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 感 業 寺 白 天 外 景 在 主 殿 前 的 台 階 上 站 ぴ 靜 慧 師 太 ､ 武 則 天 。 殿 前 空 場 上 已 經 堆 滿 了 大 大 小 小 的 錦 盒 緞 箱 ﹐ 還 有 太 監 招 呼 ぴ 往 裡 搬 。 靜 慧 師 太 皺 了 皺 眉 。 靜 慧 師 太 ﹕ 媚 娘 … 不 ﹐ 皇 后 ﹐ 這 都 是 太 平 公 主 的 細 軟 ﹖ 武 則 天 ﹕ 是 的 … 師 太 ﹐ 還 是 叫 我 媚 娘 吧 ﹗ … 真 是 時 過 境 遷 ﹐ 還 記 得 當 年 我 來 的 那 天 ﹐ 您 也 是 站 在 這 兒 ﹐ 手 裡 捻 ぴ 佛 珠 。 一 晃 二 十 五 年 了 ﹐ 而 您 舉 止 神 態 卻 依 然 健 壯 矍 鑠 ﹐ 神 采 奕 奕 ﹗ 靜 慧 師 太 ﹕ 這 要 託 福 於 菩 薩 保 祐 ﹐ 其 實 媚 娘 的 舉 止 神 態 也 依 然 如 故 。 感 業 寺 能 扶 持 過 皇 后 ﹐ 也 算 是 修 來 的 洪 福 ﹗ 太 平 跑 進 院 子 ﹐ 遠 遠 地 喊 。 太 平 ﹕ 母 後 ﹐ 我 看 過 了 您 曾 經 住 過 的 房 間 ﹐ 現 在 是 個 米 倉 ﹗ 我 去 那 邊 看 看 … 說 ぴ 又 沒 了 身 影 。 靜 慧 師 太 ﹕ … 太 平 公 主 無 論 長 相 還 是 氣 派 ﹐ 都 與 當 年 的 媚 娘 如 出 一 轍 ﹐ 看 了 叫 人 懷 疑 自 己 的 眼 睛 ﹗ 武 則 天 ﹕ 是 啊 ﹐ 人 說 母 女 連 心 ﹐ 可 我 這 個 女 兒 的 心 思 與 我 當 年 卻 天 地 之 別 。 我 當 年 在 此 為 先 皇 守 陵 ﹐ 空 有 一 腔 抱 負 無 的 放 矢 。 眼 見 ぴ 青 春 水 一 樣 流 走 ﹐ 可 謂 心 急 如 焚 ﹐ 可 如 今 太 平 呢 ﹖ 從 小 被 全 大 唐 慣 著 ﹐ 又 生 得 如 花 似 玉 ﹐ 哪 知 道 世 上 還 有 哀 愁 二 字 。 靜 慧 師 太 ﹕ 那 皇 后 把 她 放 在 我 這 兒 ﹐ 是 想 讓 她 學 會 哀 愁 呢 ﹖ 還 是 像 你 當 年 那 樣 ﹐ 雖 然 表 面 文 弱 娟 秀 ﹐ 實 則 堅 韌 剛 強 ､ 雄 心 勃 發 ﹖ 武 則 天 ﹕ 這 正 是 當 母 親 的 難 處 ﹐ 我 擔 心 的 恰 恰 是 我 希 望 她 擁 有 的 。 哪 有 做 母 親 的 盼 望 女 兒 哀 愁 ﹐ 怕 祇 怕 有 一 天 哀 愁 冷 不 防 來 了 ﹐ 她 還 傻 傻 的 敞 開 胸 懷 當 做 幸 福 去 擁 抱 ﹐ 對 於 女 人 ﹐ 沒 有 理 想 抱 負 ﹐ 反 倒 是 個 優 點 。 有 了 它 只 能 使 你 的 路 途 更 凶 險 ﹐ 前 程 更 難 測 。 我 祇 想 她 這 輩 子 能 當 個 完 完 全 全 ､ 普 普 通 通 的 女 人 ﹐ 一 個 同 我 截 然 不 同 的 女 人 ﹗ 靜 慧 師 太 ﹕ 這 是 上 天 的 旨 意 ﹐ 不 是 俗 人 可 以 改 變 的 。 我 惟 一 能 幫 您 的 是 為 她 儲 備 一 顆 心 靈 ﹐ 一 種 能 應 付 世 事 無 常 ､ 時 運 變 遷 的 平 和 心 境 。 武 則 天 ﹕ … 我 想 您 說 的 ﹐ 大 概 就 是 我 想 要 的 ﹗ … 噢 ﹐ 對 了 ﹐ 等 太 平 住 進 來 ﹐ 無 論 如 何 不 許 她 出 這 院 門 一 步 。 師 傅 無 論 做 什 麼 ﹐ 都 已 經 是 我 的 旨 意 。 