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引言

二)晚清陳森的《品花寶鑑》

(三)五四時巴金的<第二的母親>

(四)九十年代香港的《雙身》

(五)結論

題目:文學中的男越女界:

試論《品花寶鑑》、

<第二的母親>及

《雙身》中的性別轉換

1998年4月

 

(一)引言

    《兩性關係:性別刻板化與角色》一書指出:「性是生物學上的語彙,依性器官與基因而定,性別是心理學上與文化上的語彙,是個人對男性化與女性化的一種主觀感受﹝性別認同﹞。」又說:「每一種文化m會對男性與女性這兩個名詞加以屬於該文化的意義,對每一類性別應該如何表現(即性別角色)有一連串期待。」(註一) 性別向來彷彿有其本質,張小虹《性別越界》:「從文學藝術的呈現機制到社會文化的運作方法,二元對立的性別系統向來根深柢固。」(註二 男孩不能女性化,女孩也不得男性化,任何越界嘗試m會招到社會排斥,男性及女性的行為均受到性別的嚴密控制。但是西蒙波娃的名言是:「女人不是天生的,是社會造成的。」(註三) 性別是人所建構的,女性氣質乃是文化的產物, 根本沒有所謂女性氣質,所謂女人只不過每天去假扮女子而已。是以任何模仿、易服、扮あ酉P自身性別相反的行為,m具體衝擊了父權社會性別本質的神話,因為性別倒錯提供了另類想象的可能。易服研究(Majorie Garber)就指出:「易服的文化意義,正是衝擊一切二元對立,矛頭不單指向女vs男,還有直vs基,性別vs性。易服同志(易服矷^正是(顛覆二元對立)這種(激進)意義下的第三矷C」(註四) 古往今來,不分中外,都有以男扮女,女扮男,甚至以男變女,女變男為主題的文學作品。此篇論文試圖比較三部小說,晚清陳森的《品花寶鑑》、五四後巴金的<第二的母親>及九十年代香誧@家董啟章的《雙身》,細看文學中「由男作女」題材的變化及發展,最後觀察這些小說跟「女越男界」作品之間的差異,再試圖理出一個脈絡。

二)晚清陳森的《品花寶鑑》(註五)

    《品花寶鑑》又名《怡情佚史》、《群花寶鑑》,清末長篇白話小說,六十回,五十餘萬言。在此書出版以前,中國古代小說中,已有不少男扮女裝的故事,不過篇幅都很短少,一般有兩類:一是用作偷情橋段,二就是作為奇情小說的賣點。《醒世恆言》中<劉小官雌雄兄弟>(註六) 及<喬太守亂點鴛鴦譜> (註七)兩篇算作第一類,雖然m有男主角扮女人的情節,不過二人易裝後縱然跟真女人十分相似,但是他們反串都有特別動機:桑茂希望方便出入深閨,跟婦女行淫;孫玉郎則由於母親請求,只好裝成姐姐,嫁過劉家,觀察未來姐夫是否病危將亡,以免斷送姐姐前程。二人動機看似不同,實則作秅]只是借易裝替風流男土打破男女大防,目的m是偷香竊玉,這是偷情故事常用的技倆。(註八) 而《弁而釵》中的<情奇記>及李漁《無聲戲》中的<男孟母教合遷>兩篇則屬於第二類,暫且按下不表,留在討論五四作品時再深入探討。總之要到《品花寶鑑》才首次以一群男扮女裝的相公為主角,正經百八地紀錄了京城十旦及十名土之間的愛情,而以才子梅子玉跟名旦杜琴言的戀情為骨幹。

    書中花旦﹝全部是十二至十八的男孩)無論樣貌、動作、聲線、神情跟生理上的女人均沒什麼不同。例如第廿五回,主角杜琴言從台的東邊走出來演唱時,就好似「華月初昇,好風迭」,步姿仿如「春雲冉冉」,唱歌來「嬌柔宛轉,溜脆清圓」;神情是「秋波慵轉,粉頸頻低」。男客對花旦的態度也是似男待女般,用男性的目光慾望他們,例如宴會來賓華公子就看表演看得拍案叫絕,稱琴言為「人間絕色」,更用漢代美人趙飛燕與之相比。(頁三一零、三一一)書中男角並非只在台上才描摹閨閣模樣,下台落妝後,也極之嫵媚,例如第一回杜琴言初出場時雖穿男服,卻教多情才子梅子玉聞香驚艷,以為是「天上神仙,人間絕色」,更以為琴言「以玉為骨,以月為魂,以花為情,以珠光寶氣為精神」。(頁一三)又例如另一花旦蘇蕙芳,在第十二回,跟才子田春航相遇在兩中時,人是衣冠男兒,衣服也不過一身縞素,卻教田氏以為他是「冰雪撙成,瓊瑤琢就,韻中生韻,香外含香」。(頁一五三)再看眾相公的性格,也跟社會上文化上的女性形象相近,例如第二十四回花旦王桂保跟李玉林評論十旦,都以純潔、溫柔或美貌作為十旦的情性。(頁三百)

    王德威在《小說中國》中指出「陳森只是一個奉行傳統躑z的二流小說家,書中因襲了太多傳統言情小說對女性的修辭來描述花旦,真正的女人卻不存在,可謂「打茯齛X反紅旗」。」(註九) 魯迅在《中國小說史略》中也說:「獨有佳人非女,則他書所未寫穻捸C」(註十) 《品花寶鑑》彷彿毫無優點。可是只要我們換一個角度,從整個扮裝小說史的脈絡觀察,卻可看到此書與前不同的地方。

    此書男角的易服扮裝顯然跟《三言》諸小說大不相同:動機上,主角扮裝己不再是為了到香閨偷香;效果上,除了不能生育,他們跟真女人無甚分別。傳統中國古代文學中男主角生理心理m常偏向陰性化,男人女性化是常見現象,例如《紅樓夢》中賈寶玉就從小愛玩花粉而不愛讀書,連《品花寶鑑》中才子梅子玉本身也偏向陰性,例如第一回中,他的朋友史南湘就說子玉容貌比家中丫頭更美。(頁十)這種對美少年的戀慕,在日本文化中也有出現,但是目標未必是性別越界,而可能是對純潔、青春的迷戀及對成人世界的絕望。(註十一) 如今陳森利用一些只適用於女性的修辭來寫花旦,就比《紅樓夢》等小說更進一步,顛覆了明清流行的才子佳人小說中,男性的既定形象,突顯了性別差異並不存在。

    可是陳森恐怕仍未明白性別是後天導致,非關先天的道理。因為對於男伶的成功越界,他竟用本質論來解釋,第五回隱士蕭次賢說:「杜琴言、袁寶珠二人都不像唱戲的,天生靈秀,倘使易冠履而裙釵,連江東二喬都難比」(頁六十);各名花旦雖然都有悲慘身世,才失足梨園,但是他們的女性化都在入班前已見端倪,並非後天裁培。換言之,女人之為女人仍是天生的,縱使今世身為男兒,而且十分陰性,但是這些m由於他前世是女人。第四十五回作竻馧z過扶乩來表示杜琴言本為女子,因夭折而成仙女,所以他今世也如《牡丹亭》主角杜麗娘般美麗(頁五七一)。此種透過本質論來解釋男性女性化、男越女界的現象,証明了陳森未意識到性別是由文化所促成的。

