小童追逐著,
一個身形比較高大的男童從旁邊閃出,
把他們分隔起來.
[你們只會欺凌弱小的嗎?]
高大的男童喝道,
並用身體擋著被追逐的小童. [鳳凰神知道的話,
你們便有麻煩了.]
其他小童見有人插手干預, 便轉身走開.
[除了會拿鳳凰神作擋箭牌外,
你還懂甚麼?] 其中一名小童沒趣的道.
[粗魯死了, 一點都不像男孩子. ]
另一名小童道.
高大的男童從地上抓起一埋泥巴,
往其他小童扔去, 一眾小童立即張開翅膀,
乘風往山腳滑翔四散而去．
[沒事了, 他們已經走了. ] 高大的男童道.
[早就叫你不要一個人四處走呢.]
身材矮小,
被其他小童追趕的男童見其他人都走了,
才哇哇大哭起來.
[不要哭了, 只要有我在,
沒人可以欺負你的.]
[真的?]
[當然, 將來我會當上"行者"的呢.
到時我便能保護你了. ]
高大的男童望望天空. [時候不早了,
我們回去吧.] 矮小的男童點點頭,
兩人手牽手, 慢慢往山下走去.
下午的街道上佈滿了行人,
一陣涼風吹過, 捲起了街角泛紅的落葉.
不多久一人慌忙地拿著掃把從商鋪中走出來,
把堆在門前的落葉收集起,
再煞有介事的把落葉放在有蓋的收集箱內,
那人看見路過的巡兵走遠了,
便滿意地笑笑, 轉身回到店舖中.
薰遠遠的看見了,
一陣厭惡的感覺從胸口升起, 自從他到了G城以後,
那種厭惡的感覺變得愈來愈強烈.
G城是G國的主要都市之一, G國和其他國家最大的差別是特別注重
[整潔和秩序], 這點單是從G城整齊乾淨的街道和巡兵的數量便可略知一二.
雖然G國以嚴刑苛法而聞名於世, 但G國的人鮮會覺得不滿,
甚至以引G國的法律制度為傲.
和其他國家相比, G國的治安是出奇的好,
犯罪的人數也是出奇的低. 這是由於G國在戰爭後,
利用數量過盛的士兵去執行法律.
這種做法不單能安撫士兵, 也令敢於以身試法的人數減少.
從來亦只有國富兵強的國家,
才能實行這種奢侈的做法. 雖然G人認同這種嚴緊的生活,
但不少路過G城的外地人卻對此感到非常不便.
薰心想假如他沒有在入城前,
把身體和衣服清洗乾淨, 恐怕會像其他不知情的旅客一樣,
被守城的士兵拒諸城外.
薰在街上漫無目的的走著,
突然薰霍地轉身, 把手按在刀柄上,
被監視的感覺便立即消失了. 但有幾名途人卻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
更有人失聲叫了起來.
薰一雙紫眼不斷在掃射街道兩旁的建築;
兩至三層高的木屋, 人字形的屋頂,
充滿菱角的設計,
實在有很多可供人隱密監視的暗角.
看到四周沒有異樣, 薰便閉起眼睛,
微微搖搖頭, 轉身繼續走路.
心想自己可能過慣了充滿殺戮的生活,
神經也變得過敏了.
因就算有人要尋仇的話,
也應該不會愚蠢得膽敢在滿佈巡兵的G城惹生事端.
[請問......]
走不了數步, 薰再次轉過身來,
看看聲音的來源.
這次身後站了一個打扮入時的少婦,
薰認得那是剛才被嚇一大跳的途人之一,
而她的同伴們則在不遠處笑得腰肢亂墜.
薰瞄起眼睛, 默默的望著眼前身高比他矮了一截的少婦,
等待她的提問.
[請問...... 你是從外地來的嗎?]
少婦和顏悅色地問. 薰一動不動,
目無表情的站著.
[你身上帶的刀很精美呢, 是在哪裡買的?]
少婦以疑惑的眼神望著薰. [你...... 會講G語嗎?]
[這柄刀不是買回來的.]
薰鬆下了緊繃的面容, 彎一彎嘴角,
以略帶口音的G語答道.
少婦稍稍瞪大了眼睛,
對突如其來的回應顯得有點不知所措.
她轉頭看看她的同伴, 其他少婦則在遠處不斷點頭揮手,
示意她繼續問下去.
[你是外地來的吧.]
少婦望望薰背著的行李. [找到地方投宿了嗎?]
[還沒有.] 薰搖頭道. [我不知道附近有甚麼投宿的地方.]
[啊, 我知道附近有可以投宿的地方,
不如我帶你去吧. ] 少婦淺笑一下. [橫豎我們會去那裡喝酒.]
[好啊, 那就麻煩你了.] 薰爽快的道.
少婦轉身向同伴們招手示意.
幾名少婦便上前輪流自我介紹，原來她們全都是富商名流的妻妾．在自我介紹後,
一顆人便向旅店進發.
一路上薰一行人吸引了不少途人的目光,
美型男子在街上和幾名年輕少婦同行,
自然會招惹不少閒言閒語.
薰早就習慣了別人奇異的目光, 不以為然.
心想假如他們是身在治安比較差的地區,
早就被地痞流氓騷擾了.
一路上少婦們都是自顧自的談笑著, 完全把薰冷落在一旁.
到了投宿的地方,
薰發現那是一所異常豪華的旅館.
三層高的建築物, 地下是供人喝酒的地方,
二, 三樓則是投宿的地方.
內部的裝飾雖說不上是金碧輝煌,
但也極盡考究之事.
當薰還在想價錢的問題時,
少婦們卻已經在櫃檯為他付了租金.
[這怎麼可以的?!]
薰驚訝地道.
[不要緊的, 這是我們國家的風俗.]
少婦們異口同聲的道. [這點小錢根本算不上甚麼.]
[那就先謝過了.] 薰不好意思地道.
雖然他不大了解G國的風俗,
但薰仍覺得此舉有點可疑.
[我們會在這裡喝酒的,
待會賞面和我們一起嗎?] 少婦b問道.
[當然可以. 只是我不能喝酒, 只能喝茶.]
薰拍拍掛在腰間的刀, 瞄眼笑了笑. [喝醉了胡亂揮刀的話,
沒有人會高興的. ]
縱使薰覺得事情有點不對勁, 但卻不好意思拒絕少婦們的好意,
也許事情就像剛才街上一樣,
只是自己太多疑罷了. 在房間放下行李後,
薰沿著樓梯慢慢走到地下,
以細長的紫眼居高臨下地掃視喝酒的地方;
這間旅店的窗戶不多,
黃昏時份已經變得昏暗非常.
雖然有油燈照明, 但是光線仍是不太充足.
薰看見在這裡喝酒的酒客大都像少婦們一樣,
是衣著光鮮的女性,
而旅店的侍應們全都是穿上制服,
長相出眾的年輕男性. 在黑暗的角落,
薰也看見一些男女客對伴酒的男侍應上下其手,
而男侍們也沒有多加拒絕,
像習以為常似的.
