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 白 ﹕ 你 現 在 長 大 了 ﹐ 應 該 明 白 為 什 麼 你 十 四 歲 那 年 偷 偷 溜 出 太 平 府 ﹐ 去 東 市 回 來 後 挨 的 那 頓 痛 罰 。 我 第 一 次 偷 跑 出 宮 時 就 不 懂 ﹐ 不 就 是 進 一 趟 城 嗎 ﹐ 況 且 長 安 還 是 我 們 大 唐 的 都 城 。 那 兒 理 應 如 聖 人 們 所 說 的 遍 街 充 斥 著 敬 慕 熱 愛 我 們 的 子 民 ﹐ 母 親 何 必 要 勞 駕 整 個 後 宮 甚 至 軍 隊 ﹐ 像 取 經 那 樣 興 師 動 眾 地 把 我 找 回 來 ﹗ 我 現 在 明 白 了 ﹐ 天 下 在 某 種 意 義 上 是 皇 室 最 大 的 敵 人 ﹐ 因 為 我 們 手 中 有 著 傳 統 賦 予 的 絕 對 權 力 ﹐ 於 是 就 掌 握 著 天 下 人 或 悲 或 喜 的 命 運 ﹐ 以 及 本 應 屬 於 他 們 自 己 的 幸 福 。 一 ﹒ 宮 內 甬 道 夜 晚 外 景 太 平 的 車 輦 所 經 沿 途 全 是 依 次 跪 拜 的 內 宮 侍 從 ﹐ 皆 面 色 惶 恐 ﹐ 嘴 中 嘮 叨 著 ﹕ 公 主 受 驚 了 ﹐ 公 主 受 驚 了 … 太 平 和 韋 氏 透 過 車 窗 望 著 外 面 小 題 大 作 的 松 明 火 把 ﹐ 互 相 交 換 了 一 下 兒 眼 神 ﹐ 開 始 意 識 到 事 態 的 嚴 重 ﹐ 緊 張 起 來 。 她 們 隨 即 遠 遠 地 看 見 甬 道 儘 頭 站 著 一 小 隊 御 醫 ﹐ 後 面 站 著 捧 著 疊 得 整 整 齊 齊 的 乾 淨 衣 褲 的 宮 女 。 二 ﹒ 浴 室 夜 晚 內 景 兩 個 宮 女 抬 著 一 特 大 木 桶 ﹐ 將 水 一 股 腦 兒 地 傾 瀉 在 太 平 的 身 上 ﹐ 太 平 大 口 吸 氣 ﹐ 應 付 激 烈 的 水 流 突 然 的 刺 激 。 三 ﹒ 御 醫 房 夜 晚 內 景 太 平 與 韋 氏 先 後 進 入 ﹐ 倆 人 頭 髮 都 濕 淋 淋 的 ﹐ 貼 在 頭 上 。 身 上 裹 著 白 布 ﹐ 一 臉 茫 然 無 奈 。 倆 人 剛 剛 坐 下 ﹐ 各 自 身 邊 就 聚 集 了 一 群 人 。 一 御 醫 開 始 為 太 平 把 脈 ﹐ 查 目 … 後 面 一 宮 女 仔 細 扒 開 太 平 的 頭 髮 ﹐ 好 像 在 找 虱 子 。 御 醫 ﹕ 疼 嗎 ﹖ … 這 兒 呢 ﹖ … 這 兒 ﹖ … 呼 氣 … 吸 氣 … 太 平 不 住 地 搖 頭 。 御 醫 ﹕ 公 主 吃 東 西 了 嗎 ﹖ 太 平 ﹕ 吃 了 ﹗ 御 醫 ﹕ 吃 的 什 麼 ﹖ 太 平 ﹕ 餛 飩 。 御 醫 ﹕ 幾 個 ﹖ 太 平 ﹕ … 忘 了 ﹗ 御 醫 ﹕ 在 哪 家 吃 的 ﹖ 太 平 ﹕ … 忘 了 ﹗ 韋 姐 姐 ﹐ 咱 們 在 哪 家 吃 的 ﹖ 太 平 望 著 坐 在 自 己 一 側 不 遠 ﹐ 同 樣 被 眾 人 包 圍 的 韋 氏 。 四 ﹒ 甬 道 夜 晚 外 景 御 醫 主 管 在 前 ﹐ 太 平 及 韋 氏 緊 隨 其 後 ﹐ 倆 人 已 改 頭 換 面 ﹐ 披 散 著 濕 濕 的 頭 髮 ﹐ 一 臉 一 身 的 鮮 亮 馨 香 。 但 看 得 出 。 心 情 卻 忐 忑 不 安 。 韋 氏 ﹕ 這 下 完 了 ﹐ 捅 大 婁 子 了 ﹐ 我 說 不 帶 你 去 吧 ﹐ … 怎 麼 辦 啊 ﹐ 你 一 定 救 我 ﹗ 太 平 ﹕ 你 放 心 ﹐ 我 會 和 母 後 解 釋 的 ﹐ 別 害 怕 ﹗ 五 ﹒ 武 則 天 寢 宮 夜 晚 內 景 屋 中 已 跪 了 一 群 人 。 春 ､ 三 寶 ﹐ 以 及 溫 泉 的 宮 女 ﹐ 太 監 及 守 門 的 衛 士 及 衛 士 長 。 武 則 天 坐 在 正 前 方 的 龍 椅 上 ﹐ 一 臉 鐵 青 ﹐ 屋 內 一 片 死 寂 。 倆 人 在 主 管 御 醫 的 帶 領 下 怯 怯 地 進 入 。 御 醫 進 屋 後 ﹐ 徑 直 走 向 武 則 天 。 御 醫 ﹕ 稟 皇 后 ﹐ 都 查 過 了 ﹐ 只 有 公 主 的 腳 輕 微 浮 腫 ﹐ 可 能 因 為 從 未 走 過 這 麼 遠 的 路 ﹗ 另 外 ﹐ 公 主 說 在 西 市 吃 了 點 兒 餛 飩 ﹐ 吃 了 幾 個 已 想 不 起 來 了 ﹗ 其 他 就 沒 什 麼 了 … 武 則 天 ﹕ 知 道 了 ﹗ 你 下 去 吧 … 你 們 倆 玩 兒 得 可 高 興 ﹖ 太 平 ﹕ … 高 興 。 