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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 牡 丹 閣 夜 晚 內 景 這 是 一 間 歌 舞 妓 院 ﹐ 樓 內 絲 竹 繞 耳 ﹐ 彩 燈 霓 裳 ﹐ 充 斥 ぴ 浮 華 淺 薄 的 歡 聲 笑 語 。 薛 紹 在 富 貴 的 牽 領 下 穿 過 大 堂 。 薛 紹 低 眉 垂 手 ﹐ 好 像 滿 樓 的 目 光 都 集 中 到 他 一 人 身 上 。 倆 人 來 到 樓 上 的 一 間 客 房 ﹐ 富 貴 為 他 拉 開 門 ﹐ 屋 內 有 一 個 年 輕 女 人 倚 窗 而 立 ﹐ 從 背 影 看 酷 似 慧 娘 。 富 貴 ﹕ 娘 子 ﹐ 客 人 給 您 帶 來 了 … 謹 娘 ﹕ 我 從 窗 裡 看 見 了 ﹐ 公 子 果 真 當 了 官 兒 ﹐ 連 走 路 都 透 ぴ 威 風 氣 派 ﹐ 同 先 前 大 不 相 同 了… 說 ぴ ﹐ 她 微 笑 ぴ 轉 過 身 。 薛 紹 ﹕ 謹 娘 ﹐ 怎 麼 是 你 ﹖ ﹗ 你 不 是 … 富 貴 ﹗ 富 貴 ﹕ 奴 才 在 ﹗ 薛 紹 ﹕ 這 就 是 你 新 婚 的 妻 子 ﹖ 富 貴 ﹕ 奴 才 不 才 ﹐ 正 是 ﹗ 薛 紹 ﹕ 你 好 大 的 膽 子 ﹗ 說 ぴ 揚 手 給 了 他 一 記 耳 光 。 謹 娘 ﹕ 姐 夫 ﹐ 您 不 該 打 他 。 薛 紹 ﹕ 你 ﹐ 你 好 糊 塗 ﹗ 怎 麼 嫁 給 他 這 樣 一 個 無 用 的 東 西 ﹐ 讓 我 怎 麼 向 你 姐 姐 交 代 ﹗ 謹 娘 ﹕ 他 無 用 ﹖ 在 眾 人 眼 裡 ﹐ 他 是 無 用 ﹐ 甚 至 是 垃 圾 。 可 他 卻 有 勇 氣 娶 一 個 因 為 莫 須 有 的 罪 名 流 放 邊 陲 的 罪 臣 的 女 兒 。 並 且 冒 ぴ 殺 頭 的 危 險 在 判 官 的 鼻 子 底 下 呵 護 她 的 安 全 。 而 你 呢 ﹐ 駙 馬 ﹐ 公 眾 眼 裡 的 幸 運 兒 ､ 偉 丈 夫 ﹐ 卻 眼 見 ぴ 我 的 姐 姐 ﹐ 一 位 文 弱 纖 細 ､ 只 懂 愛 情 的 良 家 女 子 ﹐ 因 為 愛 你 而 命 喪 黃 泉 ﹗ 我 看 你 倒 是 應 該 考 慮 如 何 面 對 姐 姐 ﹐ 如 何 表 白 你 現 在 和 美 幸 福 的 駙 馬 生 活 ﹗ 薛 紹 ﹕ 幸 福 ﹖ 我 哪 裡 來 的 什 麼 幸 福 ﹖ 你 以 為 和 殺 害 愛 妻 的 仇 人 的 女 兒 共 眠 是 一 種 幸 福 ﹖ 你 以 為 只 有 在 夢 裡 才 能 同 你 原 先 的 愛 人 相 處 ﹐ 感 受 她 那 曾 經 屬 於 我 肌 膚 的 溫 存 愛 撫 ﹐ 那 曾 經 屬 於 我 耳 膜 的 濕 潤 耳 語 是 一 種 幸 福 ﹖ 妹 妹 ﹐ 你 錯 了 ﹐ 我 現 在 終 日 生 活 在 懷 念 裡 ﹐ 被 無 盡 的 愧 疚 煎 熬 ﹐ 這 才 是 我 表 面 幸 福 的 實 質 ﹗ 謹 娘 ﹕ 姐 夫 ﹐ 你 看 ぴ 我 … 你 知 道 我 看 見 了 什 麼 ﹖ 我 看 見 了 恐 懼 ﹗ 這 是 原 來 甚 至 在 您 的 想 像 中 都 無 法 容 忍 的 事 物 。 