    王德威在<近代同志文學的鼻祖>中也指出「陳森寫同性愛太窩囊了,一定要男主人翁娶了合法妻子,花旦才子才能喜慶團圓。」(註十二) 作芺T實預先替才子伶人設了限制,禁止了跨越雷池,發生性關係的可能,第四十八回才子史南湘說:「媚香若是女身,此刻就是狀元夫人,偏要生個雀兒來,教湘帆有欲難遂,伉儷不諧」。(頁六零八)又如第十一回徐子雲:「相公好處,好在面有女容,身無女體,可以娛目,又可以制心,使人有歡樂,而無慾念。」(頁一三三)第九回連主角梅子玉被假琴言色誘挑逗時,也立刻把佳人推開,並高呼:「聲色之奉本非正人」,直蟋^言替身「淫賤為樂」(頁一二八),但這並不是為了維護父權體制,防其瓦解。男性同性戀在《品花寶鑑》其實並沒有被打壓,因為主角扮裝出色,已導致性向並非單一,提供了雙性戀的可能。正如書中第五十二回華公子跟華夫人談到子玉跟琴言之間的關係,「夫婦不像夫婦,朋友不像朋友,妓又不像妓。然而這片情,真寫得消魂動魄。」由此可知,陳森已動搖了性向慾望單一化,主角的扮裝已啟動了多重情慾的流動。

    陳森之所以不排斥男人跟男伶玩一些男女追求的遊戲,但又不准他們發生性行為,否則就會被他視為「情之蠹」、「情中盜賊」,是極淫中人,有的都是邪情淫情,(註十三) 都不過為了避免成為既得權利耵瑰陞。張志雄的博土論文以為,「這可能是一種當時的假仙策略,陳森「好色不淫」的主張,極有可能是一種妥協的寫作策略,目的是避過異性戀體制的抹黑,而先呈上一個「漂白的同性愛面貌,而藉著對淫的突兀渲染,偷渡了同性之間的肉體情慾。」(註十四) 這見解真是值得商榷。男同性性愛在古代其實是常見現象,很多古代小說m有詳盡細緻的男同性性愛描寫(註十五) 並不要等百多年後,台灣吳繼文重寫《品花寶鑑》的《世紀末少年愛讀本》(註十六) 面世,才有男同性性愛小說。

    陳森明白讓男伶跟才子發生關係,根本不能產生衝擊既定社會規範的功用,「相公」、「像姑」只會像其他的古代男同性戀故事般,落入被動屈從的角色,只會成了嚴厲禁娼制度下,(註十七) 一批慾念旺盛而又無處發洩的人(包括書中有權有勢的男人及閱讀此書的男子)的滿足工具。古中國跟古希臘的情況一樣:「只要成年的(男性)公民在性交中扮演主導的角色,他到底選擇插入女人還是插入男孩,是無關重要的。」(註十八) 父權制並不單純是男人奴化女人的制度,在男人的內部,一部份男人也同樣以對待女人的方式奴化另一部份男人。只要處於被支配的地位,不管男性還是女性,支配苀ㄕP樣期待他們對自己作出柔弱、卑下和屈從的反應。 (註十九)換言之,才子就算跟男伶發生性行為,根本就不會有人視之為同性愛。男伶只會被視為女色受禁下的次要選擇,作為女人的代替品,作為被「插入矷v,只供消費娛樂。陳森不願如此,嘗試突破既有小說常規,所以不准才子男伶發生關係。因此陳森的作法並不窩囊,(註二十) 表現出的是對男越女界秅峖a位低下男性的一份尊重。

    陳森縱對男伶有憐惜心,也了解花旦社會地位被等同或更低於妓女,所以能在十八回,說出男伶有四變的悲劇命運,「少年美時是兔,二十歲後相貌笨了是狐,三十後噪子啞了,鬍鬚長了靠教徒弟為生時是猛虎,老了去班子做打雜,就是狗」(頁二二三)。更清楚看到越界苀Q轉化成一種下等人的殘酷事實,明白花旦會因此而自我形象低落。第二十八回寫杜琴言初訪梅府,就寫出了琴言怕梅夫人因其職業而多加凌辱,卻又希望探看子玉的忐忑心理。(頁三五一)第四十九回寫男伶蘇蕙芳聞悉愛郎夫人與自己有七分相像,立刻不喜反怒,以為用男伶跟千金小姐相比是對小姐的大侮辱。(頁六二六)。可惜的是,陳森同情男伶的標準恆賴乎色,美貌的他才同情,醜的就加以嘲弄,男伶依然沒有自身價值,只是依附于有權男士,供人作樂的玩物。書中名士待男伶的態度雖然較佳,但是徐子雲蕭次賢聽了杜氏悲慘身世後無動於衷,反而合理化琴官入班,認為是「造物之心,欲使此輩中出幾個傳人」(頁八三)梅子玉也認為琴言這般美貌若不唱戲,就使天下人不能瞻仰他,品題他,他也埋沒了。(頁六十)。田春航更用時花、奇書、名畫等一切玩物比喻花旦(頁一四八),上述種種反映了男伶在名士眼中,仍只是點綴的花瓶,花旦與恩客之間,本質上,有的仍只是消費關係。作芩晱摩鄑馴脫離既定的男性視角,不知不覺間流露了視越界男伶如玩物的想法。

    雖然諸名土的義舉有可能出於滿足自我,(因為沒名旦,他們的仁愛、俠義、慷慨,也就不能傳播),小說也有出現偏重從男客自身的利益著想的情況。(註二 一)不過諸名士對花旦的態度仍有較前小說進步的地方。他們就算視相公為消費品,也只有「愛惜之心,而無褻狎之念」,不會玩弄花旦,不會利用地位及權力欺負越界矷A而且不要男伶請安,大家可以稱號,也不讓他們存什麼規矩(頁六一)。諸名士最後更義助眾人開設古玩店,脫離被侮辱地位。這些m是前所未有的突破。

    後來評論如《菽園贅談》說:「此書滿紙醜態,齷齪無聊。」(註二二) 魯迅又把《品花寶鑑》列在「清末狹邪小說之首」(註二三) ,可能正如王德威所言,反映了此書在「描摹性趣與性別的越界、舞台與人生的錯亂、法律與人情媾和的成功」 。在此可以引用陳森在序中的話,作一小結:「此書固為著述家所鄙,然其中亦有可取」(註二十四)(頁七八六)。這書可算是中國古代長篇小說之中,無論書中人物或原書作矷A都對男越女界苀抯e容、最憐惜、最平等的一部。

(三)五四時巴金的<第二的母親>(註二五)

    <第二的母親>是巴金早期的一篇短篇小說,寫於一九三二年,先收於《抹布集》,後改名<母親>,收於《沈默集》,但不久又改回原名。內容講述一名孤兒自小父母雙亡,由叔父撫養;嬸嬸已死,叔叔又無子女,將孤兒視同己出。不過叔父常不在家,小孩子生活孤單,討厭每天被逼讀書,當「我」看見別的兒童都有母親愛護時,就更自覺可悲,常想從空虛堻y一個母親出來。然而一天,叔父帶他去戲,竟走出一個三十多歲婦人,跟叔父狀甚親熱,且對小主角呵顧有加,溫柔不已。「我」在散場時就對她喊了兩聲媽。接著兒童在叔父默許下,跟了「媽媽」回家遊玩,發現這堻\多物件m是叔母在生時的擺設。當小朋友要求婦人說故事時,婦人竟說了一個男人變做女人的故事。她說有一名小搳A家貧。弟弟肚餓偷膜l,被打斷了腿無錢救治,作哥哥的他遂賣身戲班來籌錢活弟。由於生得整齊,乃習旦角,在捱了很多皮鞭後,他學得台上似女人,漸漸平日也像女人般生活,更憑此獲得富商巨賈青睞。後來年老色弛,幸得一名做官的看上,才贖了身。小主角連番追問花旦下落,終於發現眼前的「媽」正是故事中人,不過主角驚訝之餘,仍擁茬o名「婦人」大叫媽媽,叔父三人也竟像一個正常家庭般生活了兩年多,直至叔父死去,這個家才土崩瓦解。,鏂