今 天 是 上 元 燈 節 ﹐ 城 里 四 處 點 燈 ﹐ 五 彩 繽 紛 ﹗ 人 們 都 戴 著 面 具 ﹐ 我 和 韋 姐 姐 也 買 了 兩 個 ﹐ 叫 崑 崙 奴 面 具 。 （ 太 平 望 著 母 親 毫 無 反 應 的 鐵 青 面 孔 ﹐ 有 些 心 虛 ） … 當 然 啦 ﹐ 還 要 感 謝 母 親 恩 准 我 們 出 宮 … 武 則 天 ﹕ 謝 我 ﹖ 我 恩 准 了 你 們 出 宮 了 嗎 ﹖ ﹗ 你 應 該 謝 你 自 己 ﹐ 長 了 這 麼 大 的 膽 子 。 太 平 低 頭 不 語 。 武 則 天 ﹕ 看 見 下 面 這 些 跪 著 的 人 嗎 ﹖ 太 平 ﹕ 看 … 看 見 了 ﹗ 武 則 天 ﹕ 他 們 馬 上 就 要 被 斬 ﹗ 太 平 ﹕ 為 什 麼 ﹖ 武 則 天 ﹕ 因 為 你 們 哪 ﹗ 太 平 ﹕ （ 驚 訝 地 ） 為 什 麼 ﹖ 這 不 關 他 們 的 事 ﹐ 他 們 又 不 知 道 我 們 出 去 ﹗ 武 則 天 ﹕ 問 題 就 在 這 兒 ﹐ 他 們 理 應 知 道 你 們 去 哪 兒 。 我 跟 你 說 過 多 少 次 ﹐ 朝 廷 是 一 個 很 有 規 矩 的 地 方 。 他 們 的 規 矩 就 是 要 看 住 你 ﹐ 而 你 的 規 矩 就 是 要 聽 從 我 ﹐ 你 破 了 規 矩 ﹐ 他 們 也 就 跟 著 破 了 規 矩 。 所 以 他 們 就 要 被 罰 ﹗ 太 平 ﹕ 那 好 ﹐ 是 他 們 在 上 ﹐ 還 是 我 在 上 ﹖ 武 則 天 ﹕ 當 然 是 你 在 上 ﹗ 太 平 ﹕ 下 面 的 是 不 是 要 聽 從 在 上 面 的 ﹖ 武 則 天 ﹕ 當 然 ﹗ 太 平 ﹕ 那 我 反 倒 應 該 感 謝 他 們 ﹐ 因 為 我 非 要 出 去 ﹐ 他 們 就 很 聽 話 ﹐ 放 了 我 出 去 。 他 們 應 該 是 聽 從 的 典 範 ﹗ 武 則 天 ﹕ 太 平 你 錯 了 ﹐ 不 論 誰 在 上 ﹐ 誰 在 下 ﹐ 規 矩 法 律 在 最 上 ﹐ 連 皇 上 都 要 按 規 矩 行 事 ﹐ 否 則 這 宮 裡 洋 洋 千 人 ﹐ 都 可 以 隨 便 給 下 面 的 人 定 規 矩 ﹐ 下 面 又 都 是 聽 從 的 典 範 ﹐ 那 不 就 亂 了 ﹖ 你 們 是 應 該 感 謝 他 們 ﹐ 因 為 他 們 冒 著 殺 頭 的 危 險 聽 從 你 破 壞 規 矩 ﹗ 太 平 還 想 和 武 則 天 爭 辯 。 武 則 天 的 眼 睛 死 死 盯 著 韋 氏 ﹐ 韋 氏 嚇 得 低 了 頭 。 武 則 天 ﹕ 你 們 出 宮 是 誰 的 主 意 ﹖ 太 平 ﹕ 是 … 是 我 的 主 意 ﹗ 武 則 天 ﹕ 我 沒 問 你 ﹗ （ 盯 著 韋 氏 ） 韋 氏 ﹕ 是 ﹐ … 是 （ 跪 ） ﹐ 請 皇 后 恕 罪 ﹗ 太 平 ﹕ 母 親 ﹐ 我 說 過 是 我 的 主 意 ﹗ 武 則 天 ﹕ 是 嗎 ﹖ 三 寶 ﹐ 你 說 說 是 誰 的 主 意 ﹖ 三 寶 ﹕ 皇 后 ﹐ 是 韋 娘 吩 咐 我 備 的 行 頭 。 以 前 韋 娘 出 宮 穿 的 也 都 是 我 備 的 衣 裳 ﹗ 武 則 天 ﹕ 韋 娘 ﹐ 你 還 有 什 麼 可 說 ﹖ 太 平 ﹕ （ 情 急 ） 母 後 ﹐ 這 不 公 平 ﹗ 憑 什 麼 僅 僅 因 為 我 是 您 的 女 兒 ﹐ 反 倒 沒 了 遊 覽 自 己 皇 都 的 權 利 ﹖ 您 為 什 麼 不 問 問 我 今 天 的 收 穫 是 什 麼 ﹖ 感 受 到 了 什 麼 ﹖ 母 親 可 知 道 女 兒 今 天 有 多 開 心 ﹐ 要 不 是 今 天 韋 姐 姐 冒 死 帶 我 出 去 ﹐ 我 怎 麼 知 道 我 生 活 在 一 個 多 麼 偉 大 而 富 足 的 國 家 ﹐ 我 的 人 民 是 如 此 善 良 而 聰 明 。 難 道 母 親 以 為 我 聰 明 到 僅 從 那 些 象 牙 塔 中 的 故 紙 堆 ﹐ 聖 人 們 晦 澀 乾 癟 的 教 誨 中 就 能 獲 得 這 些 發 自 內 心 的 驕 傲 嗎 ﹖ 母 親 您 常 跟 我 說 ﹐ 您 兒 時 在 鄉 野 嬉 戲 的 樂 趣 ﹐ 但 您 是 否 想 到 女 兒 在 聆 聽 時 內 心 傾 慕 而 悲 哀 的 感 受 ﹖ 您 要 是 處 死 了 韋 姐 姐 ﹐ 就 等 於 把 女 兒 唯 一 的 知 心 夥 伴 給 奪 走 了 。 