二 ﹒ 感 業 寺 後 院 祠 堂 白 天 外 景 ／ 內 景 後 院 破 落 雜 亂 ﹐ 牆 角 屋 檐 由 於 好 久 未 見 打 掃 ﹐ 遍 積 灰 塵 ﹐ 掛 滿 蛛 網 。 陽 光 被 前 院 高 大 的 屋 檐 和 院 中 的 一 棵 古 樹 隔 得 很 遠 。 於 是 這 兒 就 更 幽 深 潮 冷 ﹐ 透 ぴ 神 秘 。 太 平 扒 在 窗 臺 上 ﹐ 好 奇 地 向 祠 堂 內 窺 視 。 發 現 幾 乎 發 霉 的 蒲 團 上 端 坐 ぴ 一 個 僧 人 。 布 衣 襤 樓 ﹐ 背 上 披 ぴ 一 頭 斑 白 如 枯 草 一 般 的 枯 髮 。 由 於 是 背 影 ﹐ 所 以 不 辨 男 女 。 太 平 剛 一 探 頭 ﹐ 就 被 僧 人 的 背 影 發 現 。 僧 人 ﹕ 貴 客 駕 到 ﹐ 有 失 遠 迎 ﹐ 還 望 太 平 公 主 恕 不 敬 之 罪 ﹗ 太 平 ﹕ （ 左 右 看 ） 你 怎 麼 知 道 是 我 ﹖ 僧 人 ﹕ 我 識 得 公 主 的 芳 香 ﹐ 熟 悉 您 輕 靈 的 腳 步 。 太 平 ﹕ 胡 說 ﹗ 你 又 不 是 神 仙 ﹗ 僧 人 ﹕ 我 是 不 是 神 仙 ﹐ 連 神 仙 都 不 清 楚 ﹗ 但 我 確 實 可 以 預 知 命 運 ､ 占 卜 未 來 ﹐ 公 主 想 進 來 讓 我 看 看 相 嗎 ﹖ 太 平 ﹕ … 不 想 ﹗ 僧 人 ﹕ （ 笑 ） 公 主 手 裡 拿 的 可 是 崑 崙 奴 面 具 ﹖ 太 平 ﹕ （ 驚 異 ） 你 … 怎 麼 知 道 ﹖ 太 平 一 時 被 他 弄 得 摸 不 清 頭 腦 。 僧 人 ﹕ … 你 父 皇 的 眼 睛 好 了 嗎 ﹖ 太 平 ﹕ 你 怎 麼 知 道 ﹖ 你 … 你 是 誰 ﹖ 僧 人 ﹕ 我 是 誰 並 不 重 要 ﹗ 公 主 你 看 腳 下 倒 數 第 三 級 台 階 ﹐ 上 面 有 一 塊 乾 燥 樹 皮 ﹐ 裡 面 是 我 為 您 父 皇 的 失 明 獻 的 一 劑 藥 方 ﹐ 請 轉 交 給 大 唐 皇 后 ﹗ 太 平 接 他 的 指 示 撿 起 樹 皮 ﹐ 疑 惑 地 跑 走 。 三 ﹒ 感 業 寺 主 殿 白 天 內 景 武 則 天 祈 禱 完 站 起 身 。 武 則 天 ﹕ 那 ﹐ 太 平 就 交 給 您 了 ﹗ 靜 慧 師 太 ﹕ 你 把 太 平 交 給 了 菩 薩 ﹐ 靜 慧 只 代 她 守 護 而 已 ﹐ 我 一 定 盡 職 盡 心 ﹐ 請 皇 后 只 管 放 心 。 太 平 風 風 火 火 地 跑 入 ﹐ 進 門 就 喊 。 太 平 ﹕ 母 後 ﹐ 我 剛 纔 看 見 一 個 瘋 子 … 其 實 他 也 沒 那 麼 瘋 … 就 是 挺 神 的 ﹐ 在 後 面 的 院 子 裡 ﹗ 靜 慧 師 太 ﹕ 公 主 怕 指 的 是 清 遠 法 師 ﹖ 此 人 是 洛 陽 恩 重 寺 方 丈 ､ 我 師 兄 靜 能 法 師 的 弟 子 。 順 德 三 年 ﹐ 恩 重 寺 被 一 場 大 火 毀 於 一 旦 ﹐ 清 遠 是 惟 一 生 還 的 人 ﹐ 可 卻 被 燒 得 沒 了 樣 子 。 我 看 他 可 憐 ﹐ 就 收 留 了 他 ﹐ 沒 想 到 他 入 寺 的 第 二 年 突 然 走 火 入 魔 ﹐ 整 天 瘋 言 瘋 語 的 還 自 稱 開 了 天 眼 ﹐ 能 通 治 百 病 。 不 過 他 確 實 曾 師 從 靜 能 法 師 ﹐ 精 通 醫 道 ﹐ 深 得 其 藥 學 真 髓 。 現 在 他 在 寺 院 裡 幹 幹 雜 活 ﹐ 有 時 也 給 徒 弟 們 看 看 病 。 