    小說中「我」不能認出她為男子,一方面固然緣於他年紀少,另一方面皆因婦人扮裝出神入化,她的聲音柔軟像音樂般好聽,容貌又出色,瓜子臉兒上有兩根細眉毛、紅紅的小嘴及粉紅色的兩頰。她笑時兩個臉頰,更會出現兩個酒窩;她的手及胸懷也十分柔軟,身上時時發出一種細微的香氣(頁二十一)。一旦穿上女服,他已跟生理上的女人沒有分別。

    由於社會一向男強女弱,男人要裝成女人般維生,是一大恥辱,所以他說自己身世,仍悲不自勝,說:「我怎麼配稱作男人呢?••••從前十六歲以前,••••我是窮小廝,可是志向卻是很大,••••然而如今一切落了空,我完全成了一個女人,我不過是一個女人。」(頁三十一),不過婦人感慨之餘仍要忙於對鏡奩擦粉、換衣服,目的就是避免打擾叔叔留宿一宵的雅興。(頁三四)

    主角扮裝成功卻自哀自憐的情節與故事中只有男人應該享受性歡樂,被女性化的男人只該幫助男人獲得性滿足,完全被去性化;還有兒子知道母親是男子仍假裝不知,照樣待如生母等情況,在古代小說都常出現。例如明代末年《弁而釵》中的<情奇記> (註二六)及清初李漁的短篇小說《無聲戲》中的<男孟母教合三遷>(註二七),這兩篇以述異述奇作招徠,再插入露骨性描寫的古代小說,情節就是如此這般。可是時代畢竟不同了,《第二的母親》比以往探討母職的作品有更多逆轉。

    在五四後新時代堙A丈夫「妻子」間的性關係就有了大革新。三個同樣是講述一名經濟有困難的男子漢,如何被迫淪為別人妻子,再繼而擔當起家庭中母親角色的故事。三位男子卻有不同的性經歷。

    根據弗洛伊德學說,「女孩本來都是小男人,在原慾初期,小女孩的主動性、侵略性比諸男性不惶多讓。本來她們都以自己的母親為愛的對象;進入陽具期以後,她們更會自慰,獲得快感。而自慰的地方則是陰蒂,也即是縮少了的陰莖,「小男人」要變成正常女人則必須改變快感區與所愛對象。透過陰莖羨慕,女孩會發現自己身上缺少男孩子身上的東西,因而產生了生而被閹割的感覺,最終導致她養成消極、受虐、被動的性格;緣於性慾受壓抑,她們更會摒棄自慰陰蒂的做法,再否認對母親的愛,轉而傾向被動的陰道快感。」(註廿八) 當然明清時期文人,由於時代不同,無可能一讀弗洛伊德的學說,但是古人對於何謂真女人,卻有類近想法。

    <男孟母教合三遷>中,丈夫李季芳聘了「粉孩兒」尤瑞郎後,見到尤氏把弄陽具自慰,便長嗟短嘆,說陽具是他對頭,又說尤氏會因此想婦人,與男子為仇;然後更大哭起來,說尤氏精液日流,姿容必定日衰,逼得尤瑞郎最後引刀自宮,傷處像婦人性器般,他才高高興興,替尤氏換上女裝、改名尤娘,要求紮腳。而另一部小說<情奇記>堨D角李又仙雖未自宮,但是他也經歷了放棄身為男人的性別意識,自覺接受女人的身份,由對方任意擺布的過程,快感區有了明顯的轉移。當初他賣身男院被逼肛交時,感到極為痛苦及羞辱,但到後來與監生匡時發生性關係時,卻勇于受順受逆,更扭聳拽搖,有所歡樂,連娼妓m不如。自此後不久,監生匡時就要他男扮女裝,要娶他為妾,他也不再抗拒,還聽聽話話走去買神奇化骨水,使大腳不消一月就小了。兩個故事主角,他們被完全改裝成為女人之前,都要成功把引性慾的敏感區從陰莖轉向「陰道」,別人才會視之為正常女人。

    顯然二位躑z苀˙{為,要做女人,就要放棄性快感,還要接受操縱,要把忍受痛苦作為一種服務。這些m是只從掌權男性利益角度看事物的結果。而主角不反抗的原因,就正如社會思想家馬爾庫塞所言:「失去自由的個體把他的主人及其命令m向內投入了自己的心理機制。」 (註廿九)作為人道主義耵漱琲驉A明白上述對待男越女界耵漲甈陛A既殘暴又恐怖,因此在<第二的母親>中,那位「母親」再不用自宮,也不需袑},更不必以痛苦為快感,更安排一位慈祥叔叔,處處以平等地位待之,例如叔叔晚了回來吃飯,竟然抱歉似地說了許多解釋話,小心地向男伶辯解。(頁三四)

    相對古代作品,此篇小說的控訴,肯定比以前激烈。女性主義理論家依利格瑞(Luce Irigaray)認為:「父權社會和文化的基礎是將女人變成男人之間的商品,這主要是依靠壓抑女性的性慾望和快感,而性只能是男人之間有交換價值的財產和消費品。」 (註三十)巴金則控訴父權社會竟將社會地位較低的男人都變成商品,壓抑他們的快感和視他們為玩物,改造男人成自己心目中的女人的惡行。小說中主人翁清楚指出他和叔父的關係就是玩物與主人的關係,我們首次看到玩具會哭訴「從前是許多人玩我,現在只給他一個人玩」。(頁三一)作為玩偶的他完全不快樂,而他甘心作玩偶,只因沒有叔父,他就不能過活。

    主角由始至終並未為被教導成女兒腔而高興,不似上述<男>及<情>中的主人公,雖然m覺得自己改裝對不家人,為家族帶來了羞恥,但被改裝後,他們都不恨反樂:尤瑞郎跟李季芳自此琴瑟和諧,從此三步不出閨門,做女紅替夫君賺錢讀書;李又仙則對鏡俳徊,滿面通紅,還說什麼「非女子亦為悅己者容」,可謂樂在其中。<第二的母親>基調則完全不同,我們看到他對自己的遭遇感到傷心,更見到他被改造成士大夫理想女人時所受到的折磨及痛苦,如今他的一顰一笑雖然美,其寶m是後天靠鞭子塑造成的。我們看到的其實是一個「被踏踐,被侮辱的人的故事」。(註三一)

    除了控訴方面前無古人外,作為一名無政府主義矷A巴金顛覆既有家庭倫理關係也比古代小說徹底。王德威在《眾聲喧嘩》中指出「母子情原被視為人倫關係中難以取代的至情,中西文學中,頌揚母愛或痛悼母喪的作品可謂不知凡幾••••在發現了母親的性別後仍毅然的愛將下去••••他(巴金)實際已動搖了傳統對母親或母愛的先驗式迷思,複數化了母親的絕對唯一性,甚至揶揄了母親性別的必然性。」(註三二)其實母職不是天生的,是由於社會制約而成的看法,在<男孟母>、<情奇記>等小說已有談及,不過故事中的母親,m不會主動愛子。他們對孩子的愛護,往往緣於丈夫的叮囑,例如尤瑞郎三遷教子,全因李季芳死前跟他說要兒子成名,九泉之下的他才會瞑目。(頁一二六)又例如李又仙則由於丈夫匡時為仇家誣陷,希望替匡氏存孤,待幼兒他日考成功名,好替乃父報仇,才勤加教誨;照顧孩子重任,則從庇護他的太守府中找婦女負責。