您 要 是 處 死 了 他 們 ﹐ 就 等 於 給 女 兒 安 上 了 殺 人 犯 的 罪 名 ﹐ 令 我 今 世 永 遠 承 擔 罪 孽 ﹐ 而 我 何 罪 之 有 ﹖ 我 只 不 過 是 犯 了 一 個 倔 強 的 錯 誤 ﹐ 至 多 不 過 是 想 做 一 個 普 普 通 通 的 女 孩 子 ﹐ 甚 至 僅 僅 是 一 天 而 已 ﹗ 李 治 ﹕ 我 看 太 平 說 得 有 道 理 … 不 知 何 時 李 治 默 默 地 出 現 在 門 口 ﹐ 這 正 好 解 救 了 被 太 平 的 一 番 話 語 說 得 竟 一 時 語 塞 的 武 則 天 的 尷 尬 。 李 治 ﹕ … 我 從 未 想 到 我 的 公 主 有 如 此 豐 富 的 心 智 ﹐ 如 此 博 大 的 胸 懷 和 愛 心 ﹐ 父 皇 真 的 很 高 興 … 太 平 ﹐ 你 在 西 市 看 到 那 口 幾 百 年 的 老 井 了 嗎 ﹖ 太 平 ﹕ 沒 有 。 李 治 ﹕ 可 惜 了 ﹐ 高 祖 時 代 父 皇 曾 帶 我 微 服 私 訪 長 安 ﹐ 我 在 那 裡 偷 喝 過 一 口 井 水 ﹐ 結 果 回 來 後 腹 瀉 三 天 ﹐ 瘦 得 都 沒 了 模 樣 … 皇 后 ﹐ 我 看 這 次 就 依 了 太 平 ﹐ 饒 了 他 們 吧 ﹐ 下 不 為 例 ﹗ 武 則 天 ﹕ … 好 吧 ﹐ 你 們 今 天 走 運 ﹐ 都 先 下 去 吧 ﹗ 眾 人 ﹕ （ 舒 了 一 口 氣 ） 謝 主 隆 恩 ﹗ 李 治 ﹕ 別 謝 我 ﹐ 你 們 應 該 謝 公 主 ﹗ 眾 人 ﹕ 謝 公 主 ﹗ 太 平 甜 甜 地 笑 了 ﹐ 眾 人 下 。 韋 氏 在 最 後 ﹐ 剛 要 出 門 。 武 則 天 ﹕ 韋 娘 ﹐ 你 留 下 ﹗ … 你 要 明 白 自 己 的 身 份 ﹐ 挑 你 來 為 公 主 做 伴 兒 ﹐ 是 看 你 聰 明 伶 俐 ﹐ 人 也 算 是 老 實 ﹐ 可 你 最 近 好 像 是 越 來 越 沒 有 規 矩 了 。 回 去 要 閉 門 思 過 ﹐ 近 日 就 別 再 來 找 太 平 了 ﹗ 太 平 ﹕ 母 後 … 武 則 天 ﹕ 從 今 天 起 ﹐ 你 哪 兒 也 別 去 ﹐ 就 留 在 我 身 邊 ﹐ 哪 兒 都 不 許 去 ﹐ 該 收 收 心 了 ﹗ （ 對 韋 氏 ） 就 這 樣 ﹐ 你 下 去 吧 ﹗ 韋 氏 出 ﹐ 太 平 俏 皮 地 衝 她 伸 了 個 舌 頭 。 太 平 ﹕ 謝 謝 您 ﹐ 父 皇 ﹐ 您 眼 睛 好 啦 ﹖ 李 治 ﹕ 好 點 兒 了 ﹐ 但 還 是 模 糊 一 片 ﹐ 將 將 能 分 辨 出 哪 棵 是 樹 ﹐ 哪 個 是 人 。 不 過 我 耳 朵 特 靈 ﹐ 老 遠 就 聽 見 公 主 在 這 裡 演 講 … 哎 ﹐ 太 平 ﹐ 大 街 的 餛 飩 好 吃 嗎 ﹖ 太 平 ﹕ 好 吃 ﹗ 今 兒 出 門 沒 帶 錢 ﹐ 我 把 玉 珮 都 換 了 ﹐ 可 沒 吃 完 就 被 抓 了 回 來 … 母 後 ﹐我 餓 了 ﹗ 還 有 蓮 子 湯 嗎 ﹖ 武 則 天 嗔 怒 地 望 著 太 平 ﹐ 忍 不 住 笑 了 。 六 ﹒ 武 則 天 寢 宮 夜 晚 內 景 武 則 天 愛 憐 地 望 著 太 平 狼 吞 虎 嚥 地 喝 完 最 後 一 口 湯 。 武 則 天 ﹕ 還 要 嗎 ﹖ 太 平 ﹕ 飽 了 ﹗ 母 女 倆 相 視 而 笑 ﹐ 太 平 拿 起 桌 上 的 面 具 ﹐ 罩 在 臉 上 ﹐ 望 著 母 親 。 武 則 天 ﹕ 醜 死 了 ﹗ 買 個 面 具 也 不 挑 個 好 看 的 ﹐ 非 要 挑 這 個 醜 八 怪 ﹗ 太 平 ﹕ 這 叫 崑 崙 奴 ﹐ 是 長 安 街 最 時 興 的 玩 意 兒 ﹐ 您 說 它 難 看 ﹐ 可 是 它 下 面 的 那 張 臉 好 看 。 （ 太 平 似 乎 別 有 用 意 ） … 母 親 ﹐ 你 小 時 候 也 玩 兒 面 具 嗎 ﹖ 武 則 天 ﹕ 玩 ﹐ 我 自 己 還 做 過 呢 … 把 它 摘 了 吧 ﹐ 我 看 你 也 累 了 ﹗ 太 平 摘 下 面 具。 太 平 ﹕ 我 不 累 ﹐ 一 點 兒 也 不 累 ﹗ 母 親 ﹐ 咱 們 … 說 會 兒 話 吧 ﹗ 武 則 天 ﹕ （ 笑 ） 你 不 生 我 氣 啦 ﹖ 太 平 ﹕ （ 不 好 意 思 ） 我 從 來 就 沒 生 過 您 的 氣 ﹐ 只 是 … 有 些 時 候 有 點 不 好 意 思 ﹐ 母 親 ﹐ 您 給 我 講 個 故 事 吧 ﹗ 武 則 天 ﹕ 講 故 事 ﹖ 你 想 聽 什 麼 樣 的 故 事 啊 ﹖ 太 平 ﹕ 您 的 故 事 ﹐ 比 如 說 … 您 跟 父 皇 的 故 事 ﹐ 你 們 怎 麼 遇 上 的 ﹖ 武 則 天 ﹕ 你 不 是 知 道 嗎 ﹐ 在 感 業 寺 。 太 平 ﹕ 不 是 ﹐ 你 們 第 一 次 是 怎 麼 遇 上 的 … 武 則 天 ﹕ 第 一 次 ﹖ 第 一 次 ﹐ … 噢 ﹐ 對 了 ﹐ 那 時 啊 ﹐ 我 還 是 你 爺 爺 的 才 人 。 