您 怕 的 是 什 麼 ﹖ 既 然 你 度 日 如 年 ﹐ 生 活 在 痛 苦 的 邊 緣 ﹐ 為 什 麼 不 就 此 將 想 念 付 諸 行 動 ﹖ 薛 紹 ﹕ 我 能 怎 麼 辦 ﹐ 去 死 ﹖ 蒼 天 有 眼 ﹐ 我 現 在 苟 且 偷 生 的 唯 一 理 由 是 不 願 捨 棄 我 們 年 幼 的 兒 子 ﹐ 及 薛 家 近 百 口 無 辜 的 性 命 。 謹 娘 ﹕ 承 擔 所 有 苦 難 的 不 應 該 是 您 ﹐ 而 是 剝 奪 您 所 愛 的 人 ﹐ 和 她 剛 愎 自 用 的 母 親 ﹗ 薛 紹 ﹕ 太 平 是 無 辜 的 。 她 並 不 了 解 自 己 愛 情 所 引 發 的 悲 劇 ﹐ 更 不 知 道 自 己 實 際 上 生 活 在 仇 恨 的 視 野 裡 。 謹 娘 ﹕ 可 她 必 須 為 此 付 出 代 價 ﹗ 我 要 親 眼 看 ぴ 殺 害 我 姐 姐 的 仇 人 最 終 得 到 噩 運 的 報 應 ﹗ 薛 紹 ﹕ 報 應 ﹖ 她 們 能 得 到 什 麼 樣 的 報 應 ﹖ 相 反 ﹐ 她 們 永 遠 是 幸 運 的 寵 兒 。 謹 娘 ﹕ 讓 她 得 不 到 愛 情 ﹗ 至 少 從 你 身 上 ﹐ 這 就 是 報 應 ﹗ 那 正 是 權 力 永 遠 無 法 購 買 的 東 西 。 現 在 我 對 於 姐 姐 的 熱 愛 ﹐ 惟 一 的 方 式 就 是 充 當 地 現 世 的 眼 睛 ﹐ 如 果 僅 僅 因 為 憐 憫 而 再 一 次 施 捨 愛 情 ﹐ 那 你 就 是 謀 殺 我 姐 姐 的 同 謀 ﹐ 會 遭 致 我 同 樣 的 鄙 夷 和 報 復 ﹗ 薛 紹 ﹕ 施 捨 ﹖ 我 哪 有 什 麼 愛 情 可 以 施 捨 ﹖ 愛 情 屬 於 我 只 有 一 次 ﹐ 它 早 已 做 了 慧 娘 的 陪 葬 。 瑾 娘 ﹕ … 所 以 你 把 姐 姐 的 碑 修 得 如 此 華 麗 ﹐ 並 以 “ 長 相 守 ” 為 墓 誌 銘 ﹖ 薛 紹 ﹕ 你 去 過 墓 地 了 ﹖ … 那 碑 錢 是 你 付 的 ﹖ 瑾 娘 ﹕ 我 一 個 孤 苦 的 逃 犯 哪 有 那 樣 的 財 富 ﹐ 這 多 虧 了 我 的 丈 夫 。 薛 紹 ﹕ 富 貴 ﹐ 謝 謝 你 ﹐ 她 留 下 來 是 很 危 險 的 ﹐ 好 好 保 護 她 ﹗ 富 貴 ﹕ 公 子 請 放 心 ﹐ 我 既 然 收 留 她 ﹐ 並 且 斗 膽 愛 上 了 瑾 娘 ﹐ 就 早 已 把 生 死 置 之 度 外 ﹐ 發 誓 用 生 命 保 護 她 ﹐ 這 也 算 是 對 薛 家 恩 澤 的 回 報 ﹗ 九 ､ 夢 境 黑 色 背 影 。 太 平 從 不 同 角 度 看 見 的 同 一 個 揭 臉 的 動 作 ﹐ 然 而 這 次 面 具 下 卻 不 再 是 薛 紹 ﹐ 而 永 遠 是 另 一 張 面 具 。 十 ﹒ 太 平 及 薛 紹 臥 室 夜 晚 內 景 太 平 驚 醒 ﹐ 半 坐 起 來 望 著 仍 在 熟 睡 的 薛 紹 。 一 滴 淚 滴 在 他 的 面 頰 上 ﹐ 薛 紹 睜 開 眼 ﹐ 沒 有 說 話 。 