    <第二的母親>則變成主動愛子,雖然這可能減輕了他思念家人的痛苦,(他為了醫治幼弟斷腿才賣身梨園)同時身為玩物的他可能唯有親子關係,才能重拾對人的信心,但是主動要求擔當媽媽的情況,實是首見。他一開始看見「我」,就抱在懷中,極端呵護,(頁二一)後來聽見「我」叫他媽,更感激得流下眼淚。(頁二二)巴金較前人深刻的地方在於,他看到了母職的價值,母親角色本身具有創造與快樂的潛力。小說中的「我」,就因為這媽而得到了許多糖果、愛撫、鼓勵、溫暖,而男伶也從母職中得到了對艱苦坎坷命運的安慰。

    另外,巴金也為以前同類型小說,提供了一個與完全不同的結局。過往類似題材的小說,大有嘉年華會式的喧鬧,每每極盡想象之能事。 (註三三)<情奇記>中的李又仙化身尼姑潛藏尼庵,努力教誨愛郎兒子,最後兒子高中狀元,奏明聖上乃父為奸人所害,令對頭死去,把外放父母接回京中一家團娶。李又仙則被封孝義真人,後更羽化成仙。<男孟母教合三遷>中尤瑞郎三遷教子,使兒子最後做了進士,自己被封為誥命夫人。可是嘉年華式喧鬧,熱鬧則熱鬧,終不過是世界秩序的短暫顛倒,短暫失衡。巴金的寫實訓練及個人經驗,(註三四) 則能使他在極力想象之餘,回到現實,帶出冰冷事實,批判社會,使人警惕在社會規範嚴密監視下,父權社會不會讓性別差異消失,在避免會失去既有優勢的情況下,越界肸琤豪S有生存空間。<第二的母親>清楚指出長期作玩偶、被操控的男伶,已失去獨自b生能力及意志,所以只要叔父一死,男伶就頓失所依。因為男伶巳內化了父權社會的價值,他已不能獨立生活,「舊的生活被新的勢力掃盪了。像她(他)那樣的人在這時代顯然不會有生活的機會」,「像她(他)那樣一生給人做玩偶的有荅飫z性格的人是不應該活到現在」。(頁三六)

    襯ぢ[點上,這篇小說也來了一個突破。<第二的母親>所以有如斯感染力,跟躑z耵漕井蛈陰K切關係。躑z觀點不再是傳統的第三人稱全知觀點,反而是第一人稱的「我」,大大拉近了讀芼P故事的距離。上述諸本古代小說,蝑z秅j多在故事外躑z,不太投入故事,且多以暴露的在場糽巹坋u的在場籵郊鬙X現;躑z耵瘧魚蚺S多,充斥蚥v威口吻,而且道德意味重。例如《品花寶鑑》中,躑z故事芫N上場以解話人身份,講述梅子玉娶不到杜琴言,皆因二男不能相配,所以生個瓊華小姐出來,與琴言上妝時一樣。(頁六九一)而<男孟母教合三遷>的躑z竻韟b篇首及尾大聲批判同性愛的不自然,男代母職的奇異及不正常。

    <第二的母親>則有大轉變,讓躑z肭捋P故事,少了論斷:先用童稚視角為讀芫ㄗ悀@次尋母f程,才暴露母親的性別,然後再描述這個叔父、男伶加孤兒的家庭怎樣樂也融融,末段才由成人的「我」宣佈此個「和諧之家」只持續了兩年便因叔父猝死而瓦解,母親被逐,「我」也交由其他親戚託管。長大後,「我」雖然努力尋找棄母,希望重溫美滿生活,卻始終遍尋不獲。這惎躑z秅ㄕA站在主動一方(叔父)的立場,以欣賞商品的眼光欲望男伶。相反襯肵蒂b被動、無權的小孩(兒子)地位,以敬愛感激的態度去面對男伶,致使讀秅]不能再以欣賞的眼光消費越界矷A而要反思制度,為何制度屢屢使一個人無法享受天倫樂?

    王德威在《眾聲喧嘩》中說「巴金(透過此篇小說)有意要超越性別的障礙,憧憬一三性平等交融的人際關係」,又說「巴金對一個古已有之的題材,進行了符合自己經驗及理想的整合」(註三五) 可謂真知卓見。 

(四)九十年代香港的《雙身》(註三六)

    《雙身》是香誧@家董啟章第一部長篇小說,寫於九三年底,於九四年初完成,先後參加兩屆聯合報文學獎,終於在第十七屆奪得長篇小說特別獎獎項,比另一備受評論家注視的描寫雌雄同體短篇小說《安卓珍妮》,還要早完成。

    由古代至五四的小說,扮成女人的男人,都是一些不幸貧困的男子,為了生存才被迫放棄男性身份。到了《雙身》,題材有了革新。變成女人的主角,是一名大學畢業,擁有高薪的成功男仕。他生性風流,向來視女人為滿足自己欲望的工具,從來無視伴侶感受。故事講述他(林山原)到日本公幹,跟一名日本女子(池原真知子)發生一夜情,一朝醒來,自己已變成女兒身。然後再分成三條故事線:一是寫變成女人的「他」在日本努力尋回男身的經歷;二是林山原放棄尋找男身,回到香賓嵷珥措麊漱H與事;三是林山原回憶自己童年時作為男孩的成長經歷。

    乍看之下,這部小說跟前述各個文本不同,越界穻n像少了扮裝。這次變身是眾多文本中,最少艱苦卻又最徹底的一次,主角再不必透過自宮、轉移性快感或捱鞭來扮女人,只在一夜纏綿後,他就成了「她」,由男兒身變成了一個有乳房、陰道甚至月經的女身。變成女身在這堙A就像卡夫卡的《蛻變》(註三七)堙A主角變成甲蟲一樣,突然而且無法解釋。不過只要細心觀察,就可發現扮裝並未消失,只不過不再是生理上的男人,透過生理或心理上的扮裝,取得社會認可的女性地位。而是生理上的女人,也要透過心或身的扮裝,來取得女人的身份。

    《新女性心理學》(A New Psychology of Women)提到:「男性中心的權力結構素來容不得女性自由施展才華。」又說:「女性可以動用一切稟賦去為別人服務,但不能為己。」(註三八)《雙身》堛L山原,變成了女身後,立即發現自己處於類似境況,她的「身體令她在人際關係中無可避免地落入了「女性」的角色,••••在角色扮演下面,根本沒有一個本來的自己。」(頁一八六)舊有才華會因女身而不能流露。在咖啡店,當她「試著想象自己穿著套裝西裙絲襪高跟鞋,臉上塗滿化妝,在辦公室內笑臉迎人的樣子,總覺得是一種降格,彷彿從前覬覦的高職統統落空••••忽然驚覺,「事業」這本書在我的人生中竟是那麼薄,翻兩翻便到底,最後一頁。」(頁三七)女人常要扮演弱矷A而「她」也要扮演弱矷A才能有生存空間。當受到日本男人阿徹的小覷後,她雖然「不喜歡人家把你當弱質女流看待。但你(她)的處境令你(她)不得不依賴他,你(她)甚至被迫要以扮演弱竻@為手段。」(頁五七)另外,女人就算不願意,還是常要為男人服務。當阿徹要求她(他),替他弄午飯,在屋中扮演妻子服務他時,山原覺得「那種感覺就像脫衣服一樣難受」,(頁一一零)但是所謂女人「並不單在於下體會周期性流血,而是在人際關係中得扮演一種不同的認可角色。」最後她還是應承了。雖然「沒有打算做一輩子女人,但至少得暫時假裝一下,謀取一個生存的空間。」(頁一零一)前述各小說m能看出男女之間差別不大,女人的角色男人都可以充當,但是能看出女性於現實中,每天都在扮演女性性別,則只有《雙身》而已。