後 宮 粉 黛 三 千 ﹐ 哪 兒 輪 得 上 你 去 侍 候 皇 上 啊 。 於 是 ﹐ 日 子 就 過 得 挺 無 聊 的 ﹐ 才 人 們 那 時 創 了 好 多 游 戲 ﹐ 其 中 有 一 種 叫 “ 瞎 子 認 人 ” 。 就 是 用 一 塊 紅 綢 子 矇 住 你 眼 睛 ﹐ 然 後 在 原 地 不 停 地 打 轉 ﹐ 直 到 有 人 說 停 ﹐ 你 才 可 以 站 住 不 轉 ﹐ 然 後 從 你 四 週 一 圈 兒 站 著 的 人 中 挑 一 個 出 來 ﹐ 摸 她 的 臉 ﹐ 猜 她 是 誰 。 有 一 天 ﹐ 我 們 正 玩 得 高 興 ﹐ 輪 著 我 摸 ﹐ 你 父 皇 就 來 了 ﹐ 我 那 時 還 傻 傻 地 轉 著 ﹐ 根 本 就 沒 注 意 週 圍 的 動 靜 ﹐ 等 我 停 了 ﹐ 其 實 其 他 人 早 都 跪 下 了 。 我 還 以 為 她 們 逗 我 玩 兒 ﹐ 就 衝 著 一 個 方 向 不 停 地 摸 ﹐ 恰 恰 摸 著 了 你 父 親 ﹐ 我 就 開 始 摸 他 的 臉 ﹐ 就 這 樣 （ 武 則 天 摸 太 平 的 臉 ） … 你 是 知 道 的 ﹐ 男 人 的 臉 和 女 人 的 臉 一 摸 就 能 分 辨 的出 來 ﹐ 我 這 才 知 道 出 事 了 ﹐ 忙 住 了 手 ﹐ 一 把 揭 了 綢 布 ﹐ 你 父 親 就 站 在 我 面 前 ﹐ 咫 尺 之 遙 。 他 那 時 帥 極 了 ﹐ 濃 眉 鳳 目 ﹐ 鼻 子 挺 挺 的 ﹐ 兩 片 厚 厚 的 嘴 唇 像 涂 了 膏 ﹐ 泛 著 健 康 的 光 澤 。 我 當 時 都 看 傻 了 ﹐ 愣 在 那 兒 連 跪 都 忘 了 。 你 想 嘛 ﹐ 一 個 女 孩 子 突 然 同 那 麼 一 個 俊 秀 男 人 面 對 面 站 在 一 起 … 你 父 皇 就 笑 了 ﹐ 他 說 ﹕ 小 姐 你 認 錯 人 了 ﹗ 我 當 時 的 臉 紅 得 像 手 裡 的 綢 布 … 太 平 聽 得 入 神 ﹐ 眼 睛 亮 亮 地 瞪 著 母 親 發 獃 。 太 平 ﹕ 父 皇 說 的 第 一 句 話 真 是 小 姐 你 認 錯 人 了 嗎 ﹖ 武 則 天 ﹕ 真 的 ﹐ 我 記 得 清 楚 極 了 ﹗ 太 平 ﹕ 奇 怪 了 ﹐ 他 今 天 也 這 樣 跟 我 講 ﹗ 武 則 天 ﹕ 他 ﹖ 他 是 誰 ﹖ 太 平 ﹕ 他 ﹐ 他 是 我 今 天 碰 到 的 一 個 人 ﹗ 武 則 天 ﹕ 誰 啊 ﹖ 太 平 ﹕ 我 也 不 知 道 ﹐ 我 們 沒 說 過 話 。 母 親 ﹐ 你 說 我 的 哥 哥 們 長 得 好 看 嗎 ﹖ 武 則 天 ﹕ … 好 看 呀 ﹗ 太 平 ﹕ 他 比 我 的 哥 哥 中 任 何 一 個 都 好 看 。 他 有 弘 哥 哥 的 鼻 子 ﹐ 高 高 的 ﹐ 直 直 的 ﹐ 像 山 脊 一 樣 。 眼 睛 像 賢 哥 哥 ﹐ 長 長 的 ﹐ 大 大 的 ﹐ 像 一 潭 深 水 。 他 眉 毛 可 漂 亮 了 ﹐ 是 那 種 劍 眉 ﹐ 透 著 英 氣 。 他 的 嘴 像 顯 ﹐ 不 ﹐ 像 旦 ﹐ 厚 厚 的 ﹐ 嘴 角 還 微 微 往 上 翹 ﹐ 下 巴 上 還 有 一 道 兒 ﹐ 就 在 這 兒 ﹐ 很 威 武 的 樣 子 。 噢 ﹐ 對 了 ﹐ 他 的 牙 齒 像 顯 ﹐ 雪 白 整 齊 ﹐ 泛 著 輕 輕 的 品 色 ﹐ … 他 笑 起 來 的 樣 子 啊 ﹐ 好 像 春 天 裡 最 明 媚 的 一 束 陽 光 。 武 則 天 ﹕ 噢 ﹗ 真 是 個 美 男 子 ﹗ 連 我 都 想 見 見 他 ﹐ 怕 是 你 夢 裡 的 吧 ﹖ 太 平 ﹕ （ 著 急 ） 不 是 ﹗ 他 就 在 東 市 ﹐ 峨 冠 博 帶 ﹐ 可 能 還 是 個 世 家 子 弟 ﹗ 武 則 天 ﹕ 太 平 ﹐ 你 真 的 長 大 了 ﹗ … 有 一 件 事 ﹐ 我 本 想 明 天 再 告 訴 你 ﹐ 看 你 今 天 精 神 好 ﹐ 我 現 在 就 告 訴 你 吧 … … 突 厥 國 來 提 親 了 ﹐ 突 厥 國 的 二 皇 子 相 中 了 你 ﹐ 想 娶 你 ﹗ 太 平 ﹕ 娶 我 ﹖ 為 什 麼 ﹖ 武 則 天 ﹕ （ 笑 ） 為 什 麼 ﹐ 人 家 看 上 了 你 了 ﹐ 想 娶 你 做 媳 婦 兒 ﹐ 回 家 過 日 子 ﹐ 像 我 跟 你 父 親 這 樣 。 你 將 來 呀 ﹐ 就 是 突 厥 王 國 的 王 妃 ﹐ 興 許 將 來 還 會 當 突 厥 的 皇 后 … 太 平 ﹕ 不 去 ﹐ 不 可 能 ﹗ 突 厥 是 個 什 麼 鬼 地 方 ﹗ 窮 山 惡 水 ﹐ 再 說 ﹐ 他 們 那 兒 的 人 我 見 過 ﹐ 那 些 俘 虜 ﹐ 一 個 個 長 得 兇 巴 巴 的 樣 子 。 