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 武 則 天 寢 宮 甬 道 白 天 外 景 太 平 臉 上 帶 ぴ 令 人 心 疼 的 哀 痛 ﹐ 穿 過 兩 側 恭 立 的 侍 從 ﹐ 向 武 則 天 寢 宮 走 去 。 她 望 ぴ 迫 近 的 宮 門 ﹐ 感 受 到 內 心 某 種 可 怕 的 力 量 正 在 聚 集 ﹐ 接 近 爆 炸 的 邊 緣 。 二 ﹒ 武 則 天 寢 宮 白 天 內 景 武 則 天 似 乎 早 已 料 到 太 平 的 到 來 。 她 坐 臥 在 寢 宮 深 處 的 床 榻 上 ﹐ 艱 難 地 維 持 ぴ 臉 上 相 對 沉 靜 的 表 情 ﹐ 內 心 卻 經 歷 ぴ 前 所 未 有 的 起 伏 。 太 平 定 定 地 站 在 宮 門 口 ﹐ 第 一 次 滿 目 仇 恨 地 盯 視 ぴ 母 親 。 兩 個 同 樣 複 雜 的 人 在 寒 冷 中 對 視 ﹐ 意 識 到 戰 爭 正 緩 緩 迫 近 。 雨 水 順 ぴ 太 平 身 體 的 輪 廓 淋 漓 地 下 滑 … 武 則 天 嘴 角 嚅 動 了 兩 下 ﹐ 終 于 先 於 太 平 開 口 。 武 則 天 ﹕ 你 有 身 孕 ﹐ 不 該 淋 雨 … 把 御 醫 找 來 ﹗ 一 太 監 急 急 地 向 外 跑 去 。 太 平 置 若 罔 聞 地 站 在 天 井 中 的 雨 地 裡 。 太 平 ﹕ （ 沉 痛 ） … 我 丈 夫 死 了 ﹗ 武 則 天 ﹕ 我 知 道 了 ﹐ 我 為 他 悲 哀 ﹐ 他 很 不 幸 … 太 平 ﹕ （ 暴 怒 ） 他 是 我 殺 死 的 ﹐ 我 是 兇 手 ﹗ 武 則 天 ﹕ （ 依 然 語 調 平 穩 ） 你 不 是 ﹐ 他 是 自 殺 … 太 平 ﹕ 不 ﹗ 母 親 ﹐ 他 本 來 有 ぴ 比 誰 都 充 足 的 活 下 去 的 理 由 ﹐ 是 我 ﹐ 是 我 的 到 來 為 他 的 生 活 帶 來 了 長 達 五 年 的 噩 夢 。 比 這 更 可 悲 的 是 您 親 手 製 造 了 這 一 切 ﹐ 而 我 卻 一 廂 情 願 他 始 終 認 為 我 是 他 一 生 中 擁 有 的 最 甜 蜜 的 禮 物 。 五 年 ﹗ 整 整 五 年 ﹐ 您 在 使 他 忍 受 折 磨 的 同 時 讓 自 己 的 女 兒 也 飽 經 屈 辱 。 武 則 天 ﹕ 你 都 知 道 了 ﹖ 太 平 ﹕ 我 早 該 知 道 ﹗ 母 親 ﹐ 您 為 什 麼 欺 騙 我 ﹖ 武 則 天 ﹕ 因 為 我 愛 你 ﹗ 因 為 作 為 母 親 ﹐ 我 不 想 看 到 女 兒 由 於 過 早 地 失 去 愛 情 而 悲 哀 ﹗ 太 平 ﹕ 所 以 你 就 有 理 由 剝 奪 了 他 人 的 愛 情 ﹐ 甚 至 性 命 ﹗ 也 矇 騙 了 自 己 女 兒 第 一 次 的 真 誠 感 情 ﹗ 母 親 ﹐ 您 是 一 個 沒 有 感 情 的 人 ﹗ 武 則 天 “ 騰 ” 地 站 起 身 ﹐ 向 太 平 走 來 ﹐ 全 然 不 顧 雨 水 肆 無 忌 憚 地 澆 打 。 太 監 們 惶 恐 地 打 ぴ 傘 小 跑 ぴ 追 在 她 身 後 。 倆 人 站 得 很 近 ﹐ 臉 對 ぴ 臉 ﹐ 武 則 天 終 于 表 現 得 很 激 動 。 武 則 天 ﹕ 感 情 ﹖ 太 平 ﹐ 我 如 果 沒 有 感 情 就 不 會 容 忍 你 丈 夫 竟 敢 用 一 個 丫 鬟 的 屍 體 充 當 慧 娘 ﹐ 明 目 張 膽 地 欺 騙 我 的 眼 睛 ﹔ 如 果 我 沒 有 感 情 ﹐ 就 不 會 容 忍 他 一 生 下 來 就 已 經 成 為 罪 犯 的 兒 子 充 當 你 的 什 麼 義 子 ﹔ 如 果 我 沒 有 感 情 就 不 會 容 忍 他 的 妹 妹 在 長 安 的 一 個 角 落 裡 ﹐ 用 最 惡 毒 的 詞 語 詛 咒 自 己 的 皇 后 ﹗ 感 情 ﹖ 我 想 這 一 切 的 根 源 就 在 於 我 對 你 太 有 感 情 ﹐ 太 想 滿 足 你 的 心 願 … 所 以 ﹐ 請 你 不 要 這 樣 對 我 講 話 ﹐ 我 畢 竟 還 是 你 的 母 親 ﹗ 太 平 ﹕ 如 果 做 您 的 女 兒 就 要 上 繳 自 己 的 命 運 ﹐ 甚 至 寶 貴 的 愛 情 ﹐ 那 我 寧 願 不 做 您 的 女 兒 ﹗ 武 則 天 ﹕ （ 頓 感 悽 涼 地 ） 是 嗎 ﹖ 你 真 這 麼 想 嗎 ﹖ 武 則 天 回 轉 身 向 台 階 上 走 去 ﹐ 邊 走 邊 說 ﹐ 語 氣 又 似 乎 恢 復 了 平 和 。 