多個念頭在薰的腦海中閃過.
薰笑盈盈的走近喝酒的地方,
他覺得四周的目光突然都集中在他身上,
令他混身不自在. 當薰走近桌邊時,
周圍的目光都落在四名少婦身上,
少婦們臉上立即泛起了絲絲得意的神色.
[......又有外地人上釣了,
真是可憐的傢伙......]
[......以那種瘦弱的體格,
未到今晚便會被榨乾吧......]
雖然只是耳語,
但各類微小的聲音還是從四方八面鑽進薰的耳朵.
他把注意力放回桌上後, 便再聽不到其他酒客的談話.
薰在預留的位置坐下, 向侍應點了飲品後,
少婦們話題立即落到他的身上.
[對了,你叫甚麼名字, 從哪裡來的呢?]
少婦c問道.
[我叫X, 是來自K國的刀客,
現在是修業旅行中.] 聽到"刀客"二字,
全桌立即一片嘩然. 薰當然沒有打算說真話,
而且說實話的話可能會引起恐慌的.
[ K國? 那是甚麼地方？]
[是東面一個偏遠小國, 很少人知道的.]
[能夠帶著刀四處旅行,
你的武功一定很高的吧.] 少婦ｄ道. [我們可以看看你的刀嗎?
]
[是呢, 可不可以表演一下?] 少婦c附和道.
[很抱歉, 不可以.] 薰道. [拔刀的話會立即被沒收的.]
[有那樣的事？] 少婦ａ問道.
[守城的士兵是那樣告誡我的. ] 薰道. [我費了很多唇舌才能說服士兵們容許我帶刀入城呢.
]
[那麼可以講講你四處旅行的經歷嗎？] 少婦ｂ問道.
[有沒有甚麼刺激的經歷？]
[是呢是呢, 有沒有試過“英雄救美”?]
少婦ｃ興奮的追問道. [你有殺過人嗎?]
[旅行並不是想像般驚險剌激的呢. ] 薰瞄起眼睛笑了笑,
慢慢的道. [我至今還未碰過甚麼危險.
尤其是到了G國, 連拔刀的機會都沒有,
更莫說殺人了. ]
[騙人,
剛才在街上不是殺氣騰騰的嗎？那副樣子比守城的士兵們更加嚇人呢.
] 少婦ａ道. [是呢, 我就不信你沒有殺過人.
] 其他少婦點頭附和.
[嘿嘿, 你們太誇獎我了.] 薰笑笑道. [刀客又怎能和士兵相提並論呢......] 說完便拿起茶杯,
呷一口溫熱的綠茶.
[算了, 有沒有殺過人都不重要. ] 少婦ｂ道.
[我倒想知道K國是一個怎樣的地方? K國的男性是不是全都長得像你那樣的?] 少婦們哄笑起來.
[這個嘛......] 薰搔搔頭道. [K國是一個寒冷的地方,
其他男性的長相都和我差不多吧.] 聽畢,
少婦們都為之嘩言, 身體也漸漸捱近了.
[你們好像對K國的男性很有興趣呢. ] 薰掃視一下四周,
淡淡的道. [但是, G城也有不少俊男吧.......
長相比我好的男人應該大有人在呢.]
[錯了錯了, G城的男人都是一群笨蛋,
壞習慣又多得很.] 其他少婦也點頭稱是.
[而且這裡卻沒有長得像你般五觀細緻的美男子.
] 少婦a摸摸自己的面頰. [我從未見過長得比我漂亮的男性呢.
]
[在街上隨便找一個男的都長得比你漂亮吧.]
少婦c道. 除了薰和少婦a外, 全桌立即哄堂大笑.
薰只是冷冷的陪笑著,
腦袋卻在想其他的東西.
[也不是沒有的啊.]
少婦ｄ用手肘推了推少婦ａ. [記得上星期的酒會嗎？那個有翼男人的長相不也像X般俊美嗎？]
[但是他不是人類呢, 而且又是駝背的,
怎能和X相比？] 少婦ａ問道. [你不是看上那怪物吧.
]
[有翼的？是怎麼樣的人？] 少婦b和c立即追問道,
薰亦揚了一揚眼眉.
[上星期我們參加了一個酒會,
在場助興的樂團中有一個有翼的男人.
他的皮膚好白, 樣子也是好俊的.
他有一頭銀白色的長髮,
唱歌也很好聽的呢. ] 少婦a道. [可惜他是駝背的,
走路的時候姿勢怪怪的. ]
[不可能吧,
聽說那些有翼的都是喜歡殺人的怪物呢,
怎麼可能會唱歌演樂器？] 少婦b一臉狐疑的道.
[那是假扮的吧. ]
[但是我看見那人是從天上飛下來的.
不可能是假的呢. ]
[X先生, 你有見過那些有翼的人嗎?]
薰笑了笑, 搖頭道. [鳳凰族的人多數只在戰場上出沒的,
我又怎會見到呢......]
[原來那些有翼的人叫鳳凰族嗎?]
[是啊.] 薰詭異地笑了笑. [想知更多鳳凰族的事嗎?]
四名少婦立即點頭回應, 屏氣凝神地等待.
薰故意把身俯前, 把聲音壓低道. [鳳凰族是源自南方極寒地區的少數民族.
傳聞見過鳳凰族的人, 不久之後都會橫死或遇上不幸的.]
少婦a立時露出惶恐的表情,
薰並沒有加以理會. [其中一個原因是因為鳳凰族是非常善戰的民族,
四出遊歷的大都是兇悍的戰士.
在戰場上見到鳳凰族人的話大都是死路一條.]
少婦a立即對少婦d道. [幸好我們不會上戰場.......]
薰冷笑一下, 繼續道. [另一個原因是鳳凰族人神出鬼沒,
不喜歡別人透露他們的行蹤.
為了保持行縱隱密,
有時他們會殺人滅口的. ] 少婦a立時又再露出惶恐的表情.
[糟了, 我們見過那鳳凰族人......
那我們也會被殺嗎?] 少婦a焦急的問道.
[也不一定的.
只要不對別人說見過鳳凰族的人,
別人問起的時候也扮作沒有見過便行了.
而且你們見到的應該是例外的吧...... ]
薰呷一口茶, 慢慢的道. [你們對過多少人提過鳳凰族的事?]
[......很多......] 少婦d仍一臉鎮定, 少婦a卻已面如死灰.
[不要怕,
通常男性的鳳凰族都是性情溫和的.
女的卻很難說了.] 薰彎彎嘴角, 繼續喝茶.
[但是我不明白,
為什麼鳳凰族的人不喜歡別人透露他們的行蹤?]
少婦c問道.
[因為只要是稀有的東西,
就會有人想據為己有, 在人前炫耀一番.]
薰以目光掃射一下各人, 嘆口氣道. [鳳凰族是極稀有的人種.