太 平 ﹕ 他 讓 我 給 您 這 個 … 武 則 天 接 過 樹 皮 。 武 則 天 ﹕ 這 是 什 麼 ﹖ 太 平 ﹕ 他 說 這 方 子 能 治 好 父 皇 的 失 明 症 ﹗ 武 則 天 ﹕ 他 怎 麼 知 道 皇 上 的 病 ﹖ 靜 慧 師 太 ﹕ 皇 后 在 天 下 廣 集 良 方 ﹐ 召 四 方 名 醫 進 宮 會 診 ﹐ 聲 勢 這 麼 大 ﹐ 恐 怕 連 長 安 的 孩 子 們 都 知 道 了 ﹗ 我 看 皇 后 不 妨 一 試 ﹐ 萬 一 要 治 好 了 呢 ﹖ 清 遠 的 醫 術 也 算 有 了 大 用 處 ﹗ 武 則 天 ﹕ … 好 吧 ﹗ 太 平 ﹐ 你 要 離 他 遠 一 點 兒 ﹐ 畢 竟 是 個 瘋 子 ﹗ 那 我 先 回 宮 了 ﹐ 師 太 ﹗ 請 記 住 我 的 話 … 靜 慧 師 太 ﹕ 皇 后 ﹐ 我 還 有 一 事 相 求 ﹐ 請 把 公 主 的 閑 雜 用 品 都 搬 回 宮 吧 ﹗ 太 平 ﹕ 為 什 麼 ﹖ 靜 慧 師 太 ﹕ 佛 門 清 靜 之 地 ﹐ 避 諱 珠 光 寶 氣 ﹗ 入 鄉 隨 俗 ﹐ 當 年 皇 后 入 寺 的 時 候 ﹐ 隨 身 帶 的 也 不 過 只 是 幾 件 薄 衫 ﹐ 並 沒 有 講 什 麼 排 場 ﹗ 靜 慧 說 得 語 詞 堅 定 ﹐ 不 容 質 疑 。 武 則 天 望 ぴ 她 ﹐ 沉 思 片 刻 。 武 則 天 ﹕ 師 太 說 得 有 道 理 ﹐ 太 平 ﹐ 你 要 記 住 這 兒 不 是 皇 宮 ﹐ 你 也 不 再 是 那 個 少 不 更 事 的 小 公 主 了 ﹐ 再 學 ぴ 過 過 清 淡 的 日 子 。 太 平 ﹕ 那 把 皮 影 給 我 留 下 ﹗ 靜 慧 師 太 ﹕ 可 以 ﹐ 就 依 了 公 主 吧 ﹗ 四 ﹒ 感 業 寺 內 太 平 居 所 夜 晚 內 景 大 平 望 ぴ 斜 上 方 的 一 輪 圓 月 ﹐ 若 有 所 思 。 旁 白 ﹕ 這 難 道 就 是 我 所 期 盼 的 宮 外 生 活 ﹖ 那 令 我 朝 思 暮 想 的 ､ 被 嘹 亮 的 歌 聲 和 歡 悅 的 面 孔 裝 飾 起 來 的 長 安 夜 景 ﹐ 現 在 似 乎 變 得 更 加 遙 不 可 及 ﹐ 那 曾 令 我 身 心 顫 抖 的 離 家 出 走 的 激 情 ﹐ 被 週 圍 海 一 般 綿 延 的 枯 燥 與 孤 寂 淹 沒 了 。 五 ﹒ 感 業 寺 主 殿 白 天 內 景 眾 尼 姑 正 在 誦 經 。 靜 慧 師 太 面 對 眾 人 打 坐 。 最 後 一 排 的 一 個 小 尼 姑 似 乎 有 些 心 神 不 定 ﹐ 眼 神 便 左 右 游 移 起 來 。 她 發 現 大 殿 的 紙 窗 外 突 然 神 奇 地 出 現 了 個 小 人 兒 ﹐ 之 後 又 有 一 個 探 了 頭 ﹐ 似 乎 是 一 男 一 女 ﹐ 倆 人 在 窗 上 輕 靈 地 來 回 走 動 ﹐ 真 人 一 般 ﹐ 做 起 戲 來 。 她 逐 漸 看 得 入 了 神 兒 ﹐ 然 後 示 意 給 身 邊 靜 坐 的 僧 友 看 。 於 是 ﹐ 很 快 地 ﹐ 下 面 輕 微 地 躁 動 起 來 ﹐ 大 家 饒 有 興 味 地 指 指 點 點 。 靜 慧 師 太 睜 了 一 下 眼 睛 ﹐ 之 後 又 閉 上 。 靜 慧 師 太 ﹕ 其 實 我 早 就 看 到 了 。 但 我 依 然 能 靜 坐 不 動 ﹐ 形 神 不 走 。 出 家 人 讀 經 講 求 情 心 寡 欲 ﹐ 清 靜 無 為 。 只 有 這 樣 ﹐ 經 書 上 博 大 精 深 的 內 容 和 要 義 才 會 絲 絲 縷 縷 地 滲 透 到 你 的 頭 腦 ､ 精 神 ､ 甚 至 血 液 裡 。 