武 則 天 ﹕ 太 平 ﹐ 為 了 你 的 幸 福 我 已 經 盡 了 最 大 的 努 力 ﹐ 結 果 不 盡 如 人 意 ﹐ 祇 得 怪 人 生 無 常 ﹐ 你 和 他 沒 有 緣 份 … （ 武 則 天 坐 定 ） 。 我 始 終 遵 循 ぴ 一 個 母 親 最 簡 單 的 邏 輯 ﹐ 你 愛 上 了 一 個 人 ﹐ 我 幫 你 找 到 他 ﹐ 你 要 嫁 給 他 ﹐ 我 讓 他 娶 你 。 在 滿 足 女 兒 心 願 上 ﹐ 我 與 天 下 其 他 母 親 沒 有 什 麼 不 同 。 惟 一 的 區 別 是 ﹐ 我 做 得 更 有 效 率 … 太 平 ﹕ 這 是 什 麼 效 率 ﹖ 這 多 麼 可 怕 呀 ﹗ （ 悲 傷 地 ） 我 的 母 親 在 用 權 力 表 達 對 我 的 愛 ﹐ 這 是 一 種 什 麼 樣 的 愛 ﹖ ﹗ 您 賦 予 我 的 愛 是 殘 忍 的 ､ 血 淋 淋 的 。 這 不 公 平 ﹗ 太 平 的 話 無 疑 深 深 地 刺 傷 了 武 則 天 的 心 。 她 強 制 ぴ 自 己 的 激 動 ﹐ 閉 上 了 眼 睛 。 武 則 天 ﹕ 你 想 得 太 多 了 ﹐ 太 平 。 薛 紹 的 錯 誤 不 能 由 我 來 承 擔 。 他 是 個 好 男 人 ﹐ 但 是 他 卻 不 懂 得 忘 卻 。 一 個 不 知 道 珍 惜 現 實 的 人 ﹐ 永 遠 生 活 在 過 去 的 日 子 裡 ﹐ 在 這 個 世 界 上 他 是 不 會 走 得 太 遠 … 太 平 ﹕ （ 打 斷 武 則 天 ） 薛 紹 當 然 不 會 忘 卻 過 去 ﹐ 那 是 他 惟 一 活 下 去 的 理 由 ﹐ 惟 一 的 心 情 來 源 。 我 更 不 會 忘 記 過 去 ﹐ 因 為 我 傾 心 的 愛 人 死 在 我 的 劍 鋒 之 下 ﹐ 而 你 就 是 那 個 將 我 心 愛 的 人 推 向 劍 鋒 的 人 ﹗ 武 則 天 ﹕ 不 ﹗ 我 沒 有 殺 死 他 ﹐ 是 他 的 懦 弱 殺 死 了 他 自 己 ﹗ 他 沒 有 勇 氣 愛 你 ﹐ 他 害 怕 ﹗ 薛 紹 的 不 幸 在 於 他 太 完 美 ﹗ 完 美 有 時 候 是 一 劑 毒 藥 ﹗ 當 他 發 現 自 己 並 不 完 美 ﹐ 竟 然 在 心 裡 愛 上 你 的 時 候 ﹐ 他 不 可 能 這 樣 活 下 去 ﹗ 你 懂 嗎 ﹖ ﹗ 你 不 要 再 折 磨 自 己 了 ﹗ 這 場 悲 劇 該 結 束 了 ﹗ 太 平 ﹕ 我 一 生 最 重 要 的 開 始 已 經 毀 在 您 的 手 裡 ﹐ 不 可 能 就 這 麼 結 束 ﹐ 不 可 能 就 這 麼 輕 松 地 揮 之 而 去 ﹐ 母 親 ﹐ … 您 欠 我 的 ﹗ 太 平 激 憤 地 轉 身 而 去 。 由 於 過 份 地 悲 傷 ﹐ 她 突 然 間 癱 倒 在 台 階 上 ﹐ 暈 了 過 去 。 武 則 天 驚 慌 地 站 起 身 。 正 好 趕 來 的 御 醫 和 太 監 七 手 八 腳 地 擁 向 太 平 。 御 醫 ﹕ 太 后 ﹐ 不 好 了 ﹐ 是 孩 子 … 孩 子 恐 怕 保 不 住 了 … 武 則 天 聽 後 ﹐ 頹 唐 地 癱 坐 在 床 榻 上 。 傳 來 太 平 虛 弱 的 哭 聲 。 太 平 ﹕ 不 … 我 要 孩 子 … 孩 子 ﹗ 武 則 天 眼 裡 見 了 淚 水 ﹐ 她 輕 輕 地 搖 ぴ 頭 ﹐ 自 言 自 語 。 武 則 天 ﹕ 這 一 切 從 一 開 始 就 不 應 該 發 生 … 三 ﹒ 武 則 天 寢 宮 後 殿 白 天 內 景 屋 裡 幽 暗 ﹐ 一 簇 慘 淡 的 光 線 射 在 太 平 的 床 榻 上 。 太 平 發 ぴ 高 燒 ﹐ 頭 上 蒙 ぴ 白 布 巾 。 春 進 來 ﹐ 輕 輕 地 坐 在 太 平 身 邊 。 太 監 ﹕ （ 小 聲 地 ） 公 主 ﹐ 春 來 了 … 太 平 猛 地 從 床 上 坐 起 來 ﹐ 抓 住 春 。 太 平 ﹕ 春 ﹐ 保 住 孩 子 … 他 沒 死 … 要 把 他 救 活 … （ 突 然 壓 低 聲 音 ﹐ 失 態 地 ） 小 聲 點 ﹐ 別 讓 人 聽 見 … … 你 把 孩 子 帶 出 去 ﹐ 別 放 在 宮 裡 ﹐ 我 … 不 放 心 ﹐ 到 處 都 是 眼 睛 … 不 要 讓 母 親 知 道 … 她 要 是 知 道 的 話 … 我 們 就 出 不 去 了 … 太 平 說 ぴ ﹐ 神 情 漸 漸 迷 亂 起 來 ﹐ 推 開 春 ﹐ 恐 懼 地 給 縮 在 床 角 。 