不論生死, 鳳凰族人都可以賣得很好的價錢.
因此有人會故意去狩獵他們......
就像有人會為得到虎皮而獵虎一樣.
所以鳳凰族的人不喜歡別人透露他們的行蹤,
免得被人追殺...... 茶喝得太多了,
失陪一下.] 薰慢慢的站起來,
然後轉身離席. 走不了兩步, 薰立即聽見少婦們竊竊私語起來.
[剛才X的眼神突然變得好可怕......]
[我也看到了, 而且好像在生氣呢...... ]
[生氣是必然的事吧, 竟帶人來這種地方......]
[......]
[這副長相還真會替我添麻煩的.] 薰一邊走遠,
一邊自言自語道．當他回到喝酒的地方,
四名少婦已不知所蹤.
[她們說有事要先走了,
希望你在G城玩得開心一點.]
只見這點的店主坐在剛才少婦們坐的位置上.
店主抽一口煙, 然後對薰使個眼神,
示意叫他坐下. [並不是所有G國的女人都像她們一樣的.
她們是悶得發慌, 才會四出找尋刺激.
希望你原諒她們.]
薰略略點頭, 店面又再抽一口煙,
雙眼不斷的在打量著薰. [但是我想不到,
竟會有人故意把年輕貌美的女人嚇走呢,
只有不愁沒有女伴的男人才會那樣做吧.
] 店主笑笑道.
薰沒有回應, 只是自顧自的在喝茶.
店主慢慢的把煙出, 繼續道. [你不是K國的人吧,
對嗎?]
薰瞄了店主一眼, 繼續默默的在喝茶.
店主抓抓頭髮, 眼珠轉了一下.
[雖然我經常都把自己關在店內,
但是也經常聽到各種各地傳聞的.]
店主把身體俯前, 用手托著腮. [紫色瞳孔,
帶著鳳凰族長刀週遊列國的男人,
這世上只有一個吧.]
薰慢慢放下了茶杯, 望望店主.
[你是來找那個有翼的人吧. ]
店主抽一口煙. [我知道如何和他取得聯絡.]
店主用水在桌上寫了幾個字,
再揚手把水抹掉.
薰看到後一聲不響的盯著店主.
[這只是道聽途說得來的,
是真是假我也不知道.] 店主皺一下眉頭.
[你會勸你朋友離開這裡的吧, 對嗎?
萬一有獵人在城中動手的話,
我的生意會受影響呢.]
[這個我明白的. 很多謝你的幫忙. ]
薰把杯中的茶一飲而盡, 起身離開.
[回來時告訴我多點鳳凰族的事吧.]
店主對著背影輕聲道. 薰轉頭一笑,
慢慢步出店外.
深夜時份,
房間內的油燈全數熄滅,
在血紅的月色下各樣陳設仍是清晰可見.
薰靜靜的把窗框拆除, 然後爬上屋頂,
一邊觀看月色, 一邊享受秋天的涼風.
不一會,
薰見到紅色的月亮上多了一個小黑點,
小黑點慢慢變大, 變成一雙翅膀和尾巴.
翅膀在上空盤旋一會,
再俯衝到被其他建築物遮蔽的地方,
然後一條人影輕輕的浮上屋頂.
薰慢慢的站起來,
只見一雙紫眼在黑暗中閃爍,
銀白色的長髮在隨風飛揚, 一張熟悉卻又陌生的臉孔出現在眼前.
[果然是你呢, 薰.]
銀髮男子的眼角逸出了淚珠.
[你還活著呢, 凱...... 真是太好了.]
薰上前緊緊拉著銀髮男子的手,
眼眶也是紅紅的. 二人就這樣手拉手,
在屋頂上互相對望, 良久不動. [來,
進去再談吧.] 薰拉著有翼的凱,
靜靜的爬進房間.
[這裡只有普通的凳, 將就一下吧.
我到廚房拿熱水.] 薰替凱拉好凳子,
然後跑出房外. 凱脫下鞋子, 屈膝站在凳上,
雙眼在四處打量. 不一會,
薰便捧著茶壺和茶杯回到房間.
[原來你真的成為了行者.]
凱拿起放在桌上的長刀細細打量. [是何時的事?]
[差不多有十八年了.] 薰在凱身邊坐下,
把兩只茶杯斟滿.
[那豈不是你在四五年間便成為了行者?
實在很厲害呢.] 凱慢慢拿起茶杯. [長老們竟然肯承認你的資格,
這真是意想不到的事呢.]
[相比起其他人已是遲的了.
但長老們方面我也覺得意外呢,
而且那次鳳凰神也沒有表達過意見. 但我知道長老們為我的事而爭辯了幾天.]
薰長長的嘆口氣. [現在我終於明白為什麼長老們會批准了.]
[為什麼?] 凱問道.
[因為要再晉升的話,
要經過很長時間的修業呢.
我成為了行者的話, 必定要在他們眼前消失一段長時間,
所以便名正言順的把我趕出來. ]
薰不經意的笑了笑. [說不定我會在修業的時候死在外面呢,
那正是他們所期待的事吧.]
[你打算再回去嗎?] 凱慢慢的道.
薰立即露出一副疑惑的樣子,
靜待凱的解釋.
[我的意思是:
你在人類的世界混得不錯吧.]
凱望望四周, 笑笑道. [不單成為了薄有名氣的人物,
又有負擔這種高級旅店的能力.
還很受女性歡迎呢, 身上還佈滿了不同女人的氣味......
實在沒有理由要回去鳳凰山吧.]
[你完全搞錯了......] 薰皺皺眉頭,
然後把今天發生過的事簡單地覆述一次.
凱聽了後哈哈大笑.
[而且, 媽媽和爸爸們都還在山上呢.
我不間中回去一下的話, 他們會很擔心的呢.]
薰補充道. [凱, 你有多久沒有回去鳳凰山了?]
[唔...... 差不多有廿年吧.] 凱止住了笑聲,
別過頭去. [爸爸們還好嗎?]
[波理斯, 米特勒和依拉扎都過世了. ]
薰輕輕地道.
[是嗎? 爸爸們都到了那種年紀吧......
其他人又如何?]
[沙圖, 撒曼斯, 祖班娜, 希莉米亞, 些娜,
碧涵, 圍瑪, 恩娜, 諾維娜, 柏烈殊, 奔德斯和凱曼,
他們全都死了.]
[柏烈殊和奔德斯也死了? 太年輕吧......
凱曼是誰?]
[你未見過的, 他死時只有十四歲.]
薰嘆口氣. [還有奧娜, 亞杜夫, 嘉維爾,
華度, 依尼坦, 尼姆, 奧士蒙, 卡米爾, 哲,
杜蘭, 依娜, 瑪拉貝莉, 詐德, 安捷羅,
勞雲, 究達, 依格力斯, 肯特力, 巴林,
諾芬娜, 托利爾, 和安比露斯.
他們全都行方不明.]