然 而 寧 靜 寡 欲 從 來 不 是 一 種 天 生 自 然 的 心 境 ﹐ 它 其 實 是 一 種 膠 ぴ 的 狀 態 ﹐ 一 場 慾 念 與 理 智 相 持 不 下 的 鬥 法 。 這 猶 如 拔 河 時 繩 正 中 的 緞 標 ﹐ 雙 方 趨 勢 均 力 敵 ﹐ 它 的 地 位 就 越 穩 固 ﹐ 韌 度 就 越 強 。 眾 人 聽 罷 ﹐ 忙 又 低 下 頭 。 太 平 的 臉 從 窗 欞 中 浮 出 ﹐ 發 現 僧 尼 不 為 所 動 ﹐ 令 她 大 力 不 悅 。 六 ﹒ 感 業 寺 主 殿 庭 外 白 天 外 景 太 平 惱 怒 地 扔 掉 手 中 的 皮 影 ﹐ 沖 殿 裡 喊 。 太 平 ﹕ 你 們 做 人 真 沒 趣 ﹗ 我 走 了 ﹗ 去 城 里 ﹐ 一 會 兒 就 回 來 。 七 ﹒ 甬 道 白 天 外 景 太 平 在 前 疾 走 如 飛 ﹐ 後 面 跟 ぴ 春 。 隔 不 遠 的 後 面 跟 ぴ 靜 慧 師 太 及 幾 位 尼 姑 。 太 平 故 意 調 整 自 己 的 速 度 ﹐ 忽 慢 忽 快 ﹐ 有 時 乾 脆 站 ぴ 不 動 。 於 是 後 面 的 人 也 做 ぴ 相 應 的 調 整 。 漸 漸 地 。 太 平 居 然 玩 上 了 癮 ﹐ 臉 上 掛 ぴ 戲 謔 的 笑 容 ﹗ 太 平 終 于 行 至 門 口 ﹐ 見 到 的 卻 是 一 把 鎖 。 太 平 回 頭 ﹐ 盛 氣 凌 人 。 太 平 ﹕ 打 開 ﹗ 靜 慧 師 太 ﹕ 不 可 以 ﹗ 太 平 ﹕ 為 什 麼 ﹖ 靜 慧 師 太 ﹕ 因 為 我 在 盡 我 的 職 責 ﹗ 太 平 ﹕ 我 是 大 唐 公 主 ﹐ 我 命 令 你 打 開 ﹗ 靜 慧 師 太 ﹕ 我 是 寺 裡 主 持 ﹐ 在 這 兒 你 應 該 聽 我 的 ﹗ 太 平 被 氣 得 說 不 出 話 ﹐ 她 機 靈 一 動 ﹐ 指 ぴ 春 。 太 平 ﹕ 我 不 出 去 ﹐ 她 可 以 出 去 嗎 ﹖ 靜 慧 師 太 ﹕ … 她 可 以 。 太 平 ﹕ 那 好 ﹐ 春 ﹐ 你 出 去 買 隻 雞 回 來 ﹐ 我 要 吃 肉 ﹗ 雞 ﹐ 我 母 親 沒 告 訴 你 不 讓 我 吃 吧 ﹖ 靜 慧 師 太 ﹕ 當 然 沒 有 ﹐ 公 主 畢 竟 還 是 俗 身 ﹗ 八 ﹒ 感 業 寺 齋 堂 白 天 內 景 別 人 都 在 食 素 ﹐ 清 湯 白 水 。 惟 太 平 的 盤 子 中 放 ぴ 一 隻 顏 色 油 亮 的 烤 雞 。 太 平 正 吃 雞 腿 ﹐ 刻 意 做 出 吃 得 很 開 心 的 樣 子 ﹐ 她 轉 頭 問 身 邊 的 人 。 太 平 ﹕ 你 上 次 吃 肉 是 什 麼 時 候 呀 ﹖ 小 僧 尼 搖 搖 頭 沒 回 答 ﹐ 依 然 低 下 頭 喝 湯 。 餐 桌 四 週 的 人 皆 低 眉 順 眼 ﹐ 惟 恐 看 見 太 平 大 吃 特 吃 的 樣 子 ﹐ 大 概 如 師 太 所 言 ﹐ 正 在 培 養 ぴ 龐 大 的 理 智 。 太 平 卻 依 然 興 致 勃 勃 。 太 平 ﹕ 雞 肉 真 好 吃 ﹗ 不 僅 肉 質 鮮 美 ﹐ 而 且 顏 色 也 很 漂 亮 ﹗ 我 真 替 你 們 可 惜 … 你 想 吃 嗎 ﹖ … 給 ﹗ 太 平 發 現 坐 在 對 面 桌 尾 的 明 清 遠 正 愣 愣 地 看 ぴ 自 己 手 中 的 雞 腿 出 神 ﹐ 明 清 遠 眼 睛 下 系 ぴ 一 塊 方 巾 ﹐ 遮 住 臉 的 大 半 部 ﹐ 只 露 出 一 雙 眼 睛 在 外 ﹐ 所 以 就 格 外 顯 眼 。 