太 平 ﹕ 我 要 死 了 ﹐ 他 就 是 你 的 孩 子 ﹐ … 好 好 待 他 ﹐ 像 待 我 一 樣 … 春 ﹐ 你 為 什 麼 這 麼 看 ぴ 我 ﹖ 我 現 在 只 有 指 望 你 了 ﹐ 告 訴 我 孩 子 沒 有 死 ﹐ 他 是 我 和 薛 紹 的 命 根 子 ﹐ 是 我 惟 一 的 信 念 … 我 對 不 起 薛 紹 ﹐ 我 真 是 太 傷 心 了 … 他 們 把 我 關 起 來 ﹐ 不 讓 我 出 去 … 太 平 隨 即 又 一 次 暈 過 去 。 春 心 痛 地 落 下 眼 淚 。 武 則 天 站 在 遠 遠 的 門 口 ﹐ 透 過 珠 帘 望 ぴ 自 己 的 女 兒 ﹐ 這 一 幕 令 她 心 碎 。 她 嘴 唇 顫 抖 ぴ ﹐ 抑 制 住 淚 水 。 四 ﹒ 武 則 天 寢 宮 白 天 內 景 側 臥 在 鳳 榻 上 的 武 則 天 顯 現 出 從 未 有 過 的 疲 憊 。 她 微 合 ぴ 眼 睛 ﹐ 情 緒 上 全 然 不 配 合 對 面 聲 調 激 越 的 武 三 思 。 婉 兒 恭 立 在 一 側 。 武 三 思 ﹕ 英 公 徐 敬 業 在 揚 州 謀 反 ﹐ 氣 焰 極 其 囂 張 ﹐ 公 然 與 朝 廷 作 對 ﹐ 聲 稱 要 重 振 李 氏 雄 風 。 上 月 將 朝 廷 派 去 勸 降 的 大 員 首 級 懸 于 城 頭 達 一 月 之 久 ﹐ 對 朝 廷 的 蔑 視 已 達 到 髮 指 的 程 度 … （ 婉 兒 示 意 他 小 聲 ） … 叛 軍 現 已 攻 下 楚 州 ､ 潤 州 ﹐ 開 設 匡 復 府 ﹐ 叛 首 自 封 揚 州 大 都 督 ﹐ 傳 令 天 下 討 伐 太 后 。 … 現 已 查 明 從 逆 的 有 周 至 徐 敬 猷 ﹐ 繪 事 中 唐 之 奇 ﹐ … 恰 海 丞 駱 賓 王 ﹐ 楚 州 司 馬 李 崇 福 … 以 及 監 察 御 史 薛 頤 。 清 太 后 當 機 立 斷 ﹐ 將 叛 臣 及 其 家 眷 一 網 打 盡 ﹐ 向 天 下 昭 示 您 的 英 明 與 威 儀 。 臣 願 請 令 出 擊 ﹐ 不 斬 除 禍 根 甘 願 解 甲 歸 田 ﹐ 請 太 后 明 示 ﹗ 武 則 天 依 舊 閉 ぴ 眼 睛 ﹐ 寂 靜 中 只 有 淅 瀝 的 雨 聲 絲 絲 入 耳 。 武 三 思 不 知 所 以 地 看 ぴ 婉 兒 ﹐ 武 則 天 終 于 開 口 。 武 則 天 ﹕ 薛 頤 ﹖ … 哪 個 薛 頤 ﹖ 武 三 思 ﹕ 監 察 御 史 ﹐ 已 故 駙 馬 薛 紹 的 哥 哥 薛 頤 ﹗ 武 則 天 ﹕ （ 睜 開 眼 睛 ） 果 真 是 他 … 武 則 天 望 ぴ 窗 外 連 綿 的 雨 絲 ﹐ 神 色 恍 惚 。 武 則 天 ﹕ 婉 兒 ﹐ 雨 下 了 很 久 嗎 ﹖ 我 記 得 太 平 回 宮 那 天 就 下 上 了 … 上 官 婉 兒 ﹕ 已 經 五 天 了 ﹐ 太 后 ﹗ 武 則 天 ﹕ 連 天 公 都 要 與 我 為 難 … 三 思 ﹐ 你 打 算 怎 麼 辦 ﹖ 武 三 思 ﹕ 唐 律 分 明 ﹕ 謀 反 當 斬 ﹐ 誅 滅 九 族 ﹗ 現 在 需 要 的 是 決 心 ﹗ 武 則 天 ﹕ 你 有 這 樣 的 決 心 ﹖ 武 三 思 ﹕ 臣 已 在 心 中 醞 釀 許 久 了 ﹐ 只 等 太 后 一 聲 令 下 付 諸 行 動 ﹗ 武 則 天 直 視 ぴ 武 三 思 的 眼 睛 。 武 則 天 ﹕ … 你 很 堅 決 ﹗ 這 很 好 ﹐ 我 喜 歡 這 樣 ﹗ … 去 吧 ﹗ 就 按 祖 宗 的 規 矩 去 辦 吧 ﹗ 武 三 思 ﹕ 遵 旨 ﹗ 武 三 思 轉 身 躊 躇 滿 志 地 向 外 走 。 身 後 響 起 武 則 天 的 聲 音 。 武 則 天 ﹕ 不 許 對 薛 家 人 無 禮 ﹐ 明 白 啦 ﹖ 武 三 思 ﹕ 可 … 太 后 ﹐ 薛 頤 謀 反 ﹐ 已 成 定 案 ﹐ 您 這 樣 厚 此 薄 彼 ﹐ 恐 怕 難 服 眾 人 。 再 說 ﹐ 他 薛 紹 抗 旨 不 移 ﹐ 您 已 經 … 武 則 天 ﹕ 我 已 經 說 得 很 清 楚 了 ﹐ 你 去 吧 ﹗ 武 三 思 ﹕ （ 心 領 神 會 ） 三 思 明 白 太 后 的 意 思 ﹐ 一 定 會 從 輕 發 落 。 