再 說 ﹐ 我 ﹐ 我 也 捨 不 得 離 開 你 呀 ﹗ 武 則 天 ﹕ 那 你 也 不 能 跟 我 一 輩 子 呀 ﹖ 女 孩 子 長 大 了 總 是 要 嫁 人 ﹐ 總 是 要 做 人 家 的 媳 婦 兒 。 據 說 ﹐ 二 皇 子 和 賢 哥 哥 的 摯 友 ﹐ 聽 說 人 長 得 很 帥 的 … 太 平 ﹕ 那 能 帥 到 哪 兒 去 ﹗ 再 帥 也 帥 不 過 他 ﹗ … 我 早 想 好 了 ﹐ 如 果 將 來 嫁 人 就 要 嫁 像 他 那 樣 的 人 ﹐ 又 看 好 ﹐ 又 厚 道 … 武 則 天 ﹕ 一 面 之 緣 ﹐ 你 怎 麼 知 道 他 的 為 人 … 太 平 ﹕ 感 覺 呀 ﹗ 我 能 感 覺 到 他 像 溫 泉 水 一 樣 溫 暖 而 舒 展 的 笑 容… 反 正 我 不 嫁 什 麼 突 厥 王 子 ﹗ 武 則 天 ﹕ 嫁 不 嫁 ﹐ 我 不 勉 強 ﹐ 但 你 父 親 已 經 踢 了 突 厥 王 子 宴 ﹐ 到 時 你 一 定 要 去 的 ﹗ 太 平 ﹕ 我 不 去 ﹗ 武 則 天 ﹕ 你 必 須 得 去 … 這 是 大 唐 的 門 面 ﹐ 去 不 去 可 由 不 得 你 做 主 。 太 平 ﹕ 那 我 要 做 出 什 麼 事 ﹐ 你 可 別 攔 我 ﹗ 七 ﹒ 熏 風 殿 白 天 內 景 條 案 狀 的 餐 桌 上 擺 著 各 式 豐 盛 悅 目 的 食 品 ﹐ 餐 具 皆 光 潔 耀 眼 ﹐ 顯 示 著 皇 家 精 緻 豪 華 的 氣 派 。 有 樂 聲 隱 隱 傳 來 ﹐ 絲 絲 入 耳 ﹐ 音 量 適 中 ﹐ 如 陽 光 的 態 度 ﹐ 舒 適 而 慵 懶 。 餐 桌 兩 頭 端 坐 著 李 治 和 武 則 天 ﹐ 一 側 分 別 坐 著 賢 ､ 顯 ､ 旦 。 另 一 側 正 中 坐 著 突 厥 王 子 ﹐ 兩 側 分 坐 著 李 義 甫 及 其 他 兩 位 老 臣 。 突 厥 王 子 對 面 的 座 位 空 著 ﹐ 顯 然 太 平 還 沒 到 。 李 治 ﹕ 本 來 今 天 是 相 親 的 日 子 ﹐ 理 當 吉 祥 喜 慶 ﹐ 本 不 是 談 論 國 事 的 時 機 。 但 我 剛 剛 聽 說 一 件 事 ﹐ 猶 如 風 和 日 麗 之 際 突 然 颳 起 的 一 小 股 旋 風 ﹐ 雖 危 害 不 足 掛 齒 ﹐ 卻 也 著 實 掀 起 了 一 片 風 沙 ﹐ 攬 了 朕 的 心 境 。 所 以 ﹐ 不 得 不 請 教 王 子 ﹐ 尋 個 結 果 。 王 子 ﹕ 聖 上 只 管 講 ﹐ 我 如 果 有 幸 知 道 答 案 ﹐ 一 定 如 實 回 答 ﹗ 李 治 ﹕ 李 義 甫 ﹐ 說 吧 ﹗ 李 義 甫 ﹕ 上 月 上 元 燈 節 ﹐ 正 當 我 大 唐 邊 陲 五 郡 和 平 居 民 舉 家 團 圓 。 喜 迎 佳 節 之 際 ﹐ 於 正 午 時 分 遭 遇 北 部 鄰 國 突 厥 騎 兵 騷 擾 。 當 時 正 值 我 國 邊 陲 駐 軍 換 防 ﹐ 同 時 大 部 份 將 士 又 都 思 鄉 心 切 ﹐ 因 此 警 備 較 平 時 鬆 懈 ﹐ 致 使 突 厥 騎 兵 長 驅 直 入 ﹐ 在 城 內 大 肆 燒 殺 搶 掠 ﹐ 洗 劫 一 空 後 揚 長 而 去 。 一 如 十 余 年 的 通 例 為 大 唐 留 下 又 一 批 孤 兒 寡 母 ﹐ 又 一 批 殘 破 的 家 庭 及 被 悲 傷 壓 彎 脊 背 的 父 母 。 整 個 入 侵 持 續 將 近 五 個 時 辰 ﹐ 突 厥 人 於 日 落 十 分 滿 載 而 歸 ﹐ 留 下 五 座 悲 情 城 市 在 肆 虐 的 大 火 及 縱 橫 的 淚 水 中 哀 號 顫 抖 。 李 治 ﹕ 而 這 一 切 發 生 在 你 我 兩 個 王 朝 正 緊 鑼 密 鼓 地 聯 姻 之 際 ﹐ 這 倒 不 得 不 使 朕 懷 疑 起 閣 下 及 貴 國 的 誠 意 了 ﹗ 突 厥 王 子 稍 稍 停 頓 了 片 刻 。 王 子 ﹕ 如 果 這 就 是 陛 下 要 問 的 問 題 ﹐ 那 我 可 以 不 假 思 索 地 輕 鬆 回 答 。 請 陛 下 及 皇 后 儘 管 放 心 我 對 於 這 門 婚 事 之 誠 意 。 它 猶 如 突 厥 諺 語 所 言 雄 鷹 之 於 蒼 天 的 嚮 往 ﹐ 請 陛 下 及 皇 后 切 勿 將 我 視 作 一 滿 腹 外 交 智 慧 的 鄰 國 王 子 ﹐ 而 能 施 恩 首 先 將 我 看 做 一 位 普 普 通 通 然 而 卻 不 幸 陷 入 未 知 愛 情 的 痴 迷 青 年 。 