[現在鳳凰山上必定是冷冷清清的吧......
有比較好的消息嗎?]
[愛蓮, 卡爾, 卡曼, 姬沙, 夏維爾, 馬修,
雲妮莎, 費格斯, 般蓮娜, 莫維娜, 奧迪娜,
薜曼, 歌地亞, 法耐爾,
和布蓮娜平安的回到了鳳凰山. 尼迪亞,
維娜蒂, 沙班娜,
珊尼亞和維斯垣都成了行者.]
[維娜蒂和珊尼亞成為行者是意料中事吧.
但想不到沙班娜竟也成了行者呢...... ]
[蘇兒怎樣了?]
面對突如其來的詢問,
凱顯得有點不知所措.
[蘇兒嘛...... ] 凱偷瞄了薰一下,
又立即把目光移開.
[她怎樣了?] 薰把身體傾前, 凱望望薰,
深呼吸一下.
[死了...... 她在十年前死了.]
凱呆呆的望著地板, 腦海在不斷回憶往事.
[無視撤退的命令, 隻身衝入敵陣,
然後就再沒回來了...... 很對不起, 薰.
我沒有好好的照顧她......]
[算了, 凱.] 薰緊鎖眉頭,
重重的把茶杯敲在桌上, 然後深呼吸一下,
回復正常的語調. [你和我都清楚知道,
她那種性格總有一天會害死自己的......
我只是不明白為什麼你不回去鳳凰山.]
[啊?] 凱一臉疑惑的樣子.
[蘇兒的死訊早就傳到鳳凰山了.
但是同行的你卻不知所蹤,
爸爸們都擔心死了...... 你到底去了哪裡?]
凱垂下頭, 沉默了好一會.
凱偷偷瞄了薰一眼, 看見他那緊張的神色,
便鼓起勇氣來.
[蘇兒死後, 我在一個森林中住了好幾年.]
凱沒有理會薰錯愕的樣子, 繼續說下去. [回想起來自己也真是傻得很.
我是在害怕呢. 因為我不知道如何告訴你,
也不知你聽到消息後會有甚麼反應......
所以我就打算躲起來, 一直隱藏這個消息,
直到死神來訪為止......]
[你這個笨蛋......]
薰撲上去把凱緊抱入懷. [結果我還不是知道了......]
[但是, 我在森林住不了幾年,
便開始有獵人想追捕我了.
於是我便逃出森林, 在人類的世界四處遊蕩.
輾轉間我加入了現在的樂團,
一邊旅行一邊賣唱. 那樣不單有收入,
而且還能夠逃避獵人的追捕......]
[那為什麼你仍留在G城呢?
你待在這裡最少已有兩三個月吧.
現在恐怕大半個G城都知道你的存在了.]
薰愁心地道. [那樣很危險的,
你們快點離開這裡吧.]
[我還未能離開的.] 凱平靜地道. [我須要多一點時間.]
[你到底有甚麼打算? 凱.
你是想賺多點錢才離開嗎?
錢銀方面我可以借給你的.]
[這不是錢的問題......
我要的是一個安定的環境......]
凱瞄起眼睛, 望著窗外.
[凱, 回去鳳凰山吧.]
[不! 我絕對不會回去的.]
薰張大嘴巴, 不知怎樣回應.
突然薰著聽到店主的腳步聲逐步迫近,
很快便到了房門外.
[有甚麼事?] 薰突如其來的把房門打開,
把正想叩門的店主嚇了一跳.
[沒有甚麼特別的. 我在樓下聽到有聲響,
上來看看是甚麼事吧. 你還未睡嗎?]
[枕頭太軟了, 睡不著.
所以起來活動一下手腳. 我有吵到你嗎?]
薰道.
[你應該早點告訴我吧.
我立即替你把枕頭換掉.] 店主轉身走遠.
薰抬頭望望橫樑, 又看看窗戶,
發覺凱已經走了,
窗框上留下了他用過的茶杯.
桌上留下了幾個用水劃出來的符號.
"明天-正午-城西-五里-小鎮-白色."
[為什麼你不想回去呢...... 凱.]
薰喃喃自語道, 然後隨手一揮,
桌上的符號立即變回無意義的水點.
早上,
薰在稀來讓往的街道上時快時慢的走著.
突然他閃身進入一小巷, 往上一躍落到一旁的屋簷上,
然後找個暗角躲起來. 不多久,
他便聽到複數的腳步聲急促接近.
[不見了, 會在上面嗎?] 一把聲音道.
[完全看不到呢......] 另一把聲音道.
[可惡, 竟被他跑掉了, 已經被他發現了嗎?]
再另一把聲音道.
[分散找, 他應該走不遠的.] 然後五,六人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薰聽得出幾把聲音都是說帶有不同口音的G語.
在確定小巷四處無人後,
他才施施然的回到街上. 薰慢慢的走,
中午便到了城西五里外一個小鎮.
和內城相比起來, 小鎮就顯得髒兮兮的,
房屋們也雜亂無章.
他看到一小木屋的門前掛有一條白色的手帕,
便上前敲門,
一名昨天見過的中年大叔應門.
[又是你嗎?
沒有被人跟蹤吧.] 大叔問道. 薰搖頭回應.
[進來吧, 他在等你呢.] 薰環顧屋內,
只見四名年齡大小不一的外地人圍在桌邊玩紙牌,
看來是樂團的樂師們,
他們都不約而同的向薰投以懷疑的目光.
[你來了嗎? 薰.]
穿上圍裙的凱從廚房走出,
手上還抱著一個約兩歲的小孩. 凱把小孩放到地上,
小孩子看到陌生人便興奮的迎了上去.
[他的名字叫也維斯,
你覺得這名字好聽嗎?]
薰呆呆的看著名叫也維斯的小孩,
整個人都呆了.
[他和你很相似呢...... 但是也有點不同吧.]
凱笑笑道.
[除了眼睛外,
外表和一般人類沒有分別呢......]
薰蹲在地上, 慢慢用手檢查也維斯的骨骼和關節.
[他的母親是人類吧...... ]
[是的. 但是她也不在了.] 凱輕輕嘆氣. [人類真是脆弱得很.]
[就是因為這小孩而不肯回去嗎?
我還以為是因為女人呢.] 薰道. [你留在G城有甚麼打算呢,
凱? 你打算投靠城內的達官貴人嗎?
有沒有想過投靠軍隊?] 也維斯用他又圓又大的眼睛,
好奇的看著薰. 薰則皺起眉頭,
瞄起眼睛回應. 兩雙紫眼四目交投.
[軍隊? 恐怕在所有鳳凰族男人之間,
只有你會有這樣的念頭吧.] 凱失笑起來.
[男人根本不適合上戰場的.]
[戰場上是無分男女的.] 薰正色地道. [就算是男人,
鳳凰族仍然有絕對優勢.]
[薰, 打仗是女人的事,
男人的責任是照顧女人和小孩.
爸爸們的教導你已經完全忘記了嗎?]