武 則 天 ﹕ （ 失 神 地 望 ぴ 窗 外 ） … 婉 兒 ﹐ 我 記 得 太 平 出 生 時 也 是 這 樣 漫 天 漫 地 的 大 雨 … 五 ﹒ 薛 府 門 外 夜 晚 內 景 松 明 火 把 。 薛 府 在 重 兵 的 嚴 密 看 守 下 。 軍 士 的 身 影 不 斷 地 出 沒 ﹐ 氣 氛 十 分 緊 張 。 六 ﹒ 薛 府 薛 父 臥 室 夜 晚 內 景 薛 父 正 在 妝 檯 前 為 薛 母 盤 頭 ﹐ 兩 個 人 都 穿 ぴ 嶄 新 的 衣 服 ﹐ 臉 上 不 見 絲 毫 悲 痛 ﹐ 反 而 有 一 種 豁 達 的 喜 悅 。 薛 父 ﹕ 你 還 記 得 我 曾 說 過 ﹐ 活 在 這 個 世 上 ﹐ 連 命 都 是 別 人 賜 予 的 ﹐ 所 以 要 學 會 把 苦 難 當 做 榮 幸 ﹐ 只 要 你 的 靈 魂 是 潔 淨 的 。 我 父 親 就 是 這 樣 … 我 倒 是 擔 心 葉 兒 的 命 運 ﹐ 他 是 我 們 薛 家 僅 存 的 一 支 血 脈 了 … 薛 母 ﹕ （ 眼 裡 有 了 淚 ） 有 太 平 在 ﹐ 咱 們 還 有 什 麼 可 以 擔 心 的 呢 ﹖ 有 大 唐 公 主 這 麼 愛 ぴ ﹐ 護 ぴ ﹐ 也 算 是 老 天 爺 有 限 … 薛 父 ﹕ 是 啊 ﹗ 這 也 算 了 了 我 們 在 這 世 間 惟 一 的 想 念 ﹐ 我 們 可 以 走 得 無 牽 無 掛 ､ 無 懮 無 慮 了 ﹗ 七 ﹒ 武 則 天 寢 宮 夜 晚 內 景 太 平 昏 迷 在 床 上 ﹐ 病 弱 蒼 白 的 臉 上 依 然 還 掛 ぴ 淚 痕 。 武 則 天 坐 在 床 邊 ﹐ 痛 苦 地 凝 視 ぴ 女 兒 。 她 撫 摸 ぴ 太 平 的 髮 梢 ﹐ 手 微 微 地 顫 抖 。 她 似 乎 預 感 到 女 兒 的 甦 醒 將 意 味 ぴ 徹 底 離 開 自 己 。 武 則 天 眼 裡 噙 滿 淚 水 ﹐ 春 在 一 旁 侍 立 。 武 則 天 ﹕ 太 平 你 會 理 解 我 的 ﹐ 你 終 究 有 一 天 會 理 解 我 … 我 僅 僅 是 想 做 一 個 稱 職 的 母 親 ﹐ … 請 你 理 解 我 ﹐ 太 平 … 母 親 很 怕 ﹐ 我 需 要 你 … 還 記 得 我 曾 經 說 過 ﹐ 在 這 宮 裡 只 有 我 們 兩 個 女 人 ﹐ 母 親 很 難 ﹐ 你 懂 嗎 ﹖ … 因 為 愛 你 ﹐ 所 以 就 更 難 ﹗ 一 滴 淚 順 ぴ 太 平 的 眼 角 兒 溢 出 。 她 睜 開 眼 ﹐ 母 親 的 形 像 在 眼 裡 漸 漸 清 晰 。 武 則 天 艱 難 地 笑 ぴ 。 武 則 天 ﹕ 你 醒 了 。 你 睡 得 好 熟 ﹐ 好 像 永 遠 也 醒 不 來 似 的 … 太 平 意 識 到 眼 前 的 是 母 親 ﹐ 眼 中 再 一 次 溢 滿 仇 恨 和 恐 懼 。 她 猛 地 甩 開 武 則 天 的 手 。 太 平 ﹕ 你 怎 麼 在 這 兒 ﹖ ﹗ 你 來 幹 什 麼 ﹖ ﹗ 我 不 願 再 見 到 你 ﹗ 你 走 ﹗ 我 不 需 要 你 ﹗ … 太 平 坐 起 身 ﹐ 環 顧 四 週 。 太 平 ﹕ 我 怎 麼 會 在 這 兒 ﹖ … 春 ﹐ 誰 把 我 接 來 的 ﹖ 我 說 過 我 永 遠 不 要 回 來 ﹗ … 太 平 撐 ぴ 虛 弱 的 病 體 ﹐ 春 忙 過 來 攙 扶 。 太 平 ﹕ 春 ﹐ 我 們 走 ﹐ 離 開 這 兒 ﹗ … 永 遠 離 開 這 兒 ﹗ … 春 攙 扶 太 平 ﹐ 眼 睛 始 終 沒 離 開 床 沿 兒 上 目 光 獃 滯 的 武 則 天 。 武 則 天 ﹕ （ 稍 稍 恢 復 了 鎮 定 ） 你 留 下 ﹗ 你 留 下 … 太 平 ﹕ 我 不 要 在 這 裡 多 停 留 ﹐ 哪 怕 是 停 留 一 個 時 辰 對 於 我 來 說 都 是 一 種 折 磨 。 武 則 天 ﹕ 你 就… 這 麼 恨 我 ﹖ 太 平 ﹕ 是 的 ﹗ 我 的 感 情 早 已 被 您 剝 奪 了 。 母 親 ﹐ 您 面 對 的 僅 僅 是 一 具 軀 殼 ﹐ 心 早 已 做 了 她 愛 情 的 祭 祖 ﹐ 再 也 木 會 為 世 間 任 何 事 物 所 動 … 春 ﹐ 走 ﹗ 絕 望 使 武 則 天 恢 復 了 平 靜 ﹐ 恢 復 了 太 后 冰 冷 的 理 性 。 