自 從 凱 旋 大 典 上 一 見 鐘 情 於 君 臨 頭 頂 的 貴 國 公 主 雍 容 高 貴 的 美 麗 身 影 ﹐ 我 已 同 無 數 屢 見 不 鮮 的 愛 情 故 事 中 憂 鬱 的 男 主 角 毫 無 二 致 ﹐ 終 日 茶 飯 不 思 心 情 忐 忑 地 等 待 愛 情 之 神 的 裁 決 ﹗ 至 於 我 國 對 於 和 平 的 誠 意 ﹐ 我 想 其 濃 烈 也 不 亞 于 我 對 於 公 主 的 愛 情 ﹗ 武 則 天 ﹕ 那 王 子 如 何 解 釋 李 大 人 復 述 的 不 幸 戰 事 ﹖ 王 子 ﹕ 我 只 能 在 此 表 示 深 深 的 遺 憾 及 歉 意 ﹗ 我 自 幼 旅 居 長 安 ﹐ 對 於 本 國 朝 政 業 已 生 疏 。 我 能 做 的 惟 一 解 釋 在 於 ﹐ 如 各 位 所 知 ﹐ 突 厥 屬 遊 牧 民 族 ﹐ 各 部 落 皆 流 動 游 移 ﹐ 所 結 聯 邦 雖 對 外 號 稱 統 一 ﹐ 但 實 際 仍 政 構 鬆 散 ﹐ 甚 至 各 自 為 政 ﹐ 不 像 大 唐 帝 國 四 海 歸 一 ﹐ 中 央 集 權 ﹐ 長 安 的 旨 意 可 一 貫 而 下 達 至 海 角 天 涯 。 因 此 ﹐ 一 兩 個 部 落 的 唐 突 不 義 之 舉 ﹐ 遠 不 足 以 代 表 可 汗 的 真 實 旨 意 。 貴 國 得 以 富 甲 天 下 ﹐ 得 以 威 震 四 海 ﹐ 要 點 在 於 政 體 結 構 緊 湊 合 理 ﹐ 這 是 我 多 年 寄 居 貴 國 的 心 得 ﹐ 也 是 我 學 成 歸 國 ､ 重 興 國 業 的 要 義 ﹗ 武 則 天 ﹕ 如 果 你 成 功 了 ﹐ 不 就 意 味 著 大 唐 又 多 了 一 個 更 為 強 大 的 敵 人 ﹖ 王 子 ﹕ 貴 國 待 我 如 慈 母 恩 師 ﹐ 知 恩 必 報 ﹐ 禮 尚 往 來 。 皇 后 不 知 ﹐ 承 蒙 貴 國 多 年 教 化 ﹐ 我 已 經 成 為 一 個 不 折 不 扣 的 儒 學 弟 子 了 ﹗ 武 則 天 ﹕ 說 得 不 錯 ﹗ 其 實 我 只 提 了 提 問 題 ﹐ 答 案 早 就 有 了 … 你 左 邊 坐 的 薛 文 德 將 軍 就 是 上 月 平 定 突 厥 入 侵 的 功 臣 ﹐ 貴 國 那 一 兩 個 不 法 部 落 的 可 汗 首 級 早 已 成 了 薛 將 軍 馬 前 的 飾 品 了 ﹐ 所 以 戰 爭 永 遠 是 侵 犯 與 復 仇 ﹐ 結 果 只 能 是 兩 敗 俱 傷 ﹐ 受 苦 的 是 兩 國 的 子 民 … 太 監 ﹕ 太 平 公 主 到 ﹗ 王 子 忙 起 身 ﹐ 垂 手 而 立 。 太 平 款 款 走 來 ﹐ 穿 得 捉 襟 見 肘 宛 如 乞 丐 。 武 則 天 皺 了 皺 眉 頭 。 太 平 入 座 ﹐ 一 臉 做 作 的 輕 浮 表 情 ﹐ 哥 哥 們 都 驚 異 地 打 量 著 太 平 的 奇 異 裝 束 。 武 則 天 ﹕ 太 平 ﹐ 這 位 就 是 突 厥 王 朝 的 二 皇 子 阿 莫 皆 立 。 太 平 起 身 ﹐ 微 笑 著 面 對 王 子 。 王 子 這 才 敢 抬 眼 ﹐ 眼 神 自 下 而 上 的 發 現 令 他 深 感 疑 惑 。 太 平 ﹕ 你 為 什 麼 不 敢 看 我 ﹐ 我 的 衣 服 不 好 看 ﹖ 王 子 ﹕ 不 敢 ﹐ 只 是 公 主 著 裝 與 上 次 大 相 徑 庭 ﹐ 我 有 些 不 習 慣 … 太 平 ﹕ 這 叫 乞 丐 服 ﹐ 是 我 親 自 設 計 的 ﹐ 取 材 于 街 頭 流 浪 漢 。 王 子 ﹕ 什 麼 衣 服 穿 在 公 主 身 上 都 別 有 風 韻 ﹐ 並 且 公 主 對 於 自 己 的 美 麗 欲 擒 故 縱 的 態 度 也 著 實 頗 有 情 趣 ﹗ 武 則 天 ﹕ 你 們 坐 下 吧 ﹗ 大 家 坐 定 ﹐ 開 始 進 餐 。 賢 小 聲 問 太 平 。 賢 ﹕ 你 怎 麼 穿 得 這 麼 破 破 爛 爛 ﹐ 太 有 辱 皇 家 風 范 了 ﹗ 太 平 ﹕ 我 是 想 考 考 這 位 王 子 的 誠 意 ﹗ 太 平 隨 即 發 覺 工 子 偷 偷 往 這 邊 看 ﹐ 便 堆 了 個 明 媚 的 笑 臉 。 王 子 被 太 平 含 情 脈 脈 的 盯 視 弄 得 手 足 無 措 ﹐ 早 就 走 了 神 兒 。 突 厥 廚 師 ﹕ 太 子 ﹐ 羊 烤 好 了 ﹗ 王 子 ﹕ 獻 上 來 ﹗ … 陛 下 ﹐ 皇 后 ﹐ 這 叫 烤 全 羊 ﹐ 突 厥 特 色 ﹐ 我 特 意 從 朝 中 請 來 御 所 為 您 精 心 烹 制 ﹐ 吃 時 要 講 究 刀 工 ﹐ 最 好 用 突 厥 短 馬 刀 切 割 。 