薰突然噗一聲的笑了起來.
[有甚麼好笑?]
[沒甚麼的,
也許我在人類的世界生活得太久,
習慣用人類的角度看事物了......]
薰苦笑道. [既然你不想投靠軍隊也就算了吧.
但是為什麼你不想回鳳凰山?]
[你在山上的日子怎麼過,
我是很清楚的呢.
我絕對不會讓也維斯受那種苦的.]
[要是也維斯在人類社會長大的話,
他會把他教育成人類的男人,
還是鳳凰族的男人?]
[當然是鳳凰族的男人.]
[那樣的話, 日後他的生活會很痛苦的.]
[為什麼?]
[因為鳳凰族的外表不同,
言行舉止和人類有所不同是理所當然的事.
但是如果外表是一樣的話, 人類便沒有那樣寬容了.
把鳳凰族的一套用在人類世界, 是會被嚴厲排斥和針對的.
在這方面我敢說沒人比我更清楚.]
薰瞄眼道. [而且, 萬一也維斯的身體發生突變的話,
你懂得如何處理嗎?]
[他是不會發生突變的.] 凱斬釘截鐵的道.
[不要說得那麼肯定.] 薰把眼睛瞪大了. [算了,
你已決定了要一意孤行, 我怎樣講都是徒然的.]
兩人呆呆的站著, 沈默了好一會.
[有獵人來到G城了.] 薰靜靜的道.
[他們是跟著你而來的吧.]
凱仍是把目光放在地板上.
[在我來到前城內已有很多人知道你的存在了.
無論如何, 你和也維斯還是快點離開比較好.]
[不要緊, 有士兵守衛,
獵人是不敢在城內胡來的.] 凱笑笑道.
[是嗎?] 薰以充滿質疑的語氣回應,
兩人又再陷入一片沉默.
一直在旁觀看的團長和四名樂師面面相覷,
不知如何是好. 因他們聽不懂凱的說話,
也不知那沈重的語氣是不是鳳凰族獨有的溝通方式,
所以只能默默地觀看.
[薰, 既然附近有獵人出沒,
我們還是暫時不要見面比較好.]
凱終於開口了.
[唔, 這個我明白的.] 薰淡淡的道. [明天我會離開G城的,
有沒有說話想我轉告給爸爸們?]
[這麼快便走? 不多留一會嗎?]
[不, 我一點都不喜歡G城.
有甚麼話要我轉告?] 薰問道.
[告訴爸爸們我在外面很好, 不用擔心吧.]
[還有沒有其他說話要轉告?]
[沒有了.]
[那麼, 我走了. 好好把也維斯撫養成人吧.]
薰摟抱一下也維斯, 然後指指凱的方向.
也維斯看到那雙巨大的黑翅膀,
便蹣跚地跑到凱的腳邊.
[薰, 你自己保重了.]
[你也一樣.]
[再見.]
[再見.]
薰飛快的打開木門, 步出木屋,
又飛快的把門關上.
[凱, 怎麼了?
怎麼他這樣快便走的?
你不是特地為他準備了午飯的嗎?]
[這個...... ]
[你們在談甚麼? 怎麼像吵架似的?]
凱別過頭, 呆呆的看著牆壁.
[真不知你們搞甚麼的.]
只到凱沒有反應似的,
中年大叔氣沖沖的走出木屋, 他望望四周,
發覺薰已經走得很遠了. [歐陽先生,
請等一下.] 薰像沒有聽到似的,
只是繼續走路,
跑了好一會中年大叔才能從後趕上,
趕上後大叔立即用身體擋著薰的去路.
[雖然我聽不懂你們在說甚麼,
但我從沒聽過凱用那種語氣說話的.]
中年大叔道.
薰目無表情地繞過中年大叔,
自顧自的繼續走路.
中年大叔也立即追上去.
[你是凱的老朋友吧.
我是想和你相量一下凱和也維斯的事.]
大叔道.
[你是甚麼人?] 薰終於停下了腳步,
斜眼望著中年大叔.
[我是樂團的團長, 算是凱的僱主吧.]
大叔道. [其實我是想你保護他父子倆的.]
[你們不是一直在保護他們的嗎?]
薰冷冷地道.
[是的, 但是再過一星期,
我和其他團員便會回去T國,
不能再保護他們了.]
薰木仍舊是一副木然的樣子.
團長見他沒有回應, 便繼續說下去.
[雖然我們都很想幫凱,
但是再怎樣幫忙也有限度的吧.
錢我們是已經賺夠的了,
但是我們已有幾年沒有回過家鄉了,
沒有見過親人了. 我是沒所謂的, 但是其他團員的忍耐力已差不多到極限了.
所以我想請你幫幫忙.]
[我不會答應你的.] 薰平靜的道. [凱有足夠的能力保護自己和也維斯的.]
[但是,
一直和凱沒有聯盟的你能夠找到他的話,
即是獵人們也可能找到他的了.
凱的處境實在很危險呢.]
[其實已經有獵人來到G城了.]
[甚麼, 是真的嗎? 那麼,
現在凱的處境就更危險了,
希望你保護他們吧.]
[凱絕對有能力應付獵人的.
根本不須我幫忙.] 薰提高了聲音. [既然獵人們為凱而來了,
不如把他們誘出城外,
然後一口氣把他們殺掉吧.]
[對你而言這可能是輕鬆平常的事,
但是凱並不是"行者"呢.]
雖然團長對薰的說話顯得有點震驚, 但很快便回復常態.
[而且你也應該知道, 凱對暴力是很抗拒的吧.]
[這就是問題所在了.] 薰正色地道. [和人類成為朋友,
過著人類的生活, 吃人類的食物,
甚至和人類生了孩子,
但仍死抱著鳳凰族的觀念不放.
我真不知他當自己是人類的男人,
還是鳳凰族的男人. 既然他已溶入人類的世界,
便應該像人類的男人一樣,
保衛自己的和家人的安全.
假如他仍認為自己是鳳凰族的話, 便應該和也維斯回去鳳凰山,
不要在人類的世界四處遊蕩.]
面對薰一連串的話,
團長一時不知怎樣回應.
[你也應為也維斯著想一下吧.]
團長嘆氣道. [但是現在的當務之急仍然他們的安全呢,
所以我還是希望你能夠......]
[不用費唇舌了.
獵人們知道只要一直跟蹤我,
便能找到凱的所在地. 所以我還是離開他愈遠愈好.]
團長無言以對.
[沒有甚麼特別事的話, 最好不要找我.]
說完, 薰便邁步離開, 團長卻把他拉住了.
[又有甚麼事?] 薰道.
[其實, 凱特地為你準備了午飯呢,
吃完飯才走吧.]
[不, 現在我回去的話, 凱會很難堪的.]
薰嘆口氣道. [叫他吃掉我那份吧, 他比以前消瘦了.]
說完, 薰又再邁步走遠.