    雖然女性每天都活在「裝扮」中,但是《雙身》並沒忽視作為女人的價值,而肯定女性本身獨特的經驗。前述各本男扮女或男變女的小說,或多或少都對男性改造弱勢男性作玩物進行抨擊。然而越悲哀失去男性身份,彷彿做女人就完全沒有優點。女性作為次等性別的看法,已經暗藏於字埵瘨﹛C就算激進如巴金,看到母職創造與快樂的秅O,<第二的母親>主人翁最淒厲的控訴還是「我完全成了一個女人,我不過是一個女人。」(參見上面第二部份)男伶自動愛護小主角,很明顯是在沒有前途下的最後安慰,最次要的選擇。《雙身》則能透過一名掌權男子,男越女界,審視作為女性的獨特經驗,然後再肯定這些價值。

    美國女性主義穻w竺•瑞奇(Adrienne Rich)認為:「在父權制度下,生育與母職只為男性服務,淪為男性本位的建制」(註三十九) 雖然只有女人能生育,但女人在養育子女時沒有多少權力,子女多被男人看成繼承人(自我形象的延伸),而對子女的出錯則歸於乃母。她說「女人要反對的,不是為人母的經驗,而是歷史過程中男性以母職作為控制女性的社會、法律與經濟機制」(註四十),只要擺脫男人控制影響,女性主義舠N「不再視女性生理為無奈命運,而能逐漸視其為可引生創造的泉源。」(註四一)《雙身》中林山原初成女身,正如(頁四一)所言:「作為一個女人,無疑是重新進入這個世界,像嬰孩一樣以身體領會世界和自己的關係。」這時她整天躲在屋中,足不出戶。妹妹不單沒有排斥變了女人的哥哥,反而每天照顧她居飲食。這堜f妹如母,山原似女,活像一對母女。經過妹妹的鼓勵支持,山原開始學習「她」的身體哲學。妹妹則在哥哥的無助下,產生了成為母親的渴望,有了一種充盈豐實的覺著,感到驕傲,更感到一種血緣互通、形影相隨的聯繫。(頁四一)顯然《雙身》較前作品重視母職,視其為獨特且具創造力的經驗。

    「姐妹情誼」則是另一種《雙身》肯定的女性獨有經驗。林山原男身時兩兄妹同住一室,二人卻形同陌路。哥哥認為妹妹不解溫柔,妹妹也如分租房客,把疏忽和偏倚鬱結在心。當林山原變成女身,由妹妹林海原手上接過壎秅y後,由於身體的轉變, 她才跟妹妹有了感通,她說:「二十多年白費,現今才正式跟她在心路上相遇。」(頁一九)之後,二人開始交換衣服穿。她覺得那感覺就如性愛的親暱,將自己的身體與人共享。(頁三五)妹妹也有了家的感覺,那堙u沒有倫常的桎梏,只有血緣的親暱,沒有名位和權力,只有身體感官的互通。」日本著名女性主義秅W野千鶴子曾言:「姊妹情為女人對女人的愛情。」(註四二)又說「在姊妹之間有身體的親密、人格相互溶解似的關係。」通過變身,林山原體會到姐妹情,跟妹妹有前所未有的交流。《雙身》肯定女性母職的獨特經驗,認同女性之間通過身體接觸,可使人格相融等等,都是以往男扮女裝小說,甚至現代的同類小說經常疏忽掉的(註四三)。通過化成女身,主角獲得前所末有的豐盛,在這堙A女性終能擺脫是一種次等生物的形象。

    《雙身》雖然有兩條躑z線,透過林山原由男變女(男→女),來暴露女性在社會處於弱勢的事實,肯定女性本身的價值,但是《雙身》絕不只是一篇女性主義小說。它的第三條躑z線,就透過已成女身的林山原,追溯小原的成長故事(女→男),暴露男性在父權文化重壓下,身不由己的困境。故事中的小林山原,運動雖然差勁,但是喜愛閱讀,成績優秀,卻由於唯體育論、崇尚暴力與強耵漱憭ヾA他非得走去踢足球,練「倒掛金u」至皮開肉綻(頁七一),練飛刀至手上滿是斑斑的痕跡。(頁一四九)。而且由於林山原是新界原居民,又是長子,即林氏產業的唯一合法繼承人,因此他常要飲一些對男孩子發育有益,但是苦澀難當的茶湯。(頁九四)小原本身雖然對拿性來編造笑話和惡作劇的行為感到無聊低俗,但是由於「男孩子的社會,與任何社群一樣,也是建立於強勢和弱勢的對立關係上,••••避免成為被欺壓耵滌艉@方法,便是加入欺壓耵漲璁C,或是消極地對欺壓耵漲甈高磳僈{同。」小原也只好把從別處聽來的黃色笑話來戲弄同學。(頁一二三至一二四)

    女性主義穸u會看到男人壓抑女性,但《雙身》則看到「男人b地文化完全排除女性,絕對蔑視女人氣,并且通過這種排除和蔑視樹立男子氣慨。••••把年輕的、軟弱的、比較女人氣的成員置于屈從地位」(註四四)。在這種強芫菢漅z耵疑鰜Y下,每個男人也十分缺乏安全感。為了不成為受害人,他們要使「己所不欲」的事情先「施之於人」,而且要努力無間地施行,以期望不留下半點令自己受害的空間。男性其實也是父權文化下的受害矷C

    不過《雙身》還不止是一部關心男人與女人的小說,它還關注男不男、女不女,又男又女秅@直所處的困境。台灣女性生義穻颽K蕤認為:「在性壓抑的社會中,身體和情慾是女人追求自我實現過程中的障礙,但是在嶄新的性解放生活方式中,身體和情慾卻成為女人肯定自我追求愉悅的物質基礎。」(註四五) 過往男扮女小說,男扮女裝肣n有性關係,就一定要有男人,要有性快感,一定要做被動屈從的被插入矷A肛門成為陰道的變形。男扮女秅@直都處弱勢地位,他們被視為女性的補充,處處要作出柔弱、屈從的反應來滿足支配耵獐仃獢A性對他們來說往往只是負累。<第二的母親>中,易服耵漫宎仍N完全被忽視,性對他來說更是一種負擔。他本來在小孩前控訴別人視自己作玩偶,但是當叔叔回來,立刻要換上笑臉,去侍奉男人留宿。