太 平 ﹕ 我 做 了 一 個 夢 … 夢 見 我 再 也 找 不 到 你 了 ﹐ 面 具 一 張 張 揭 開 ﹐ 可 後 面 卻 不 再 是 你 的 臉 … 薛 紹 翻 過 身 躺 正 ﹐ 兩 眼 直 直 地 望 ぴ 天 花 板 。 太 平 趴 在 他 胸 上 。 太 平 ﹕ 你 不 會 離 開 我 吧 ﹖ 你 會 離 開 我 嗎 ﹖ 薛 紹 沒 有 反 應 。 太 平 用 肘 支 起 身 體 ﹐ 正 視 ぴ 薛 紹 ﹐ 手 輕 撫 ぴ 他 的 面 頰 。 太 平 ﹕ 你 說 話 呀 ﹖ 你 不 會 離 開 我 的 ﹐ 你 說 你 不 會 離 開 我 ﹐ 你 離 開 了 我 ﹐ 我 就 什 麼 也 沒 有 了 … 薛 紹 ﹕ （ 定 定 地 望 ぴ 她 ） 太 平 ﹐ … 你 有 過 最 最 珍 愛 的 東 西 嗎 ﹖ 太 平 ﹕ 有 … 那 就 是 你 ﹐ 你 是 我 最 珍 愛 的 ﹗ 薛 紹 ﹕ 如 果 你 珍 愛 的 東 西 被 人 拿 走 了 呢 ﹖ 太 平 ﹕ … 我 就 殺 了 那 個 強 盜 ﹐ 然 後 再 殺 死 我 自 己 ﹗ 有 更 多 的 話 堵 在 薛 紹 的 心 口 ﹐ 說 不 出 來 。 他 面 對 太 平 的 無 辜 極 為 無 奈 。 薛 紹 ﹕ 睡 吧 ﹗ 倆 人 平 躺 下 ﹐ 都 依 然 睜 ぴ 眼 睛 ﹐ 太 平 側 頭 望 ぴ 薛 紹 。 太 平 ﹕ 我 真 高 興 ﹗ 那 只 不 過 是 個 噩 夢 … 你 不 會 離 開 我 吧 ﹖ 薛 紹 ﹕ … 不 會 ﹗ 薛 紹 又 背 過 身 去 。 旁 白 ﹕ 我 曾 經 以 為 薛 紹 的 笑 容 就 是 整 個 世 界 的 面 孔 。 而 我 則 是 在 它 上 空 昇 起 ､ 被 它 映 紅 的 一 片 輕 靈 的 雲 彩 ､ 得 意 地 凝 視 ぴ 自 己 的 一 小 片 陰 影 愉 快 地 遊 歷 那 上 面 的 每 一 處 風 景 。 後 來 我 才 意 識 到 ﹐ 我 其 實 是 這 張 面 孔 不 得 不 面 對 的 一 塊 沉 重 的 烏 雲 ﹐ 離 它 越 近 就 越 使 它 遠 離 了 陽 光 ﹐ 最 終 徹 底 地 改 變 了 顏 色 。 於 是 在 這 世 界 上 的 所 有 面 孔 中 ﹐ 我 惟 獨 見 不 到 的 是 薛 紹 的 笑 容 。 十 一 ﹒ 寺 院 白 天 內 景 薛 紹 心 急 火 燎 地 跑 進 寺 門 。 薛 紹 ﹕ 住 持 ﹐ 住 持 ﹐ 他 在 哪 兒 ﹐ 我 的 兒 子 在 哪 兒 ﹖ 一 鄉 野 醫 士 正 在 為 孩 子 診 脈 ﹐ 薛 紹 在 一 旁 焦 急 地 觀 望 。 薛 紹 ﹕ 怎 麼 樣 ﹐ 我 兒 子 怎 麼 樣 ﹖ 說 話 呀 ﹐ 他 不 會 死 吧 ﹖ 醫 士 ﹕ … 現 在 還 不 好 說 ﹐ 這 麼 熱 ﹐ 怕 是 孩 子 挺 不 過 去 ﹐ 看 他 的 命 了 … 薛 紹 ﹕ 一 定 要 救 活 他 ﹐ 請 你 救 活 他 ﹐ 他 不 能 死 ﹗ 求 求 你 了 … 夜 ﹐ 薛 紹 孤 獨 地 坐 在 孩 子 對 面 ﹐ 凝 視 ぴ 他 病 弱 的 面 容 哽 咽 ﹐ 泣 不 成 聲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