[但是...... 喂! 請等一下! ]
團長的話還沒有說完, 薰竟飛奔離開了,
只剩下團長站在路上氣惱的搔頭殼. [唉......
鳳凰族的男人都是那樣古怪的嗎?]
傍晚, 血紅的月亮代替太陽照耀大地, 而G城的燈火亦像要與月亮爭艷似的,
把主要的街道照得如白晝般亮.
音樂聲從一所豪華的建築內傳出,
一曲完結後掌聲和談笑聲也隨之而起.
團長推了推凱, 把他從思海中拉回現實世界.
[到你出場了, 不要發呆.
別忘記你是我們的壓軸台柱呢.]
[不要想你朋友的事了, 先把工作做好吧.
] 團長嘆氣道. [有人肯收留你們的話便不用替也維斯擔心了.]
[拜託你了.]
凱把在懷中熟睡的也維斯轉交給團長,
拿起放在腳邊的三弦琴.
[團長......]
一直在表演的樂師甲對團長使了一個眼色,
凱和團長立時面色一沉.
[可能只是過敏罷了.] 團長勉強地笑道. [你自己小心點吧.]
[萬一有事的話, 也維斯便拜託你們了.]
凱冷靜的道. 團長默默的點頭, 凱臉上立即換上一個職業的溫婉笑容,
慢慢步進房間內.
這三個月來凱已在這富商的家表演過三四次,
房間內的陳設他是很熟悉的, 他和樂師們都會在房間的盡頭表演,
富商和實賓客們則U字形的圍著房間而坐.
每次富商都會招待不同的客人到訪,
這次也沒有例外,
只是這次的賓客都不像本地人,
而富商和女侍們也緊繃繃的,
不像平日般放浪形骸. 凱半蹲著身,
如常的伴隨音樂唱歌. 中段獨奏的時候,
化了淡妝的凱擺動一下他銀白色的長髮,
彎彎嘴角, 對賓客們拋一個誘惑的眼神,
然後崔地展開他那雙巨大的黑翅膀.
看到如此景象, 賓客們無不發出驚嘆之聲.
看到賓客們的反應, 凱轉頭對各樂師笑了笑,
在其他樂器伴奏下把三絃琴獨奏帶至尾聲,
準備再次開腔. 這時, 凱頭上的假天花無聲無息地被打開了,
在琴聲的掩護下兩條黑影急促地從天而降,
在半空中撒出一片銀光.
但銀光還未完全擴展的時候,
兩名天外來客已被凱的蹬腿和手上的三弦琴轟出丈遠.
[凱! 快逃!]
凱和樂師們早就知道,
這是獵人們設下的陷阱,
但礙於職業道德又不能中途退場.
樂師甲乙衝前, 替凱擋下了迎面而來的銀網.
雖然他們被金屬網纏住而動彈不得,
但也把凱和假扮賓客的獵人分隔開了. 同時,
樂師丙抓起一直坐著的椅子,
使勁的向身旁的窗戶擲去.
樂帥丁則揮舞著兩把匕首, 把意圖從房門衝進來的獵人趕退.
椅子砰的一聲撞在原本單薄的窗子上,
但是窗戶仍是緊閉的, 椅子被反彈到地上,
很明顯窗戶已不是逃走的一個選擇.
再有兩條人影從天花躍下,
樂師丙立即把那二人撲倒, 但他自己也跌在地上.
凱見窗戶沒有被打破, 便牆壁掃上一腳,
木板製的牆壁立時出現了一條很深的坑紋.
凱再順勢踢出一記旋踢,
厚厚的木板牆上竟踢出了一個破洞.
凱回頭見樂師丙正與兩名獵人在地上糾纏,
便隨手抓起其中一名獵人,
用力往牆的缺口擲去,
而凱也跟隨被擲的人往缺口衝去.
被擲的可憐人重重的撞在牆上,
發出了巨大的聲響, 可是缺口只是擴大了一點,
仍未足夠一人通過. 還來不及發出慘叫聲,
凱已重重的撞到那獵人身上,
兩人立即破牆而出,
不同的是獵人背上和頸上插滿了木屑,
而凱卻是絲毫無損. 凱踏著簷蓬往上一躍,
準備拍翼飛離這個鬼地方,
卻驚見又一張銀光閃閃的巨網從天而降.
他趕緊收起雙翼,
頭朝下的往右邊街道俯衝.
凱從大約四樓的高度,
急促下降至一樓的高度, 眼看快要撞上地面之際,
他才展開雙翼, 在膝蓋高度以高速滑翔,
逃出金屬網寬闊的覆蓋範圍.
凱正想舒一口氣, 提升高度之際,
又見一上一下兩張銀網迎面而來.
凱見左右兩旁都是高高的牆壁,
又沒有足夠時間讓他爬升避開,
便猛拍雙翼, 加速向銀網飛去.
當快要和銀網撞上的時候, 凱揚起左翼,
以左腳擦地, 一個急轉閃進左面一條窄巷內,
兩幅銀網在身後虎嘯而過,
只捕到凱所揚起的塵土<註一.>.
[媽的.
他們竟敢在這裡動手.] 凱暗自咒罵.
在急轉後他已沒有足夠空速飛翔, 只能靠兩條腿去跑.
跑不了四五步又有一張銀網迎面而來.
他抬頭一看, 見到窄巷上面已鋪上了金屬網,
不能以跳躍方式去閃避眼前的網,
網的接近速度也令他沒有足夠時間轉身逃跑.
[唯有冒一次險了.] 凱自言自語的道.
凱急停下來, 側著頭把腰腿挺直,
身體儘量緊貼牆壁, 雙翼則像飛蛾一樣,
貼著牆壁左右展開. 金屬網柔軟的網邊沿著翼的尖端,
由左至右掃過了凱的翅膀和背部,
然後繼續往窄巷的另一端飛去. 脫險後,
凱立即襯機抽出小刀,
把操控金屬網的粗繩割斷, 免除後顧之憂.
[怎麼可能避開的?!]
守在窄巷末端的獵人甲吃驚地道.
[活捉不到便把他殺掉吧!]
身旁的獵人乙和獵人丙立即拿起連弩,
向窄巷內連環掃射. 只見凱在牆壁之間施展一記連環三角跳,
著地後連續兩個旋身<註二.>,
不單把兩把連弩內十四支弩矢完全避開,
而且還來到了三名獵人的跟前. 還未來得及反應,
凱已挾著旋身之勢,
一記擺拳把獵人丙打得離地飛開. 凱再轉身一記勾腿踢向獵人乙的頸項,
獵人乙的頸側立時開出一口缺口,
鮮血急射而出. 獵人甲抽刀往凱砍過去,
凱不閃一避,
一側身便握住了獵人甲的手腕,
硬生生把刀勢截住.
獵人甲驚見對方充滿殺意的紫眼,
嚇得連刀也掉了. 凱提起那像鷹爪一樣的左腳,
緊緊抓住獵人甲的右胸,
然後右腳向上一記翻踢,
縛在凱腳跟的勾刀便在獵人甲的鎖骨上,
留下一個深至見骨的傷口.
