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試評論鑑賞

考試‧評論‧鑑賞

1998年11月

筆者自幼愛看文學書藉，中四至中七也有修讀中國文學科，看過十月十七日明報「堂上思」叔章君的文章，我有執筆回應的想法。讀了十月二十一日彭智文兄的文章，我不能不作出回應。

叔章君的文章有三點十分有理：一，評論並不一定對，評論家可能誤解了作者原意。二，中學生未有能力判斷評論是否正確，因為沒有材料。三，在資料不足的情況下，避免考試出錯的辦法是讀參考書，學生的思想空間被徹底扼殺，而諷刺的是文學並非數理化科目，文學科的課程目標正是培養學生的賞鑑力，而非背誦評論的能力。

彭智文兄以一「過來人」的身份，謙遜地先跟叔章說了四點：一，考試始終要有一套客觀的評分標準。二，考試課程可以讓學生學習分析課文，博覽綜合諸家評論。三，評論的價值是啟發後人如何欣賞作品。四，會考課程是有不足，但學生可自學，可找書來看，彌補課程不足。五，技巧未熟而創新求變，只會貽笑大方。

彭兄的一些「拙見」如「曾灶財書展笑死人」並非文章重點，只是例子，可以按下不表。至於會考課程可以讓學生學習分析課文，博覽綜合諸家評論，此乃眾所周知，叔章也沒反對，可以就此放過，其餘三點則值得商榷。

考試要有客觀的評分標準就代表考試要有標準答案？客觀的評分標準不可以是「沒有矛盾，文句通順，條理分明，理據充分」嗎？為何如叔章所言，李白一定要是愛飲酒，生性疏狂的人，而不是抑鬱症病人？彭兄立刻以「技巧未熟而創新求變，只會貽笑大方」作回應，恐怕是好心做壞事了。只要人能引李白的詩文、李白朋友的說話或當時的歷史作証據，自圓其說，莫說指出李白患有抑鬱症，你說他是色魔、強盜，玩弄女性小孩的大魔頭，也沒人可以封殺你的意見，只要有証據！

文學評論常有比文本字數還多的情況，確有學者寫了一本書來分析杜甫的《秋興八首》。彭兄以為文學研究有價值，只因它能教人欣賞作品，恐怕把文學評論或讀者的角色看得太低了。閱讀也是一種創造，作者雖未必然，讀者有道理也就可以言其言。況且偉大的藝術往往超出作者的主觀意圖！文學評論也要想象，要創造，文學評論也是一篇作品。只要寫得好，字數多寡根本不是問題。

彭兄也對考試制度略有微言，但他的態度是無奈地接受，他還勸別人自己努力，課餘找書看，以彌補制度不足。可是誠如叔章所言，中學生有能力閱讀分析大量資料嗎？彭兄所舉的《唐宋詩舉要》，就是一本評論分散，而且沒有譯文的選集，一名大學生可能也有不少看不明的地方，一名中四學生容易看得明白，「取各家之長，融𣾀個人見解」嗎？大學圖書館就容易找到一兩套《唐宋詩舉要》，中學圖書館有嗎？市政局圖書館有嗎？

況且就算你看得明白，融𣾀貫通，考試制度也不容你說出高見，因為答題時間只有半小時左右，根本沒有時間給你旁徵博引，只寫了超過三本書名三個作者名，你就會發現自己「時日無多」了。此外一些題目如「據課文回答‧‧‧‧」也限制了答題者的思維空間。評卷員的學養也是一大問題，恕我得罪說句，不少中學教師畢業後，尤其是語文教師，因為工作繁重，平時少看書寫文，他們多只會根據評卷參考評分，已喪失獨立思考及判斷能力，凡跟評卷參考不同的意見，不論高見謬見在他們眼中都是愚見偏見，別犯錯已是他們的信條。這種環境下，新意在考試時只會累事。

筆者高中四年，每天上課，文學老師都在重複教科書的題解、寫作背景、注譯、主旨、修辭。而我後來發現教科書又是一字不漏地抄自國內的教材，原來教科書作者的評鑑力也是可疑可慮的。其實在資源不足的情況下，老師的角色十分重要，要改善香港文學學生創造力低、想象力低、沒有賞鑑作品及評論能力的情況，減低語文教師工作量，讓教師有時間多讀書（不是教師用書），多些時間準備教材（不是補充資料），搜集不同的評論跟學生分析討論，而不是逼學生背一些二三流評論，才是正確做法。

最後，筆者想強調的是筆者向來欣賞彭兄，彭兄寫此文章是怕叔章這應屆會考生會被「好心誤導」確是一番美意，雖然我懷疑叔章並不是什麼應屆會考生。（1607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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