太 平 扯 下 一 隻 翅 膀 ﹐ 沖 明 清 遠 伸 出 手 … 九 ﹒ 太 平 居 所 夜 晚 內 景 一 縷 月 光 抹 在 太 平 熟 睡 的 臉 上 ﹐ 她 睡 得 很 香 ﹐ 懷 裡 依 然 寶 貝 般 抱 ぴ 那 張 崑 崙 奴 的 面 具 。 十 ﹒ 夢 境 黑 色 背 景 。 從 不 同 角 度 看 見 的 同 一 個 揭 臉 的 動 作 ﹐ 週 而 復 始 。 面 具 下 全 是 薛 紹 微 笑 的 明 亮 面 孔 。 薛 紹 ﹕ 小 姐 可 能 是 認 錯 人 了 ﹖ 這 個 聲 音 連 續 不 斷 地 出 現 在 太 平 夢 中 。 十 一 ﹒ 太 平 居 所 夜 晚 內 景 太 平 睜 開 眼 ﹐ 坐 直 身 ﹐ 呼 吸 急 促 ﹐ 面 頰 潮 紅 ﹐ 她 撫 ぴ 手 中 的 面 具 ﹐ 臉 上 似 乎 還 印 ぴ 夢 中 的 欣 喜 。 太 平 重 又 躺 下 身 ﹐ 大 睜 ぴ 眼 睛 出 神 ﹐ 嘴 中 唸 叨 ぴ 。 太 平 ﹕ 清 遠 … 清 遠 … 明 清 遠 ﹗ 她 猛 地 坐 起 身 ﹐ 似 乎 意 識 到 了 什 麼 ﹗ 十 二 ﹒ 感 業 寺 後 院 祠 堂 夜 晚 內 景 蒲 團 上 空 無 一 人 ﹐ 供 臺 上 香 火 未 滅 ﹐ 釋 放 出 縷 縷 清 煙 。 太 平 悄 悄 走 入 ﹐ 四 處 張 望 。 太 平 ﹕ 清 遠 師 傅 ﹗ 清 遠 師 傅 ﹗ 你 在 哪 兒 呢 ﹖ 十 三 ﹒ 感 業 寺 後 院 夜 晚 外 景 太 平 站 在 院 中 ﹐ 始 終 沒 有 找 到 明 清 遠 ﹐ 有 些 失 望 地 往 回 走 ﹐ 突 然 聽 見 有 人 叫 她 的 名 字 。 明 清 遠 ﹕ 太 平 ﹐ 你 在 找 我 嗎 ﹖ 太 平 ﹕ 是 我 ﹗ … 你 在 哪 兒 呢 ﹖ 太 平 四 下 張 望 ﹐ 依 然 空 無 一 人 ﹐ 心 裡 就 更 納 悶 兒 。 明 清 遠 ﹕ 我 在 這 兒 ﹐ 在 你 頭 頂 上 ﹗ 太 平 抬 頭 ﹐ 這 才 發 現 明 清 遠 坐 在 屋 脊 上 ﹐ 披 ぴ 斗 篷 ﹐ 頭 頂 便 是 斗 大 的 圓 月 。 他 頭 髮 依 然 披 散 ぴ ﹐ 隨 ぴ 風 輕 微 鼓 動 ﹐ 被 月 光 鑲 了 一 條 銀 邊 。 他 臉 上 依 然 遮 ぴ 那 塊 圍 布 。 太 平 被 眼 前 的 情 景 驚 呆 了 。 明 清 遠 打 坐 完 ﹐ 大 鵬 鳥 一 般 落 在 地 上 ﹐ 龐 大 的 斗 篷 如 翅 膀 ﹐ 太 平 呆 呆 地 望 ぴ 這 一 切 ﹐ 嘴 依 然 驚 得 合 不 攏 來 。 明 清 遠 ﹕ 我 在 上 面 就 看 見 你 了 。 公 主 有 什 麼 事 ﹖ 太 平 先 點 頭 ﹐ 之 後 又 搖 頭 ﹐ 神 情 似 乎 仍 在 夢 裡 。 太 平 ﹕ … 我 … 給 你 送 雞 來 了 ﹗ 十 四 ﹒ 明 清 遠 居 所 夜 晚 內 景 ／外 景 桌 上 一 盞 油 燈 發 出 慘 淡 微 弱 的 光 ﹐ 房 間 內 陳 設 簡 陋 。 太 平 怔 怔 地 望 ぴ 明 清 遠 狼 吞 虎 嚥 地 掀 開 一 點 兒 圍 布 吃 雞 ﹐ 邊 微 微 側 ぴ 身 ﹐ 生 怕 太 平 看 見 他 的 臉 。 他 吃 完 ﹐ 抹 了 抹 嘴 。 