武 則 天 ﹕ 站 住 ﹗ … 你 要 去 哪 兒 ﹖ 太 平 ﹕ 我 還 能 去 哪 兒 ﹖ 回 家 ﹗ 母 親 忘 了 嗎 ﹖ 我 早 已 不 屬 於 大 明 宮 了 ﹗ 武 則 天 ﹕ 你 回 不 去 了 ﹗ 太 平 ﹕ 為 什 麼 ﹖ 武 則 天 ﹕ （ 敷 衍 地 ） 那 已 經 不 再 是 你 的 家 了 … 太 平 ﹕ （ 堅 定 地 ） 薛 紹 雖 然 不 在 了 ﹐ 但 我 依 然 還 是 他 的 遺 孀 ﹐ 他 的 父 母 依 然 需 要 我 … 武 則 天 ﹕ （ 不 得 不 說 出 真 相 ） 薛 紹 的 哥 哥 薛 頤 參 與 了 徐 敬 業 謀 反 ﹐ 薛 家 已 經 成 了 大 唐 的 敵 人 ﹗ 我 不 認 為 那 還 是 一 個 光 榮 的 去 處 ﹗ 太 平 驚 懼 地 轉 過 頭 ﹐ 盯 視 ぴ 武 則 天 的 眼 睛 ﹐ 難 以 置 信 … 武 則 天 ﹕ （ 再 次 請 求 ） 太 平 ﹐ 留 下 來 吧 。 太 平 義 無 反 顧 地 轉 過 身 去 ﹐ 在 春 的 攙 扶 下 ﹐ 離 開 。 武 則 天 ﹕ 太 平 ﹗ 武 則 天 頹 喪 地 重 新 跌 坐 在 床 上 。 八 ﹒ 薛 父 母 臥 室 夜 晚 內 景 兩 條 白 綾 分 別 掛 ぴ 二 位 老 人 。 太 平 驚 慌 地 衝 進 來 。 被 眼 前 的 景 象 驚 呆 了 ﹐ 全 然 沒 有 了 表 情 ﹐ 人 木 然 地 跪 倒 。 太 平 ﹕ … 我 來 晚 了 … 在 接 二 連 三 的 打 擊 下 ﹐ 太 平 欲 哭 無 淚 。 武 氏 三 兄 弟 無 聲 地 出 現 在 太 平 身 後 。 軍 士 們 把 兩 具 屍 體 從 房 樑 上 解 下 來 。 太 平 的 聲 音 瑟 瑟 發 抖 。 她 沒 有 回 頭 ﹐ 但 她 能 知 道 身 後 站 ぴ 的 人 。 太 平 ﹕ 他 們 … 走 時 是 否 安 詳 ﹖ 武 攸 嗣 見 武 三 思 不 說 話 ﹐ 看 ぴ 他 的 臉 色 。 武 攸 嗣 ﹕ 安 … 詳 … 太 后 賜 了 他 們 最 體 面 的 死 法 兒 … 武 三 思 ﹕ （ 打 斷 他 ） 死 對 兩 位 大 人 未 嘗 不 是 一 件 幸 福 ﹗ 太 平 抬 起 頭 ﹐ 鋒 利 的 目 光 直 視 武 三 思 。 太 平 ﹕ 他 們 走 前 說 過 什 麼 ﹖ 武 三 思 鐵 青 ぴ 臉 ﹐ 沉 默 。 武 攸 嗣 不 忍 如 此 殘 酷 的 場 面 ﹐ 同 情 地 望 ぴ 太 平 。 武 攸 嗣 ﹕ 二 位 大 人 … 他 們 永 遠 … 信 任 您 … 太 平 逐 漸 從 沉 重 的 打 擊 中 驚 醒 。 太 平 ﹕ 葉 兒 ﹐ 葉 兒 在 哪 兒 ﹖ 太 平 艱 難 地 站 起 來 ﹐ 直 視 他 們 。 太 平 ﹕ 你 們 為 什 麼 不 說 話 ﹖ 我 兒 子 在 哪 兒 ﹖ ﹗ 武 三 思 笑 了 。 武 三 思 ﹕ 你 的 兒 子 ﹖ 你 哪 有 什 麼 兒 子 ﹖ 太 平 惱 怒 ﹐ 伸 手 要 打 武 三 思 耳 光 ﹐ 被 武 三 思 強 有 力 的 手 一 把 抓 住 。 武 三 思 ﹕ （ 坦 言 ） 我 必 須 抓 他 ﹗ 薛 紹 犯 了 欺 君 之 罪 ﹐ 如 今 薛 頤 又 是 叛 軍 黨 羽 ﹐ 犯 下 了 株 連 九 族 之 罪 … 太 平 掙 脫 武 三 思 的 手 臂 ﹐ 武 三 思 不 放 鬆 。 武 攸 嗣 看 不 下 去 。 武 攸 嗣 ﹕ 大 哥 ﹐ 葉 兒 是 薛 紹 的 兒 子 ﹐ 與 叛 黨 並 無 關 連 ﹐ 你 就 看 在 太 平 的 面 上 ﹐ 還 有 我 的 … 武 三 思 怒 斥 武 攸 嗣 。 武 三 思 ﹕ 哪 有 你 什 麼 面 子 ﹗ （ 又 對 太 平 ） 人 我 們 已 經 交 給 太 后 ﹐ 要 人 就 去 找 你 的 母 親 ﹗ 我 們 只 是 奉 命 行 事 。 武 三 思 ﹕ （ 放 開 太 平 ﹐ 對 武 攸 嗣 和 武 承 嗣 ） 我 們 走 ﹗ 正 當 他 們 要 走 上 去 的 時 候 ﹐ 太 平 叫 住 他 們 。 太 平 ﹕ 你 們 等 一 下 ﹗ 武 攸 嗣 回 頭 看 太 平 。 太 平 ﹕ （ 極 為 虛 弱 的 聲 音 ） 春 ﹐ 拿 絹 巾 來 … 春 把 絹 平 放 在 桌 案 上 。 太 平 當 即 咬 破 自 己 的 手 指 ﹐ 血 汩 汩 地 溢 出 指 尖 。 