    《雙身》則首次重視越界耵滷□丑A男扮女裝或男變性矷A再不是被去性化,「陰莖插入」不再是快感的指定泉源。他們跟女人在沒有陰莖的情況下,抑或跟男人在有陰莖但不准插入的情況下,一樣能產生高潮。林山原初變女身時出現過失憶的狀態,記不自己的身份。跟留學日本女生秀美一夜同床,「秀美的腿屈曲來,膝藍剛好抵著你(她)的雙腿之間,••••在肉體刺激上獲得了極端的快感。••••你(她)看見的是你自己的男身。在那身授疆釦A(她)二十多年的記憶。」(頁一八三)在這刻,山原到了高潮,更得以恢復記憶,知道自己本為男人。這堭□云漱O量,就像黑人女同志詩人奧菊羅得(Audre Lorde)歌頌的女性情慾般「能渲染生命,使所有的經驗益發重要、益發敏感,而且更強而有力」(註四六)。另外《雙身》更指出就算在有男人、有陰莖的情況下,不准插入,男人及男變女秅@樣其樂無窮。阿徹跟變身後的山原造愛,只「挺拔莖兒於我(山原)腹上兀兀昂揚」,一樣能在與山原在「唇吻中激泄」(頁二九一)。而山原則在阿徹的沈默揉摩中,「覺得今夜太滿足」。(頁二九三)

    由古代小說<情奇記>、<男孟母教合三遷>、《品花寶鑑》,至五四巴金的<第二的母親>,男扮女裝小說,主人公的性取向都依文化上扮演的角色來選取。換言之,無論男女,常穿男裝的人要愛女人,常穿女裝的就要愛女人,絕不能出現不同情況。就連英國女作家伍爾芺(Virginia Woolf)一九二八的年寫成的《奧蘭多》(Orlando),也未能擺脫是項成見,男身時奧蘭多只能愛上俄國公主,女身時則要跟男海員結婚。(註四七) 《雙身》則能打破既定成見,打開原本窄化為「男一陽剛特質一異性戀」及「女一陰柔特質一異性戀」的排列模式,指出女女(秀美跟山原妹妹)可以相戀相愛。更進一步,質疑「男/女、陽剛/陰柔、異性戀/同性戀的二元對立架構」,山原本為男子,化身女子後,被動地跟秀美發生性關係,可以說是女同性戀,又可以說是異性戀。而山原戀上日本男子阿徹,更跟他造愛,但又主動地不准男方插入,也可以說是男同性戀,又可以說是異性戀,就在這不知是「同」還是「異」堙A《雙身》開出更多元豐富的性別與情慾流動。

    有人以為董啟章的小說有概念先行的毛病,卻是內容觀點創新,寫作襯ぇh因循傳統手法,產生一種內容跟形式不協調的情況。然而以《雙身》為例,此說法跟事實並不吻合。古代同類小說,襯々滫k,慣用全知觀點,目的是使讀肵蒂b一個帶有距離的情況,觀看某些悲慘男子失去男性身份的遭遇,再對這批「假女子」進行消費。巴金的<第二的母親>已採用第一人稱,進入故事,站在無權與勢的立場,來觀察男扮女裝耵漸肮﹛A拉近了讀耵熄Z離(此在上文第二部份已有討論)。董啟章則再進一步,在故事的三線躑z中,其中兩條線,即林山原在日本變身後的歷險,及回港後的性別認同,都是以第二人稱「如果••••你••••」或「妳••••會」或「我••••會」來襯ヾC (註四八)利用第二人稱,使一向置身事外的讀矷A也要由男變女,經歷一連串喪失職業、田產、人際關係及性別優勢的打擊,讀秅ㄕA能站在觀看的有利位置,而要進入故事,甚至成為主角,反過來成為被凝視矷C親自經歷一場性別歷險,慢慢地,「開始覺著,在看與被看的關係上,你常常落入了不利的位置,就只是因為你有一個女人的身體。」(頁一百)董啟章的創作,除了內容富創意,技巧也是創新而上乘的。

    《雙身》透過一名享受了很多身為男性好處的男子,化作女子,一方面暴露女性身處的不合理地位,一方面探索女性的獨有價值。而在這「女士」發覺身為女人也有很多難得經驗時,再借這「女子」追溯這男子的成長,去審視男性的困境及父權文化出現的原因。全書不斷游走於男→女→男之中,目的是探討性與性別的問題,與及男人跟女人間的政治。這部小說已不像《品花寶鑑》般只關注男越女界矷]男伶)的慘況,也不像<第二的母親>般偏重對不合理制度把弱勢男人改造成女人作玩弄的現象進行攻擊,而是通過由男作女,性別越界的獨特經驗,思考兩性面對的困境及價值。

    《雙身》指出了每人都有兩性思想,男女均有兩性氣質,性別欲望潛藏不定。例如小山原,本來有陰柔氣質,只因同儕壓逼,才會消失殆重。男女角色的扮演,全視乎環境、文化等社會規限。當山原真的變成女子後,就能發現他的女身,與他「經歷共同的迷惘和屈辱」後,能「日久常新地教我(他)領略到它的美妙和莊嚴」(頁二)。榮格(C.G.Jung)在他的<進入無意識>(Approaching the Unconscious)一文中,認為:「每個人的無意識中都具有一個相對的性別」(註四九),《雙身》則透露了「扮男人還是女人也好,本來,也是女人,也是男人。」(頁二八四)

(五)結論

    相比起男扮女裝,女扮男裝小說在中國也是古已有之,《三言》中的<劉小官雌雄兄弟>(註五十)、《今古奇觀》中的<女秀才移花接木>(註五一)、《拍案驚奇》中的<謝小娥傳>(註五二等m是以女扮男裝為題材的小說。跟古代男扮女裝小說一樣,這些小說主角放棄女性身份,都有共同的原因,不過再不是緣於家貧,而是為了救父或苀齯髐部A一旦大仇得報或找到夫婿,她們m會恢復女性身份,停止扮裝。故事上,女扮男m是暫時性的;由古至今的文學發展上,民國後,女扮男裝小說不復多見,這個題材似乎失去了吸引力,不像男扮女小說有承傳。

    著名女性主義批評家伊萊恩•肖瓦爾特(Elaine Showalter)在《她們自己的文學:從勃朗特到萊辛的婦女作家》一文指出,「女性文學經歷了三個階段:首先是模仿統治傳統的流行模式,內化主流藝術觀點及社會觀點。接茯O反對這些標準和價值,倡導少數派的權利和價值、要求自主權的時期。最後是自我發現,從對反對派的依賴中掙脫出來走向自身,取得身份的時期。」 (五三)

    法國女權論穻傭R婭•克利斯特娃(Julia Kristeva)也認為,托麗•莫依(Toril moi)把女權主義的斗爭分為三個階段:一,婦女要求平等地進入象征秩序。二,婦女L調差異,擯棄男性的象征世界。三,婦女反對男性氣質和女性氣質的形而上二分法。(五四)

    倘若我們檢視上述男扮女小說,不難發現由晚清、五四至現在,男扮女小說竟然也有相同的發展脈絡。《品花寶滿n時強調男旦天生女質,要求他們像女子一樣,被去性化,處處作出嬌態,以求名士保護。到了巴金,雖則男伶仍賴士人維生,但巳提出控訴,關注扮裝耵瘍v利,與及指出被改造的不義和顛覆既定男權家庭倫理,提出母親不一定要女人做的主張。去到董啟章,則能審視變性後的獨特經驗,開創多元情慾空間,思考男女共同面對的困境,再提出男女二分的不善,男女其本實一的主張。男扮女裝小說,主角不單模仿女性真是「似到十足」,連男扮女裝小說的轉傳承也「跟住女人走」。 

註釋:

  1. Susan A.Basow著,劉秀娟,林明寬譯:《兩性關係:性別刻板化與角色》(臺北:揚智文化,1996),頁4
  2. 張小虹:《性別越界:女性主義文學理論與批評》(臺北:聯經文學,1995),頁5
  3. 西蒙波娃著著,歐陽子譯:《第二性》(台北:志文,1996),頁6
  4. 周華山:《同志論》(香說G香港同志研究社,1997),頁79
  5. 陳森:《品花寶恣n,(台北:文化圖書,1992),下引文只標頁數。
  6. 馮夢龍:<劉小官雌雄兄弟>、見<<醒世恆言>>(香說G中華書局,1996),上冊,頁197-199