太 平 ﹕ 好 吃 嗎 ﹖ 明 清 遠 ﹕ 好 吃 ﹗ 好 久 沒 吃 肉 了 ﹗ 太 平 ﹕ 你 為 什 麼 老 是 圍 ぴ 布 巾 ﹐ 是 怕 人 看 嗎 ﹖ 明 清 遠 ﹕ 臉 燒 得 沒 了 樣 兒 ﹐ 怕 嚇 ぴ 人 家 ﹗ 太 平 ﹕ 燒 成 什 麼 樣 了 ﹖ 明 清 遠 ﹕ （ 作 摘 巾 狀 ） 公 主 想 看 看 ﹖ 太 平 ﹕ （ 慌 張 ） 算 了 … 算 了 ﹐ 還 是 戴 ぴ 吧 ﹗ 明 清 遠 ﹕ 多 謝 公 主 惦 念 ﹗ 您 ﹐ 還 有 事 兒 嗎 ﹖ 太 平 ﹕ 我 … 我 想 讓 你 給 我 看 看 手 相 。 說 罷 把 手 伸 過 去 ﹐ 明 清 遠 接 過 手 ﹐ 將 油 燈 移 得 更 近 。 明 清 遠 ﹕ 公 主 掌 中 紋 路 如 鳳 尾 悠 長 婉 轉 ﹐ 再 看 您 鳳 顏 龍 頸 ﹐ 這 乃 伏 羲 之 相 … 太 平 ﹕ （ 懷 疑 地 ） 你 果 真 識 命 嗎 ﹖ 明 清 遠 ﹕ 我 不 僅 可 以 預 知 未 來 ﹐ 還 可 以 說 出 您 的 過 去 ﹗ 太 平 ﹕ 那 你 說 說 看 ﹗ 明 清 遠 ﹕ 公 主 過 去 住 在 鳳 陽 閣 ﹐ 院 中 有 一 棵 參 天 古 樹 ﹐ 樹 幹 上 刻 ぴ 高 祖 的 名 篇 《 陽 春 賦 》 。 出 了 鳳 陽 閣 向 左 是 咸 陽 殿 ﹐ 往 右 過 御 花 園 是 清 寧 宮 ﹐ 是 您 母 後 的 寢 宮 。 順 著 斜 陽 道 下 去 是 凌 煙 閣 ﹐ 太 子 學 就 設 在 那 裡 ﹐ 凌 煙 閣 外 是 一 池 春 水 ﹐ 叫 太 液 地 ﹐ 池 中 養 花 ﹐ 碧 波 青 蓮 ﹐ 蓮 下 有 魚 ﹐ 赤 尾 銀 身 ﹐ 嬉 戲 成 趣 。 於 池 中 泛 舟 ﹐ 舟 借 水 勢 ﹐ 水 就 風 勢 ﹐ 破 浪 徐 行 。 天 氣 好 的 時 候 ﹐ 霧 紀 窮 盡 ﹐ 能 窺 見 東 宮 宮 牆 一 隅 ﹐ 綴 滿 青 苔 ﹐ 太 子 居 於 東 宮 ﹐ 常 有 朋 友 小 聚 ﹐ 把 酒 當 歌 。 明 清 遠 說 ぴ 說 ぴ 居 然 動 了 感 情 ﹐ 語 調 中 雜 ぴ 濃 情 摯 意 。 整 個 人 陷 入 到 一 種 深 沉 的 情 緒 中 。 太 平 ﹕ 哇 ﹗ 你 真 厲 害 ﹐ 說 得 一 絲 不 差 ﹐ 你 是 怎 麼 猜 到 的 ﹖ 明 清 遠 忙 把 思 緒 從 冥 想 中 拉 回 ﹐ 語 氣 又 恢 復 了 平 常 。 明 清 遠 不 是 我 猜 到 的 ﹐ 是 我 看 到 的 。 我 說 過 我 勝 過 神 仙 ﹗ 而 且 … 我 還 從 公 主 臉 上 讀 到 了 一 些 新 的 想 念 ﹗ 太 平 ﹕ 真 的 ﹖ 是 … 什 麼 ﹖ 明 清 遠 ﹕ 公 主 愛 上 了 一 個 人 ﹗ 太 平 ﹕ （ 害 羞 ﹐ 躲 閃 ぴ 他 的 目 光 ） 瞎 說 … 我 才 沒 有 呢 ﹗ 明 清 遠 ﹕ 有 沒 有 ﹐ 公 主 自 己 心 明 如 鏡 ﹗ 太 平 ﹕ 那 你 說 說 ﹐ 他 長 的 什 麼 樣 子 ﹖ 明 清 遠 ﹕ 他 有 ぴ 朝 日 般 明 亮 的 面 孔 ﹐ 泉 水 般 甜 美 的 笑 容 ﹐ 這 些 都 真 切 地 印 在 您 清 澈 的 眸 子 裡 ﹗ 太 平 羞 怯 地 低 下 頭 ﹐ 雙 頰 排 紅 。 太 平 ﹕ 我 … 該 回 去 了 ﹗ 多 謝 清 遠 師 傅 指 教 ﹗ 明 清 遠 ﹕ 多 謝 公 主 的 雞 ﹗ 太 平 默 默 地 走 到 院 中 站 住 ﹐ 從 懷 裡 掏 出 面 具 ﹐ 默 默 端 詳 ぴ 。 之 後 像 下 了 很 大 決 心 轉 身 回 去 。 她 站 在 門 口 ﹐ 望 ぴ 明 清 遠 燈 下 的 背 影 。 太 平 ﹕ 那 你 說 ﹐ 他 會 愛 我 嗎 ﹖ 明 清 遠 ﹕ 天 下 任 何 一 個 男 人 都 會 愛 上 公 主 無 雙 的 美 貌 ﹐ 都 會 一 見 鐘 情 於 公 主 秀 麗 的 容 顏 。 