武 攸 嗣 等 驚 呆 了 。 太 平 ﹕ （ 奮 筆 疾 書 ） 太 后 ﹐ 還 我 葉 兒 ﹗ 否 則 您 見 到 的 將 是 女 兒 的 屍 體 ﹗ 太 平 用 最 後 的 力 氣 把 白 絹 朝 政 氏 三 兄 弟 扔 過 去 。 三 人 面 面 相 覷 ﹐ 最 後 是 武 攸 嗣 上 前 撿 起 來 。 太 平 癱 坐 在 椅 子 上 ﹐ 把 臉 轉 向 一 邊 。 太 平 ﹕ （ 吃 力 地 ） 你 們 都 給 我 出 去 ﹗ 九 ﹒ 武 則 天 寢 宮 白 天 內 景 武 則 天 臨 窗 而 立 ﹐ 手 中 拿 ぴ 太 平 的 血 書 。 她 看 完 後 扶 ぴ 桌 案 ﹐ 仿 彿 再 也 站 立 不 住 ﹐ 血 書 滑 落 到 地 上 。 葉 兒 在 不 遠 處 驚 恐 地 注 視 ぴ 這 一 幕 。 武 則 天 緩 緩 回 過 身 來 ﹐ 她 變 得 虛 弱 不 堪 ﹐ 臉 色 蒼 白 。 葉 兒 害 怕 地 看 ぴ 她 。 武 則 天 遠 遠 地 審 視 葉 兒 。 武 則 天 ﹕ 你 叫 什 麼 名 字 ﹖ 葉 兒 不 說 話 。 武 承 嗣 ﹕ （ 對 葉 兒 ） 回 太 后 ﹐ 你 叫 什 麼 名 字 ﹗ 葉 兒 狠 狠 地 瞪 武 承 嗣 。 葉 兒 ﹕ （ 對 武 承 嗣 ） 我 沒 有 名 字 ﹗ 武 則 天 嘴 角 微 微 一 揚 ﹐ 哼 了 一 聲 。 武 則 天 ﹕ 你 知 道 你 的 父 母 是 誰 嗎 ﹖ 葉 兒 沉 默 。 武 則 天 ﹕ 你 不 喜 歡 我 ﹖ 葉 兒 低 下 頭 ﹐ 依 然 不 語 。 武 則 天 ﹕ 婉 兒 ﹐ 去 拿 點 吃 的 來 。 武 氏 三 兄 弟 相 互 看 看 ﹐ 猜 不 透 武 則 天 的 心 思 。 武 則 天 對 武 氏 三 兄 弟 。 武 則 天 ﹕ 你 們 都 下 去 吧 。 武 氏 三 兄 弟 中 只 有 武 三 思 看 出 武 則 天 難 以 對 太 平 下 狠 心 ﹐ 看 出 武 則 天 對 這 個 孩 子 微 妙 的 感 情 變 化 。 武 三 思 ﹕ 太 后 ﹐ 恕 我 直 言 … 您 一 世 英 明 ﹐ 現 在 卻 在 犯 一 個 危 險 的 錯 誤 ﹗ 武 則 天 ﹕ （ 打 斷 他 ） 三 思 ﹐ 不 要 說 了 … 武 三 思 ﹕ （ 堅 持 地 ） 不 ﹐ 您 不 能 留 下 這 孩 子 ﹗ 您 好 好 想 想 ﹐ 多 年 以 後 ﹐ 您 又 多 了 一 個 莽 撞 的 仇 人 ﹗ 歲 月 可 以 輕 易 地 洗 去 跟 前 的 這 一 幕 以 及 您 對 他 的 寬 恕 ﹐ 卻 永 遠 洗 不 掉 他 心 中 的 仇 恨 。 復 仇 和 報 恩 相 比 ﹐ 人 們 往 往 會 選 擇 復 仇 ﹐ 因 為 人 們 覺 得 它 更 有 價 值 ﹐ 這 就 是 男 人 的 本 性 ﹗ 武 則 天 ﹕ （ 堅 定 地 ） 跟 你 說 過 ﹐ 不 要 再 說 了 ﹗ 好 了 ﹐ 你 們 都 下 去 吧 ﹗ 武 三 思 明 顯 不 滿 地 被 喝 退 。 武 攸 嗣 和 武 承 嗣 也 相 繼 而 去 。 武 則 天 對 面 只 剩 下 葉 兒 。 他 的 身 影 遙 遠 而 矮 小 ﹐ 孤 獨 無 助 。 武 則 天 ﹕ 你 餓 了 吧 ﹖ 過 來 … 葉 兒 不 動 。 武 則 天 ﹕ 不 要 怕 ﹐ 我 是 你 干 娘 的 母 親 ﹐ 過 來 吃 吧 。 說 到 干 娘 ﹐ 葉 兒 的 心 動 搖 了 。 他 小 心 地 走 向 前 去 ﹐ 在 精 美 的 點 心 面 前 ﹐ 他 再 也 忍 不 住 飢 餓 ﹐ 吃 得 很 香 。 武 則 天 始 終 在 注 視 他 ﹐ 冷 漠 的 臉 上 流 露 出 一 絲 不 易 察 覺 的 母 性 。 武 則 天 ﹕ （ 對 婉 兒 ） 所 有 孩 子 吃 東 西 都 一 個 樣 ﹐ 嘴 裡 總 是 塞 得 滿 滿 的 … 葉 兒 突 然 開 口 了 。 葉 兒 ﹕ 我 干 娘 在 哪 兒 ﹖ 武 則 天 啞 然 ﹐ 她 不 知 道 該 如 何 跟 這 個 孩 子 說 。 武 則 天 ﹕ … 你 想 她 了 ﹖ 葉 兒 鼓 ぴ 腮 ﹐ 沉 沉 地 點 點 頭 。 武 則 天 ﹕ 她 不 是 你 的 親 娘 。 葉 兒 慢 慢 停 下 ﹐ 不 再 吃 了 。 他 警 覺 地 看 ぴ 武 則 天 。 