  7. 馮夢龍:<喬太守亂點鴛鴦譜>見<<醒世恆言>>(香說G中華書局,1996),上冊,頁155-177

  8. 康正果:《重審風月鑑:性與中國古典文學》(臺北:麥田,1996),頁221
  9. 王德威:《小說中國:晚清到當代的中文小說》(臺北:麥田,1993),頁111-112

  10. 魯迅:《中國小說史略》(北京:人民文學,1953),頁270

  11. 伊恩•布魯瑪著,張曉凌,季南譯:《日本文化中的性角色》(Behind the mask)(北京:光華日報出版社,1989),頁126

  12. 王德威<近代同志文學的鼻祖?論《品花寶鑑》>,見吳繼文:《世紀末少年愛讀本》(台北:時報文化,1996),頁336
  13. 同註四。頁291296297
  14. 張志雄:<穿越「鏡像誤識」:閱讀《品花寶鑑》與《世紀末少年愛讀本》>,《中外文學》(19978月)頁88-89
  15. 古代寫同性性愛的小說很多,可參閱矛鋒:《同性戀文學史》(台北:漢忠文化,1996),頁65-88
  16. 吳繼文:《世紀末少年愛讀本》(台北:時報文化,1996)。
  17. 清代禁娼的嚴厲情況。可參見潘光旦<中國文獻中的性變態資料>,見樊雄:《古代中國房中文化探秘》(臺北:新潮社,1996),頁405406
  18. 這是莫利斯•卡普蘭(Morris Kaplan)對古希臘的男男關係的分析,轉引自柯采新(Cheshire Calhoun)著,張娟芬譯:《同女出走》(Leaving Home)(台北:女書文化,1997),頁30
  19. 同註六:頁111
  20. 我不敢同意陳森因窩囊而不敢寫男同性性愛的說法,至少還有兩個原因。一,作芞g小說時用的是化名,根本不用自負文責。二,以男伶才子有深厚愛情為題材,根本已經超越常規,肯定不見容於社會。作穻b序中巳有自知之明。他根本不用刪去一些情節以求別人接受。

  21. 同註六,頁160
  22. 安平秋,章培琤D編:《中國禁書大觀》(上海:上海文化,1990),頁537
  23. 同註八,頁269
  24. 同註十,頁336
  25. 巴金:《巴金短篇小說集》,第三輯,(香說G今代,1966),頁17-36。下引文只標頁數。
  26. 醉西湖心月主人:《弁而釵》(台北:天一,1990)。此書乃善本小說,全書沒有頁碼。
  27. 李漁:<男孟母教合三遷>,見《無聲戲》(上海:上海古籍,1990)第六回,頁107-130

  28. 弗洛伊德(Sigmund Freud)著,高覺敷譯:《精神分析引論新編》(New Introductory Lectures on Psycho-analysis)(北京,商務印書館,1996),頁93-107
  29. 轉引自劉慧英:《走出男權傳統的樊篱:文學中男權意識的批判》(北京:三聯,1997),頁148
  30. 轉引自陳順馨:《中國當代文學的襯しP性別》(北京:北京大學,1997),頁10
  31. 巴金:<抹布集序>,見《巴金短篇小說集》,第三輯,(香說G今代,1966),頁2
  32. 王德威:《眾聲喧嘩:三○與八○年代的中國小說》(台北,遠流,1990),頁96
  33. 所謂嘉年華式的喧鬧,由俄國理論家巴赫汀提出,乃指沒有既定秩序,光怪陸離又百家爭鳴,充滿勇於和既成傳統交鋒辯證的想象力的情況。參見王德威《眾聲喧嘩》(台北:遠流,1988),頁244

  34. 在小說序言及其他散文中,m可看到巴金此篇小說是以三叔跟男花旦李鳳卿的事作原型,他認為李氏非常親切,但是李氏境遇卻很淒慘。參見巴金:(家庭的環境),《巴金選集》(第十卷談自己)(四川:四川人民出版社,1982),頁54-55

  35. 巴金在現實中曾目睹男伶李凰卿的悲慘遭遇,前面註腳34已有提及。中國的「無政府共產主義同志社」(同註腳31,頁98),其中一項理想是消除婚姻,而眾所周知,巴金是無政府主義矷A<第二的母親>應該是混合了個人經驗及理想的作品。
  36. 董啟章:《雙身》(台北:聯經,1997)。下引文只標頁數。
  37. 可參考卡夫卡(Franz Kafka)著,金溟若譯:《蛻變:存在主義小說》(臺北:志文,1973)。
  38. 珍•貝克密勒(Jean Baker Miller)著,鄭至慧,劉毓秀,葉安安合譯:《女性新心理學》(A New Psychology of Women)(臺北:女書文化,1997),頁73,136
  39. 周華山:《異性戀霸權》(香港:三聯書店,1993),頁52
  40. 張小虹:《後現代/女人:權力、慾望與性制表演》(臺北:時報文化,1993),頁154
  41. 羅思瑪莉•佟恩著(Rosemarie Tong),刁筱華譯:《女性主義思潮》(Feminist Thought: A Comprehensive Introduction)(臺北:時報文化,1996
  42. 上野千鶴子著,洪金珠譯:《裙子底下的劇場》(臺北:時報文化,1995),頁114,104
  43. 第四屆香港中文文學獎小說組得獎作品,心猿的《狂城亂馬》(香說G青文,1996),借老馬變成女人來暴露女性受到的不公平對待,再推展出香港也在扮女子的不幸,側重的是暴露文化政治的黑暗,而不是審視女性自身的價值。(頁30,47,51-52

  44. 康正果:《女權主義與文學》(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4),頁35
  45. 何春蕤:《豪爽女人:女性生義與性解放》(台北:皇冠文學,1994),頁199
  46. 張小虹:《慾望新地圖:性別•同志學》(台北:聯合文學,1996),頁145
  47. 弗吉尼亞•伍爾夫(Virginia Woolf)著,韋虹,旻樂譯:《奧蘭多:一部傳記》(Orlando:A Biography)(中國:哈爾濱出版社,1996),頁20及頁160
  48. 朗天:<《雙身》的自我遊戲>,《讀書人》(1997年四月),頁19
  49. 轉引自馬森:<從寫作經驗談小說書寫的性別超越>,見鄭振偉編:《女性與文學:女性主義文學國際研討會論文集》(香說G嶺南學院現代中文文學研究中心,1996),頁121
  50. 這個故事前半部份是前述桑茂的男扮女裝故事,後半部則是另一個女扮男裝故事。馮夢龍:<劉小官雌雄兄弟>見<<醒世恆言>> 第十卷(香說G中華書局,1996),上冊,頁199-216。主角為了沿途照顧老邁父親,才易服離家。

  51. 抱甕老人:<女秀才移花接木>,見<<今古奇觀>>,(台北:文化圖書公司,1984),頁461-483。主角父親遭人誣告,女兒遂易服上京b救。
  52. 凌蒙初:<李公佐巧解夢中言,謝小娥智擒船上盜>,見《初刻拍案驚奇》,上冊,(台灣:世界書局,1975),頁343-361。謝氏一家為汪洋大盜所殺,小娥乃易服尋兇。