在 下 願 為 諸 位 演 示 刀 法 ﹐ 見 笑 了 ﹗ 王 子 說 著 從 腰 間 拔 出 短 刀 ﹐ 嫻 熟 地 切 下 烤 肉 呈 予 皇 帝 與 皇 后 。 武 則 天 ﹕ 果 然 味 道 不 凡 ﹐ 皇 上 ﹐ 您 以 為 如 何 ﹖ 李 治 ﹕ 不 錯 ﹗ 但 烤 得 略 嫌 過 火 。 記 得 小 時 候 高 祖 宴 請 突 厥 可 汗 ﹐ 也 有 全 羊 ﹐ 但 還 帶 著 星 點 血 絲 ﹐ 口 感 似 乎 更 好 ﹗ 王 子 ﹕ 是 我 的 錯 ﹗ 我 是 想 漢 人 喜 食 熟 食 ﹐ 才 吩 咐 御 廚 … 太 平 ﹕ 我 可 以 看 看 你 的 刀 嗎 ﹖ 王 子 ﹕ … 當 然 ﹗ （ 王 子 將 刀 遞 與 太 平 ） 這 把 刀 跟 隨 我 多 年 了 ﹐ 是 在 我 國 最 出 色 的 武 器 行 揀 最 精 良 的 生 鐵 打 制 而 成 ﹐ 公 主 請 看 刀 柄 上 還 刻 著 我 的 名 字 ﹗ 太 平 擺 弄 著 短 刀 。 王 子 ﹕ 公 主 要 真 喜 歡 ﹐ 在 下 就 權 當 禮 物 ﹐ 送 與 公 主 ﹗ 太 平 ﹕ 謝 謝 ﹗ 我 可 以 試 試 嗎 ﹖ 王 子 ﹕ 當 然 ﹐ 刀 是 您 的 了 ﹗ 你 隨 便 ﹗ （ 轉 向 李 治 ） … 我 曾 聽 祖 父 講 過 那 次 宮 宴 ﹐ 那 次 烤 羊 的 御 廚 就 是 剛 纔 您 見 到 的 御 廚 的 父 親 。 王 子 講 話 時 不 時 用 眼 睛 瞟 對 面 的 太 平 ﹐ 他 的 發 現 令 他 大 吃 一 驚 。 太 平 正 用 刀 微 笑 著 仔 細 割 自 己 的 手 指 。 頃 刻 間 血 就 染 紅 了 她 的 袖 管 兒 … 王 子 ﹕ 父 親 跟 我 說 那 次 宴 會 ﹐ 當 時 … 啊 ﹗ 手 ﹗ 公 主 的 手 … 王 子 失 聲 慘 叫 了 出 來 ﹐ 他 怔 怔 地 望 著 太 平 割 下 手 指 後 拿 著 一 截 兒 衝 著 自 己 招 搖 。 王 子 的 喊 聲 令 所 有 人 的 目 光 都 瞄 準 了 太 平 ﹐ 於 是 眾 人 皆 大 驚 失 色 ﹐ 沒 了 言 語 。 太 平 ﹕ （ 掐 著 手 指 ） 我 最 喜 歡 吃 我 自 己 的 身 體 ﹐ 沒 關 係 ﹐ 吃 完 了 他 還 會 再 長 出 來 ﹐ 要 不 然 你 嚐 嚐 ﹐ 很 好 吃 的 。 王 子 連 連 搖 頭 ﹐ 瞪 著 驚 獃 的 眼 睛 。 太 平 ﹕ 你 不 吃 ﹐ 那 我 吃 了 ﹗ 說 ぴ 把 “ 手 指 ” 放 進 嘴 裡 ﹐ 大 嚼 特 嚼 。 王 子 望 著 ﹐ 幾 近 嘔 吐 ﹐ 他 慌 忙 閉 上 眼 睛 ﹐ 起 身 離 座 ﹐ 逃 一 般 地 向 外 走 … 太 平 看 王 子 走 了 ﹐ 這 才 從 袖 口 裡 掏 出 一 顏 料 包 ﹐ 攥 得 “ 血 ’ 流 得 滿 桌 都 是 。 太 平 ﹕ 我 這 個 手 指 頭 是 用 麵 做 的 ﹗ 像 嗎 ﹖ 眾 人 恍 然 大 悟 ﹐ 舒 了 口 氣 。 賢 ﹕ （ 憤 然 起 身 ） 你 ﹐ 你 太 不 像 話 了 ﹗ 說 著 追 出 去 找 王 子 。 李 治 ﹕ （ 極 為 不 悅 ） 太 平 ﹐ 你 太 過 份 了 ﹗ 餐 桌 上 的 氣 氛 立 刻 變 得 沉 悶 起 來 。 太 平 坐 在 那 兒 蹶 ぴ 嘴 。 賢 一 臉 氣 憤 地 又 回 來 。 賢 ﹕ 太 平 ﹐ 你 為 什 麼 這 樣 做 ﹐ 太 不 懂 事 了 ﹗ 太 平 ﹕ 我 說 過 我 不 嫁 人 的 嘛 ﹗ 賢 ﹕ 那 你 也 不 能 當 著 客 人 割 自 己 “ 手 指 頭 ’ 啊 ﹗ 最 先 是 李 治 再 也 憋 不 住 笑 聲 ﹐ 繼 而 一 臉 盛 怒 的 賢 也 忍 不 住 笑 了 ﹐ 於 是 ﹐ 笑 像 傳 染 病 ﹐ 一 時 間 笑 聲 大 作 ﹐ 每 個 人 包 括 週 邊 侍 從 都 笑 得 喘 不 過 氣 來 … 旁 白 ﹕ 突 厥 王 子 就 這 樣 被 我 嚇 跑 了 ﹐ 其 實 他 是 一 個 不 錯 的 人 ﹐ 長 得 也 標 致 … 命 運 真 是 一 切 人 間 戲 劇 最 成 熟 ､ 最 具 匠 心 的 設 計 師 ﹐ 多 少 年 之 後 ﹐ 他 真 的 當 了 突 厥 可 汗 ﹐ 他 的 女 兒 人 鬼 使 神 差 地 運 用 同 樣 的 機 智 嚇 跑 了 大 唐 的 一 位 “ 王 子 ” ﹐ 於 是 就 爆 發 了 兩 國 之 間 最 慘 烈 ､ 最 持 久 的 一 場 戰 爭 … 八 ﹒ 李 治 寢 宮 夜 晚 內 景 武 則 天 和 李 治 躺 在 床 上 ﹐ 望 著 天 花 板 發 獃 。 