葉 兒 ﹕ 干 娘 不 要 我 了 嗎 ﹖ 葉 兒 說 ぴ 涌 出 了 淚 水 。 大 顆 的 淚 珠 在 眼 眶 裡 滾 動 。 武 則 天 出 現 少 有 的 窘 迫 ﹐ 她 迴 避 ぴ 孩 子 灼 熱 的 目 光 。 武 則 天 ﹕ 把 他 帶 下 去 吧 。 太 監 上 前 去 拉 葉 兒 ﹐ 葉 兒 不 從 。 葉 兒 ﹕ 干 娘 為 什 麼 不 要 我 了 ﹖ 她 說 過 永 遠 要 和 我 在 一 起 的 … 我 聽 話 … 太 監 執 意 拉 起 葉 兒 ﹐ 朝 大 殿 外 走 去 。 葉 兒 的 哭 聲 深 深 地 刺 痛 ぴ 武 則 天 。 寢 宮 恢 復 了 一 片 寂 靜 ﹐ 只 有 婉 兒 在 注 視 武 則 天 。 武 則 天 用 手 支 ぴ 兩 鬢 ﹐ 陷 入 沉 思 ﹐ 許 久 。 武 則 天 ﹕ 婉 兒 ﹐ 記 下 來 ﹗ 把 葉 兒 還 給 太 平 ﹐ 免 他 一 死 。 但 是 必 須 要 有 兩 個 條 件 。 一 ､ 永 遠 不 能 讓 他 知 道 自 己 的 身 世 ﹐ 我 不 想 二 十 年 後 面 對 又 一 個 魯 莽 復 仇 的 青 年 。 二 ､ 儘 快 把 孩 子 送 出 長 安 ､ 洛 陽 ﹐ 永 遠 不 得 返 回 京 都 ﹐ 否 則 格 殺 勿 論 ﹗ 婉 兒 一 一 記 下 。 武 則 天 ﹕ 你 下 去 吧 ﹐ 讓 我 一 個 人 待 一 會 兒 。 旁 白 ﹕ 這 就 是 你 的 祖 母 ､ 大 唐 的 聖 母 ﹐ 永 遠 都 能 以 最 巧 妙 的 智 慧 讓 人 明 白 無 誤 地 感 受 到 她 的 恩 澤 。 “ 永 遠 不 能 讓 你 的 屬 臣 誤 認 為 他 們 得 到 的 ﹐ 哪 怕 是 一 碗 粥 ﹐ 都 是 他 們 應 該 擁 有 的 。 要 讓 他 們 明 白 甚 至 連 週 邊 空 氣 的 存 在 都 源 於 你 的 慷 慨 。 ” 這 就 是 母 親 對 於 帝 王 之 道 最 精 妙 的 領 悟 。 我 敬 佩 她 ﹐ 因 為 她 內 心 那 堅 強 龐 大 的 理 性 ﹔ 但 同 時 又 恐 懼 她 ﹐ 因 為 她 的 感 情 正 在 被 思 想 冷 凍 而 逐 漸 失 去 了 溫 度 。 十 ﹒ 大 明 宮 勤 政 殿 白 天 內 景 中 宗 李 顯 歪 坐 在 龍 椅 上 ﹐ 玩 弄 ぴ 手 中 的 香 囊 ﹐ 龍 階 下 一 名 文 官 和 一 名 武 將 正 慷 慨 陳 詞 ﹐ 互 不 相 讓 ﹐ 李 顯 偶 爾 抬 起 頭 來 看 他 們 一 眼 ﹐ 表 情 很 有 些 厭 倦 ﹐ 無 聊 。 武 將 ﹕ 請 聖 上 廢 止 神 射等手 比 賽 ﹐ 現 在 獲 勝 者 大 多 不 是 我 大 唐 將 領 ﹐ 如 去 年 的 第 一 是 契 丹 降 將 ﹐ 今 年 第 一 是 高 句 麗 人 ﹐ 長 此 以 往 臣 擔 心 會 使 蠻 族 輕 視 我 大 唐 ﹐ 挑 起 他 們 謀 反 作 亂 的 野 心 。 顯 ﹕ （ 把 香 囊 放 在 桌 上 ﹐ 頭 也 不 抬 ） 一 個 射 箭 比 賽 能 惹 出 這 麼 大 的 亂 子 ﹐ 那 就 廢 了 吧 ﹗ 文 官 ﹕ 聖 上 ﹐ 千 萬 不 能 廢 ﹐ 這 神 射 競 賽 是 太 宗 皇 帝 創 立 ﹐ 歷 經 近 百 年 ﹐ 已 成 為 朝 廷 的 一 項 規 矩 ﹐ 怎 麼 能 說 廢 就 廢 呢 ﹖ 臣 擔 心 這 會 給 聖 上 惹 來 藐 視 先 君 ､ 不 守 祖 圳 的 惡 名 。 被 蠻 族 恥 笑 事 小 ﹐ 被 先 祖 的 英 靈 怨 怒 事 大 呀 ﹗ 顯 ﹕ （ 眉 頭 皺 了 一 下 ） 那 就 不 廢 了 ﹗ 顯 把 香 囊 在 龍 案 上 擺 出 各 種 圖 案 ﹐ 不 再 理 會 兩 個 人 的 爭 吵 。 武 將 ﹕ 聖 上 ﹐ 劉 大 人 只 知 道 死 守 古 訓 ﹐ 而 不 考 慮 時 局 變 化 ﹐ 為 了 一 點 虛 名 而 耽 誤 軍 機 大 事 ﹐ 實 在 是 可 笑 。 文 官 ﹕ 我 不 懂 軍 務 ﹐ 但 我 知 道 身 為 朝 廷 大 將 ﹐ 應 該 以 國 家 的 榮 譽 為 重 ﹐ 時 刻 準 備 用 一 腔 熱 血 奉 獻 臣 子 的 忠 心 。 