  53. 林樹明:《女性主義文學批評在中國》(貴州:貴州人民出版社,1996),頁11
  54. 同上,頁130。

 

參考書目:

(一)小說

1巴金:<第二的母親>,見《巴金短篇小說集》,第三輯,(香說G今代,1966),頁17-36

2心猿:《狂城亂馬》(香說A青文,1996

3卡夫卡(Franz Kafka)著,金溟若譯:《蛻變一存在主義小說》(臺北:志文,1973

4李漁:<男孟母教合三遷>,見《無聲戲》(上海:上海古籍,1990)第六回,頁107-130

5凌蒙初:<李公佐巧解夢中言,謝小娥智擒船上盜>,見《初刻拍案驚奇》,上冊,(台灣:世界書局,1975),頁343-361

6弗吉尼亞•伍爾夫(Virginia Woolf)著,韋虹,旻樂譯:《奧蘭多:一部傳記》(Orlando:A Biography)(中國:哈爾濱出版社,1996

7蘇慧貞:《沈默之島》(台北:時報文化,1994

8吳繼文:《世紀末少年愛讀本》(台北:時報文化,1996

9抱甕老人:<女秀才移花接木>,見<<今古奇觀>>,(台北:文化圖書

公司,1984),頁461-483

10陳森:《品花寶恣n(台北:文化圖書,1992

11董啟章:《雙身》(台北:聯經,1997

12馮夢龍:<劉小官雌雄兄弟>見<<醒世恆言>> 第十卷(香說G中華書局,1996),上冊,頁197-216

13馮夢龍:<喬太守亂點鴛鴦譜>見<<醒世恆言>> 第十卷(香說G中華書局,1996),上冊,頁155-177

14醉西湖心月主人:《弁而釵》(台北:天一,1990)。

15蒲松齡:《聊齋誌異》()

(二)研究書籍

  1. 上野千鶴子著,洪金珠譯:《裙子底下的劇場》(臺北:時報文化,1995
  2. 上野千鶴子著,劉靜貞、洪金珠譯:《父權體制與資本主義:馬克思主義之女性生義》(臺北:時報文化,1997
  3. 王德威:《小說中國:晚清到當代的中文小說》(臺北:麥田,1993
  4. 王德威:《眾聲喧嘩:三○與八○年代的中國小說》(台北,遠流,1990
  5. 台大女同性戀文化研究社著:《我們是女同性戀》(台北,碩人,1995
  6. 西蒙波娃著著,歐陽子譯:《第二性》(台北:志文,1996)。
  7. 米歇爾•福柯(Michel Foucault)著,張廷琛,林莉,范千紅等譯:《性史》(Historie De Sexualite)(上海:上海科學技術文獻出版社,1990
  8. 李銀河:《中國女性的性與愛》(香說G牛津大學,1996
  9. 伊恩•布魯瑪著,張曉凌,季南譯:《日本文化中的性角色》(Behind the mask),(北京:光華日報出版社,1989
  10. 矛鋒:《同性戀文學史》(台北:漢忠文化,1996
  11. 安平秋,章培琤D編:《中國禁書大觀》(上海:上海文化,1990
  12. 弗洛伊德(Sigmund Freud)著,高覺敷譯:《精神分析引論新編》(New Introductory Lectures on Psycho-analysis)(北京,商務印書館,1996
  13. 弗洛伊德(Sigmund Freud)著,林克明譯:《性學三論:愛情心理學》((台北,志文,1994
  14. 周華山:《異性戀霸權》(香港:三聯書店,1993
  15. 林樹明:《女性主義文學批評在中國》(貴州:貴州人民出版社,1997
  16. 何春蕤:《豪爽女人:女性生義與性解放》(台北:皇冠文學,1994
  17. 珍•貝克密勒(Jean Baker Miller)著,鄭至慧,劉毓秀,葉安安合譯:《女性新心理學》(A New Psychology of Women)(臺北:女書文化,1997
  18. 約瑟夫•洛斯奈(Joseph Rosner)著,鄭泰安譯:《精神分析入門》(All about Psychoanalysis)(台北:志文,1996
  19. 柯采新(Cheshire Calhoun)著,張娟芬譯:《同女出走》(Leaving Home)(台北:女書文化,1997
  20. 夏志清:《中國現代小說史》(香港:友聯出版,1979
  21. 陳順馨:《中國當代文學的襯しP性別》(北京:北京大學,1997
  22. 張小虹:《性別越界:女性主義文學理論與批評》(臺北:聯經文學,1995
  23. 張小虹:《後現代/女人:權力、慾望與性制表演》(臺北:時報文化,1993
  24. 張小虹:《慾望新地圖:性別•同志學》(台北:聯合文學,1996
  25. 張小虹:《自戀女人》(台北,聯合文學,1996
  26. 康正果:《女權主義與文學》(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4
  27. 康正果:《重審風月鑑:性與中國古典文學》(臺北:麥田,1996
  28. 黃淑嫻:《女性書寫:電影與文學》(香港:青文,1997
  29. 梁濃剛:《快感與兩性差別:後現代主義文化理論的一個側面》(台北:遠流,1994
  30. 樊雄:《古代中國房中文化探秘》(臺北:新潮社,1996
  31. 鄭振偉編:《女性與文學:女性主義文學國際研討會論文集》(香說G嶺南學院現代中文文學研究中心,1996
  32. 鄭美里:《女兒圈:台灣女同志的性別、家庭與圈內生活》(台北:女書文化,1997
  33. 魯迅:《中國小說史略》(北京:人民文學,1953
  34. 劉慧英:《走出男權傳統的樊篱:文學中男權意識的批判》(北京:三聯,1997
  35. 羅思瑪莉•佟恩著(Rosemarie Tong),刁筱華譯:《女性主義思潮》(Feminist Thought: A Comprehensive Introduction)(臺北:時報文化,1996
  36. 顧燕翎主編:《女性主義理論與流派》(台北:女書文化,1996
  37. Leslie Kanes Weisman著,王志弘,張淑玫、魏慶嘉合譯:《設計的歧視:男造環境的女性主義批判》(Discrimination by design: A Feminist Critique of the man-made Environment)(台北:巨流,1997
  38. Robert H. Hopcke著,蔣韜譯:《導讀榮格》(A guided Tour to the collected works of C.G.Jung),(台北:立緒文化,1997
  39. Susan A.Basow著,劉秀娟,林明寬譯:《兩性關係:性別刻板化與角色》(臺北:揚智文化,1996
  40. Susan Alic Watkins著,朱侃如譯:《女性主義》(Feminism)(台北:立緒文化,1997

三)論文

  1. 李元貞:<貌多實一的身體書寫:從《沈默之島》談女人身體的處境>,《聯合文學》( ),頁128-133
  2. 張志雄:<穿越「鏡像誤識」:閱讀《品花寶鑑》與《世紀末少年愛讀本》>,《中外文學》(19978月),頁68-101
  3. 張娟芬:<與男同志錯身:評董啟章《雙身》>,《聯合文學》(952),頁128-133
  4. 朗天:<《雙身》的自我遊戲>,《讀書人》(19974),頁19-24
  5. 洛楓:<閱讀角度與作品意義:評董啟章的《安卓珍妮》與《雙身》>,《讀書人》(976),頁18-22
  6. 劉介民:<《沈默之島的嘉年華文體與「雌雄同體」的象徵。>,《中外文學》(19956),頁64-71
  7. 劉紀蕙:<女性的複製:男性作家筆下二元化的象徵符號>,《中外文學》(896月,頁116-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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