武 則 天 ﹕ … 我 最 近 越 來 越 擔 心 太 平 了 。 興 許 小 時 候 太 寵 她 了 … 我 總 琢 磨 著 她 今 年 這 道 坎 兒 … 李 治 ﹕ 是 福 是 禍 ﹐ 現 在 還 不 知 道 。 這 孩 子 心 越 來 越 野 ﹐ 不 定 出 什 麼 亂 子 呢 ﹗ 武 則 天 ﹕ 是 啊 ﹐ 可 是 她 總 待 在 宮 裡 也 不 是 個 辦 法 … 那 天 她 出 宮 ﹐ 好 像 碰 上 了 不 知 哪 位 少 爺 ﹐ 心 就 被 降 得 服 服 帖 帖 的 。 當 母 親 的 一 眼 就 能 看 出 來 。 李 治 ﹕ 這 是 好 事 啊 ﹗ 你 不 是 不 想 讓 她 像 你 嗎 ﹐ 最 好 的 法 子 就 是 把 她 嫁 出 去 ﹐ 哪 怕 是 普 通 人 家 。 其 實 普 通 人 家 更 好 ﹐ 離 這 宮 廷 越 遠 ﹐ 是 非 就 越 少 ﹐ 像 你 希 望 的 那 樣 當 個 完 完 全 全 的 女 人 。 記 得 我 的 岳 陽 姨 媽 嗎 ﹖ 她 就 嫁 了 微 臣 薛 炳 義 ﹐ 一 直 到 現 在 … 武 則 天 ﹕ 可 眼 下 怎 麼 辦 呢 ﹖ 總 不 能 張 榜 招 駙 馬 吧 ﹐ 再 說 像 她 那 麼 個 脾 氣 ﹐ 誰 敢 娶 呀 ﹖ 李 治 ﹕ … 有 一 個 辦 法 ﹐ 送 她 去 寺 裡 ﹐ 像 你 當 年 那 樣 ﹐ 寺 裡 寧 靜 祥 和 ﹐ 又 相 對 安 全 可 靠 ﹐ 在 那 兒 住 上 一 段 日 子 ﹐ 讓 佛 法 潛 移 默 化 地 陶 冶 情 操 心 智 。 也 許 能 避 避 邪 ﹐ 躲 躲 她 命 裡 的 晦 氣 。 武 則 天 ﹕ 這 倒 是 個 好 主 意 ﹗ 九 ﹒ 太 平 寢 宮 白 天 外 景 院 子 裡 放 的 全 是 大 大 小 小 的 箱 子 ﹐ 太 監 們 忙 碌 地 為 太 平 準 備 行 囊 。 十 ﹒ 太 平 寢 宮 白 天 內 景 太 平 與 韋 氏 道 別 ﹐ 身 邊 是 春 整 裝 待 發 ﹐ 太 平 懷 裡 緊 緊 抱 著 那 張 面 具 。 韋 氏 ﹕ 你 總 抱 著 它 幹 嗎 ﹖ 放 在 箱 子 裡 多 好 ﹗ 太 平 ﹕ 我 怕 壓 壞 了 ﹐ 還 是 拿 著 安 全 ﹗ 韋 氏 ﹕ … 你 ﹐ 還 在 想 他 吧 ﹖ 太 平 靦 腆 地 笑 了 。 韋 氏 ﹕ 我 真 羨 慕 你 ﹐ 這 麼 一 折 騰 還 就 真 出 了 宮 ﹗ 我 呢 ﹐ 還 不 知 要 在 這 裡 待 多 久 ﹗ 太 平 ﹕ 顯 不 是 在 嘛 ﹐ 你 倆 在 一 起 玩 兒 得 多 好 ﹗ 韋 氏 ﹕ 哼 ﹐ 顯 ﹗ 育 香 都 快 成 精 了 ﹐ 成 天 一 身 的 迷 香 氣 ﹐ 我 真 後 悔 怎 麼 看 上 了 他 ﹐ 哪 有 你 好 ﹐ 有 那 麼 個 標 致 俊 秀 的 少 年 等 你 ﹗ 太 平 ﹕ 瞎 說 ﹐ 我 連 他 叫 什 麼 都 不 知 道 。 韋 氏 ﹕ 我 保 證 你 能 再 見 到 他 ﹐ 只 要 出 了 宮 ﹐ 就 有 希 望 啦 ﹗ 太 監 ﹕ 公 主 ﹐ 咱 們 該 動 身 了 ﹗ 太 平 ﹕ 好 ﹗ … 為 什 麼 這 箱 子 皮 影 沒 帶 上 ﹖ 太 監 ﹕ 公 主 ﹐ 東 西 太 多 了 ﹐ 怕 裝 不 下 ﹗ 太 平 ﹕ 那 就 想 辦 法 ﹐ 我 還 要 給 尼 姑 們 演 戲 呢 ﹗ 太 監 ﹕ 是 ﹗ 十 一 ﹒ 太 平 寢 宮 庭 院 白 天 外 景 兩 個 太 監 抬 著 那 箱 子 皮 影 往 外 走 ﹐ 嘴 裡 小 聲 嘟 嚷 著 。 太 監 ﹕ 這 哪 兒 像 出 家 呀 ﹐ 東 西 帶 的 比 去 突 厥 成 親 還 多 。 旁 白 ﹕ 我 出 宮 了 ﹐ 我 注 視 著 肅 穆 包 圍 著 的 皇 宮 漸 漸 離 我 而 去 ﹐ 默 默 憧 憬 著 我 將 遇 上 怎 樣 的 快 樂 和 幸 福 ﹐ 只 有 我 知 道 ﹐ 那 撒 滿 離 家 之 路 的 甜 蜜 想 念 的 來 源 ﹐ 知 道 那 張 明 亮 的 面 孔 或 許 正 掛 著 那 輪 醉 人 的 微 笑 ﹐ 緩 緩 地 向 我 迫 近 。 我 終 于 出 宮 了 ﹐ 從 此 帶 著 浪 漫 的 心 情 ﹐ 踏 上 了 另 一 條 優 美 的 征 程 。 十 二 ﹒ 內 宮 城 外 白 天 外 景 太 平 倚 在 車 窗 上 望 著 神 情 莊 重 的 神 策 軍 衛 士 關 上 大 明 宮 那 扇 沉 重 的 彩 門 ﹐ 漸 漸 地 從 視 野 中 隱 去 了 影 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