當凱在完成後空翻平穩著地時, 獵人甲已痛得暈死過去.
[竟然踢歪了?
我的武功退步了嗎?]
凱從戰鬥的緊張中回過神來, 四處張望.
只見守衛著附近街道的獵人們早已逃得遠遠了,
空蕩蕩的街上只剩下他, 三個倒下的獵人和流滿一地的鮮血.
[怎麼街上沒有人的?
平日無處不在的巡兵, 今天都到了哪裡?]
凱焦急地四處張望,
但是四周根本沒有人能解答他的疑問.
一陣雜亂的腳步聲,
把午睡中的薰拉回現實世界.
薰聽到十多人的腳步聲已到了房門外,
慌忙抓起放在枕邊的長刀,
從床上一躍而起.
[睡得太舒服了嗎?] 薰自言自語道.
剛抓起放在桌邊的行囊,
房間的木門已被打開,
十多名手持長槍和盾牌的士兵衝進來,
把仍是睡眼惺鬆的薰重重包圍,
士兵們和薰只有一桌之隔.
[有甚麼事?] 薰冷靜的問道.
[你就是傳聞中的紫瞳刀客吧,
你認得這個人嗎?]
一名軍階較高的士兵向薰展示一幅畫像.
薰認得那是昨天所遇到的少婦之一,
便微微點頭.
[今天你到過甚麼地方?] 士兵問.
[上午在城內觀光, 中午到了城西觀光,
然後整個下午都在這裡睡覺...... 到底有甚麼事?]
薰懶洋洋的道.
[我們剛發現了她的屍體,
而有人報稱見到你和她在街上爭吵.
所以我們懷疑你是兇手.] 士兵道.
[有人想陷害我吧, 我是無辜的.]
薰輕輕地道.
[是否陷害調查過便知道了.
麻煩你放下刀, 跟我們走.] 士兵道.
薰瞄起雙眼, 詭異地笑了笑. [這是無理的要求呢,
辦不到.] 然後便隨便地一腳踢在桌子上.
桌子應聲垂直飛起,
然後砰的一聲落到地面,
桌布和茶具散得四處都是.
士兵們都被騰空而起的桌子嚇了一跳, 當他們回過神來的時候,
薰已經越窗而出. 還沒有站穩腳步,
幾支弓箭便從附近的房屋射來,
薰在閃避間差點失去了平衡.
薰翻身閃到一個弓箭射不到的死角,
只聽見四周人聲鼎沸, 旅館四周的街道上佈滿了士兵,
四周建築物的窗戶都有弓箭手在監視,
場面好不熱鬧.
[差不多所有士兵都在這裡呢......]
薰想了想. [假如這是陰謀的話,
凱便有危險了.] 薰從黑暗的死角躍出,
抓著簷蓬上一名正聚精會神搜索的士兵.
[我沒有殺那個婦人.] 薰以臉貼臉的距離,
對正冒冷汗的士兵道. [我會把陷害我的人抓出來的.]
說完便把驚惶失色的士兵推開,
轉身助跑幾步, 往旁邊一座建築物的屋頂躍去.
閃過兩輪箭雨,
越過十多幢建築物,
薰總算脫離了士兵的包圍.
他抬頭見到天空上有一個小黑點, 便向黑點推進.
只見小黑點突然向一建築物俯衝,
然後消失在他視界外,
薰立即向那建築物跑去. 當他到達的時候,
見到地上躺著幾具死體,
凱和團長則扶著幾名樂師走出建築物.
樂師們看來受了傷, 但沒有性命危險.
[凱, 發生甚麼事了? 是獵人嗎?]
薰一邊從屋頂躍下一邊問道.
[薰, 是你嗎? 他們抓了也維斯.]
凱慢慢的放下受傷的樂師.
[那是何時的事?] 薰問道.
[剛剛發生的, 他們應該不會跑得太遠的.]
團長道.
[果然是獵人們在作祟......] 薰狠狠的道.
[凱, 我們去找也維斯吧.] 薰放下背包,
躍上屋頂, 凱也跟了上去.
薰站在屋頂的一端,
凱則從屋頂的另一端往薰疾衝過去,
凱使勁一躍加上薰雙手一托, 凱便展開雙翼騰空而起.
凱在上空盤旋了一會,
便對屋頂上的薰打幾個手勢,
然後往南面飛去.
[烏鴉來了.] 一名獵人道.
正在街道上奔跑的廿多名獵人立即停住了腳步,
抬頭望著天際. 只見天空上有一雙黑翅膀在盤旋,
不多久那雙黑翅膀便消失在前方的陰暗處,
一名銀髮的鳳凰族男人雙手交差胸前,
靜靜地從陰暗處步出, 擋著了獵人們的去路.
這時,
一名看似首領的獵人竟獨自拍起掌來,
掌聲不斷在寂靜的街道上迴響.
[想不到你竟有一副好身手,
實在比想像中難纏得多了.] 獵人首領道.
[但是遊戲要到此為止.] 首領轉身指指人群中的也維斯.
[不想那小孩有甚麼不測的, 便乖乖束手就擒吧.]
[我沒有選擇的餘地吧......] 就完,
凱便一臉無奈的伸出雙手.
首領對左右兩名獵人使一個眼色, 兩名獵人便拿著鐵手銬上前.
在準備套上手銬的時候, 凱突然揮拳,
把兩名獵人打得撞到旁邊的牆壁上, 獵人們立即大為緊張,
紛紛拔出武器.
[你在搞甚麼? 你看不到我們有人質的嗎?]
首領暴喝道, 凱卻哈哈大笑起來, 獵人們都覺得莫名其妙.
凱瞄起一雙紫眼, 輕挑地道. [人質?
甚麼人質?]
首領見勢色不對, 急忙回頭,
其他獵人也回頭察看.
只見殿後的七八名獵人已無聲無息地倒在血泊中,
一名啡紅長髮的美男子抱著小孩,
揚起嘴角, 對仍在發呆的獵人們點頭示意.
而他手上的長刀不時發出閃閃寒光.
[歐....歐陽薰......] 首領雙腳一軟,
跌坐在地上, 手上的劍也掉了,
所有獵人立即都慌張起來. 凱暴喝一聲,
向最接近的獵人衝去.
[你們的計劃是不錯的,
但是你們太低估鳳凰族人了.]
在慘叫聲的陪襯下, 薰慢慢的步向獵人首領,
然後蹲下身來. [他們是我的朋友.]
薰把臉貼在也維斯的頭上,
以溫柔的眼神望著獵人首領.
也維斯則吮著手指, 好奇地四處張望. [他們有甚麼事的話我會很不高興的,
知道嗎?] 薰輕輕地道.
臉色發青的首領連連點頭. [那麼,
在我朋友未把你的頭顱打碎前,
你快點走吧.] 薰站起來, 讓出了一條通道.