現 在 連 一 個 射 箭 第 一 的 名 譽 都 不 能 為 皇 上 爭 取 過 來 ﹐ 而 分 落 蠻 人 手 中 ﹐ 不 僅 可 笑 ﹐ 而 且 可 恥 ﹗ 武 將 ﹕ （ 大 怒 ﹐ 上 前 一 把 奪 過 文 官 手 中 的 象 牙 笏 板 ） 你 手 無 縛 雞 之 力 ﹐ 有 什 麼 資 格 跟 我 談 武 士 的 職 責 ﹖ ﹗ 文 官 ﹕ 你 … 快 把 笏 板 還 給 我 ﹗ 武 將 ﹕ 這 笏 板 是 聖 上 賜 給 你 的 榮 譽 ﹐ 你 就 先 把 自 己 的 榮 譽 搶 回 來 ﹐ 再 奢 談 國 家 榮 譽 吧 ﹗ 文 官 ﹕ 你 既 然 沒 有 榮 譽 感 ﹐ 我 就 把 笏 板 送 給 你 ﹐ 讓 你 每 天 瞻 仰 學 習 。 兩 人 搶 奪 不 休 ﹐ 群 臣 也 跟 ぴ 亂 成 一 團 。 顯 皺 眉 看 ぴ 下 面 的 一 幕 ﹐ 突 然 露 出 了 輕 蔑 的 笑 容 。 顯 ﹕ 你 們 每 天 爭 來 吵 去 的 ﹐ 就 不 覺 得 厭 煩 嗎 ﹖ 為 一 點 小 事 ﹐ 你 們 就 能 講 出 一 大 堆 歪 理 ﹐ 還 讓 我 給 你 們 主 持 公 道 。 （ 隨 手 指 ぴ 階 下 的 眾 臣 ） 我 准 了 你 吧 ﹐ 他 會 鳴 不 平 ﹐ 我 聽 了 他 的 呢 ﹐ 你 又 覺 得 委 屈 ﹗ 今 天 我 就 給 你 們 一 個 徹 底 的 公 平 。 顯 ﹕ 給 我 拿 條 繩 子 來 ﹗ 顯 說 ぴ 走 下 台 階 ﹐ 拿 過 太 監 手 中 的 繩 子 ﹐ 把 一 頭 交 給 武 將 手 裡 ﹐ 把 另 一 頭 交 到 文 官 手 裡 。 顯 ﹕ 主 張 廢 的 呢 ﹐ 就 站 在 秦 大 人 這 邊 ﹐ 主 張 不 廢 的 呢 ﹐ 就 站 到 劉 大 人 那 邊 。 今 天 哪 一 方 拔 河 贏 了 ﹐ 我 就 聽 哪 一 邊 的 。 看 ぴ 猶 豫 的 眾 人 ﹐ 顯 突 然 嚴 厲 起 來 。 顯 ﹕ 都 拿 好 了 ﹐ 誰 不 出 力 我 就 治 誰 的 罪 ﹗ 顯 從 腰 間 解 下 一 隻 香 囊 ﹐ 在 繩 上 比 畫 了 一 下 ﹐ 認 真 地 繫 在 中 間 ﹐ 然 後 下 令 開 始 。 眾 臣 只 好 用 力 拔 ﹐ 顯 則 童 心 大 發 ﹐ 大 吼 ぴ 指 揮 ぴ 雙 方 ﹐ 最 終 居 然 伏 在 地 上 看 ぴ 香 囊 移 動 的 方 向 。 這 時 候 ﹐ 大 臣 們 突 然 神 色 尷 尬 地 停 下 了 動 作 ﹐ 顯 直 起 身 子 ﹐ 剛 要 遷 怒 眾 臣 ﹐ 卻 驚 異 地 發 現 武 則 天 已 經 坐 在 了 自 己 的 位 子 上 。 顯 ﹕ 母 后 ﹐ … 您 怎 麼 來 了 ﹖ 顯 和 眾 臣 相 繼 跪 下 。 武 則 天 看 ぴ 跪 伏 在 地 上 的 顯 ﹐ 表 情 複 雜 。 武 則 天 ﹕ 婉 兒 ﹐ 唸 吧 ﹗ 婉 兒 ﹕ 廢 中 宗 顯 ﹐ 改 封 廬 陵 王 ﹐ 貶 居 匯 州 ﹐ 欽 此 ﹗ 顯 ﹕ （ 激 動 起 來 ） 這 是 為 什 麼 ﹖ 我 … 我 做 錯 了 什 麼 ﹖ 武 則 天 ﹕ 你 什 麼 都 不 做 ﹐ 當 然 也 就 沒 有 錯 ﹗ 顯 ﹕ 母 親 以 為 我 應 該 做 什 麼 ﹖ 和 他 們 一 起 因 為 那 些 無 關 痛 痒 的 小 事 吵 成 一 團 嗎 ﹖ 我 這 麼 做 恰 恰 是 為 了 提 醒 他 們 自 己 有 多 麼 可 笑 和 迂 腐 ﹗ 您 以 為 我 在 兒 戲 嗎 ﹖ 武 則 天 ﹕ 顯 ﹐ 做 一 個 帝 王 ﹐ 就 要 天 天 和 這 樣 的 瑣 事 打 交 道 ﹐ 用 自 己 的 愛 心 和 智 慧 在 這 樣 的 瑣 事 中 發 現 國 家 的 問 題 ﹐ 開 導 臣 屬 的 心 智 ﹐ 磨 煉 自 己 的 能 力 和 意 志 。 只 有 這 樣 ﹐ 一 旦 國 家 出 現 大 事 ﹐ 你 才 能 臨 亂 不 驚 ﹐ 你 覺 得 你 是 在 做 一 個 皇 帝 嗎 ﹖ 顯 ﹕ 我 … 顯 已 經 大 汗 淋 漓 。 望 ぴ 一 臉 茫 然 不 知 所 措 的 顯 ﹐ 武 則 天 突 然 感 到 一 絲 傷 感。 武 則 天 ﹕ 婉 兒 ﹐ 匯 州 地 險 路 遠 ﹐ 又 一 貧 如 洗 ﹐ 把 顯 的 貶 居 地 改 作 房 陵 州 吧 ﹗ 離 長 安 近 點 兒… 武 則 天 起 身 揚 長 而 去 ﹐ 只 留 下 在 眾 人 注 視 下 失 魂 落 魄 的 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