太 平 ﹕ 那 你 說 ﹐ 我 會 再 見 到 他 嗎 ﹖ 明 清 遠 轉 過 身 ﹐ 注 視 ぴ 太 平 ﹐ 目 光 深 切 。 明 清 遠 ﹕ 公 主 要 想 知 道 這 個 問 題 的 答 案 ﹐ 必 須 先 答 應 我 一 個 請 求 。 太 平 ﹕ （ 急 切 ） 我 答 應 ﹗ 明 清 遠 ﹕ （ 笑 ） 公 主 還 沒 有 問 我 是 什 麼 請 求 ﹗ 太 平 ﹕ 你 說 ﹗ 明 清 遠 ﹕ 公 主 喜 歡 住 在 這 裡 嗎 ﹖ 太 平 ﹕ 我 … 不 喜 歡 ﹗ 可 母 後 下 了 旨 ﹐ 是 絕 對 不 允 許 我 出 去 。 算 命 先 生 說 我 今 年 有 劫 數 ﹐ 當 閉 門 思 過 ﹐ 遠 離 塵 世 ﹗ 明 清 遠 ﹕ 這 絕 對 是 庸 人 自 擾 ﹐ 這 肯 定 是 哪 個 意 欲 爭 寵 的 江 湖 術 士 在 您 母 後 面 前 丟 下 的 斷 言 ﹗ 我 看 公 主 倒 是 面 呈 吉 相 ﹐ 今 年 有 大 利 可 圖 ﹗ 太 平 ﹕ 那 你 跟 我 母 後 說 呀 ﹗ 明 清 遠 ﹕ 那 要 靠 公 主 為 我 引 見 。 太 平 ﹕ 怎 麼 引 見 ﹖ 明 清 遠 從 懷 裡 掏 出 一 尺 白 絹 。 明 清 遠 ﹕ 把 這 尺 白 絹 交 與 您 母 後 ﹗ 我 保 證 公 主 能 從 這 兒 出 去 ﹗ 太 平 ﹕ 那 你 說 ﹐ 我 還 能 再 見 到 他 嗎 ﹖ 明 清 遠 ﹕ 如 果 公 主 從 這 裡 出 去 了 ﹐ 就 一 定 能 見 到 他 ﹗ 十 五 ﹒ 感 業 寺 主 殿 白 天 內 景 武 則 天 和 靜 慧 師 太 坐 在 大 堂 上 首 ﹐ 太 平 垂 手 站 在 兩 人 面 前 。 武 則 天 ﹕ 師 太 ﹐ 最 近 太 平 在 這 裡 表 現 怎 麼 樣 ﹐ 還 算 是 聽 話 嗎 ﹖ 靜 慧 師 太 ﹕ 只 吃 過 一 次 雞 ﹐ 演 過 一 次 皮 影 ﹐ 還 試 過 一 次 不 成 功 的 逃 跑 ﹐ 其 他 就 沒 什 麼 了 ﹗ 武 則 天 ﹕ 太 平 ﹐ 我 應 該 高 興 呢 ﹐ 還 是 生 氣 ﹖ 太 平 ﹕ 母 後 ﹐ 那 些 都 是 因 為 女 兒 剛 到 寺 裡 ﹐ 沒 法 適 應 寺 裡 的 清 靜 乏 味 ﹐ 一 時 犯 下 的 過 錯 。 女 兒 現 在 能 夠 潛 心 讀 經 ﹐ 倒 也 明 白 了 一 些 佛 教 禪 學 要 義 ﹐ 再 看 週 圍 事 理 ﹐ 也 不 像 以 前 那 樣 清 靜 乏 味 ﹐ 是 有 了 一 些 冷 靜 和 成 熟 。 而 且 ﹐ 我 … 還 拜 了 個 師 傅 。 武 則 天 ﹕ 是 嗎 ﹖ 你 從 的 是 哪 位 師 傅 啊 ﹖ 太 平 ﹕ 就 是 上 次 我 跟 您 講 過 的 那 位 清 遠 師 傅 。 武 則 天 ﹕ 清 遠 師 傅 ﹖ 就 是 上 回 給 你 父 皇 獻 方 的 那 位 ﹖ 太 平 ﹕ 正 是 他 ﹗ 武 則 天 ﹕ （ 臉 沉 下 來 ） 我 正 要 找 他 呢 ﹗ 太 平 ﹕ 他 正 在 祠 堂 恭 候 ﹗ 並 且 讓 我 把 這 個 交 給 您 ﹗ 武 則 天 接 過 白 絹 ﹐ 打 開 ﹐ 上 面 用 草 體 寫 了 一 個 龍 飛 鳳 舞 的 “ 曌 ” 字 ﹐ 武 則 天 微 皺 了 一 下 眉 。 武 則 天 ﹕ 這 是 他 寫 的 ﹖ 太 平 ﹕ 是 ﹗ 武 則 天 ﹕ 帶 他 來 見 我 ﹗ 十 六 ﹒ 感 業 寺 後 院 白 天 外 景 武 則 天 坐 在 院 中 ﹐ 身 後 站 ぴ 靜 慧 師 太 和 太 平 ﹐ 兩 側 站 ぴ 神 策 軍 衛 士 。 