獵人首領和幾名仍未遭殃的獵人立即沒命似的拔腿狂奔.
薰抬頭看見凱正發狂似的毆打一具死體,
其餘倒在地上的獵人也被他打得一塌糊塗.
[凱, 夠了.] 薰道.
可是凱像沒有聽到似的.
[凱, 停手吧. 已經完結了.] 薰提高聲音道.
但凱仍沒有甚麼反應.
[凱, 也維斯肚餓了.] 這次,
凱終於停下來了. 凱看見也維斯,
立即伸手想抱, 薰卻扭身避開.
[你的手太髒了.] 薰抗議道.
凱看看自己雙手, 一副如夢初醒的樣子,
慌忙用屍體身上的衣服, 抹去手上和臉上的血跡,
然後薰才把也維斯轉交給凱.
[太好了, 終於平安無事了.]
凱抱著也維斯, 高興得流下淚來.
[士兵們很快會來到這裡的了.]
薰望望遠方. [我們在你暫住的地方會合吧.]
凱抹乾臉上的淚水, 默默點頭,
轉身抱著也維斯消失在黑暗的街道中.
凱和也維斯離開後, 薰站在死寂的街道上,
回頭凝望地上橫七豎八的死體,
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當薰到達城西五里小木屋的時候,
樂師們的傷口已經被包紮好,
呼呼入睡去了. 薰望望滿身傷痕的團長,
只見團長揚揚手, 示意薰不要張聲. [他們在房內.]
團長輕聲地道. 薰點點頭,
走進屋內唯一的房間.
薰步進沒有門的房間, 見到凱呆神情滯地望著熟睡的也維斯,
薰也停著腳步, 靜靜的看著父子二人.
[我該怎麼辦呢...... 薰.]
凱喃喃地道. [我們已不能再留在G城了.]
[世界這麼大, 總會有地方容身的.]
薰回應道.
[但是,
只要有人類的地方便會有獵人出現.
我是沒所謂的, 但也維斯是絕不能落在獵人手上的.]
[那麼, 和也維斯回去鳳凰山吧.] 說完,
薰便把掛在腰間的長刀解下, 隨手把刀拋給凱.
[我用刀去替你們求情的詰,
鳳凰神會讓你們留在山上的.
你也要一件比較像樣的武器旁身吧.]
[但是我不能依賴你的好意.] 凱道. [那樣做的話也維斯會永遠被人恥笑的.]
[成為"行者"吧, 凱.
那樣也維斯便能留在山上,
又不會被恥笑了.] 薰嘆氣道.
[又要我去殺人嗎? 我不依.] 凱賭氣道. [只有女人才會成為"行者"吧.]
[我不也是"行者"嗎?
你當我是女人嗎?] 薰反問道.
[薰, 你是一個特殊例子.] 凱沒好氣的道.
[從來沒有一個有翼的男人能夠成為"行者"的.]
[那麼, 你來當第一個吧.] 薰道. [族例又沒有規定不可以的,
只是沒有人嘗試過吧.]
[長老們是不會承認的.] 凱道.
[這種事沒有試過又怎知道?] 薰按著臉,
深深的嘆一口氣. [我記得小時候你曾對我說,
他日你要成為"行者"的.
但在被其他人取笑過後,
便沒有再聽到你提起了...... 凱,
鳳凰族的思想只能應用於男女拍擋的情況,
根本不適用於你和也維斯的處境.
你想看著也維斯平安長大的話,
思想上要靈活變通呢.]
[但是, 我不喜歡殺人.] 凱瞄起眼睛,
用雙翼環抱著自己. [在迫不得矣的時候我才會動手的.
那樣要成為"行者"的話,
要花上很多年的時間的.]
[現在就算你和也維斯逃到哪裡,
都不斷會有獵人追捕你們的.
只是殺掉那些獵人便足夠了...... 而且你也沒有選擇的餘地吧.
] 薰把手上一個小皮袋拋給凱. 凱打開一看,
裡面竟是七八隻白慘慘的人耳. [這是你今晚的戰績,
雖然不是很多, 但也是一個不錯的開始吧.]
薰從背後摟著開始飲泣的凱, 把耳朵貼在凱的背上.
[沒有人會喜歡殺人的. 但是, 為了也維斯,
你要忍耐下去呢.]
凱哭了好一會, 然後輕聲地道. [薰,
你把刀交了給我, 那你豈不是只剩下短刀.]
[不用擔心, 我會在外面買武器的.] 薰道.
[但是, 沒有長刀的話,
不合乎你在人類世界的形象吧.]
凱用手拭拭臉上的眼淚, 從床上站起來,
在房中一個木箱中掏出一個木盒.
凱把盒蓋打開, 裡面竟藏著一把一模一樣的長刀.
[這是蘇兒的刀.]
凱把長刀遞給薰, 薰拔刀細看,
刀刃仿如新的一樣. [在族中能好好使用長刀的,
就只有你一個吧.] 凱微笑道. [蘇兒覺得這刀太輕,
完全沒有用使過呢. 在你的刀物歸原主前,
你就用蘇兒的刀吧.] 薰緊抱一下凱,
然後把刀掛在腰間.
[還有這個.] 凱從懷中掏出了薰的香囊. [這麼重要的東西,
不能隨便交給別人呢.]
[不靠這個的話你不可能知道我在城內吧.]
薰定眼望望凱, 然後探頭看看正在熟睡的也維斯.
[既然你肯為也維斯成為"行者",
那我就放心了. 我也是時候離開了.]
[這麼快便走? 現在天色已很晚了,
不嫌棄的話就在這裡過夜吧.
我們也很久沒有一同睡覺了.] 凱道.
[不, 現在我成了通緝犯, 要漏夜逃亡了.]
然後薰簡略說一下被士兵追捕的因由.
[原來是那樣嗎? 看來我連累你了.]
凱不好意思的道.
[不, 假如我不在的話,
他們也未必找到合適的餌去引開士兵,
也不會對你們動手. 其實是我連累了你呢.]
薰和凱四目交投, 良久沒有作聲.
[那, 我走了.] 薰輕輕的轉身離去,
凱緊隨著他來到大門前.
[你小心保重了.] 凱打開木門, 叮囑道.
[你也一樣呢.] 薰瞄眼道. [我們在山上再見吧.]
薰和凱互相擁抱一下, 然後薰便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
[他又走了嗎?] 團長走近大門, 探頭出外.
[怎麼每次都是來去匆匆的?]
[不知道, 那是他的習慣吧.]
[他真的是鳳凰族的人嗎?
外表和性格都和你相差很遠呢.]
[薰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鳳凰族人.]
凱抹抹眼角的淚珠,
目送薰的背影漸漸遠去. [只是他的性格比較反叛罷了.]
[是那樣嗎?......] 團長疑惑的道.
在赤紅的月影下,
薰背著行囊, 踏著秋風和落葉,
慢慢消失在凱和團長的視界外.
<解放>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