明 清 遠 跪 在 武 則 天 面 前 ﹐ 臉 上 依 舊 圍 ぴ 布 。 武 則 天 冷 冷 地 看 ぴ 腳 下 的 明 清 遠 ﹐ 目 光 寒 冷 。 武 則 天 ﹕ 你 就 是 明 清 遠 ﹖ 明 清 遠 ﹕ 正 是 貧 僧 。 武 則 天 ﹕ 把 你 臉 上 的 圍 布 摘 下 來 ﹐ 讓 我 看 看 你 長 的 什 麼 模 樣 ﹖ 明 清 遠 ﹕ 摘 下 來 皇 后 也 看 不 出 個 模 樣 ﹐ 只 是 一 團 被 烈 火 焦 化 的 皮 肉 ﹐ 怕 是 要 玷 污 了 您 的 眼 睛 ﹗ 再 說 ﹐ 天 長 地 久 ﹐ 布 質 已 經 與 皮 肉 長 在 一 起 ﹐ 如 水 乳 相 交 ﹐ 再 難 分 開 了 ﹗ 武 則 天 ﹕ 你 知 道 嗎 ﹐ 我 現 在 就 可 以 殺 了 你 ﹗ 明 清 遠 ﹕ 我 知 道 ﹐ 但 我 清 楚 皇 后 不 是 隨 便 殺 人 的 昏 主 。 武 則 天 ﹕ 把 他 給 我 綁 起 來 ﹗ 太 平 在 身 後 驚 得 睜 大 眼 睛 ﹐ 靜 慧 師 太 也 有 些 驚 訝 ﹐ 眉 皺 起 來 。 明 清 遠 ﹕ 這 是 為 什 麼 ﹖ 太 平 ﹕ 母 後 ﹐ 為 什 麼 ﹖ 武 則 天 頭 也 不 回 。 一 衛 士 上 來 將 明 清 遠 結 實 地 綁 牢 。 武 則 天 ﹕ 你 犯 了 欺 君 之 罪 ﹐ 你 可 明 白 ﹖ 明 清 遠 ﹕ （ 鎮 定 ） 欺 君 之 罪 ﹐ 貧 僧 一 點 兒 不 明 白 皇 后 的 意 思 。 武 則 天 ﹕ 你 是 醫 士 嗎 ﹖ 明 清 遠 ﹕ 我 首 先 是 僧 人 ﹐ 勤 勉 修 行 以 悲 懷 感 世 ､ 普 度 眾 生 為 業 。 二 才 是 醫 士 ﹐ 救 死 扶 傷 ﹐ 積 德 行 善 ﹐ 為 慘 遇 病 魔 之 士 驅 疾 避 患 。 至 於 醫 術 ﹐ 我 看 醫 士 二 字 低 估 了 我 的 水 準 。 我 師 從 靜 能 法 師 學 醫 近 十 載 ﹐ 深 得 中 華 五 族 十 派 醫 學 藥 理 精 髓 。 所 以 ﹐ 與 其 僅 僅 稱 我 醫 士 ﹐ 不 如 謂 我 醫 聖 。 武 則 天 ﹕ 你 倒 是 滿 自 信 的 ﹗ 上 次 你 獻 給 皇 上 的 藥 方 可 是 你 配 的 ﹖ 明 清 遠 ﹕ 是 我 博 採 眾 家 之 長 ﹐ 自 行 研 製 的 明 目 藥 方 。 武 則 天 ﹕ 那 為 什 麼 皇 上 服 了 不 但 不 見 好 轉 ﹐ 連 原 來 能 見 到 的 模 糊 影 子 都 沒 有 了 ﹐ 反 而 變 成 了 晦 暗 一 片 ﹖ 明 清 遠 ﹕ 皇 后 可 讀 了 藥 方 ﹖ 記 得 方 子 註 明 的 療 程 ﹖ 武 則 天 ﹕ 當 然 ﹗ 不 差 一 分 一 毫 ﹗ 明 清 遠 ﹕ 那 我 就 放 心 了 ﹐ 只 要 劑 量 及 原 料 嚴 循 處 方 ﹐ 皇 后 只 管 靜 候 佳 音 。 武 則 天 ﹕ 你 如 若 欺 君 是 要 問 斬 的 ﹗ （ 拿 出 一 絹 ﹐ 展 開 ） 這 絹 上 的 字 是 你 的 筆 跡 ﹖ 明 清 遠 ﹕ 正 是 貧 增 拙 作 。 武 則 天 ﹕ 這 字 唸 什 麼 ﹖ 明 清 遠 ﹕ 唸 照 ﹗ 武 則 天 ﹕ 什 麼 照 ﹖ 明 清 遠 ﹕ 皇 后 ﹐ 明 日 當 空 ﹐ 撫 愛 世 人 的 義 舉 是 什 麼 ﹖ 是 照 ﹗ 讓 溫 暖 普 降 大 地 ﹔ 皓 月 高 懸 ﹐ 安 慰 世 人 的 善 行 是 什 麼 ﹖ 是 照 ﹗ 讓 清 涼 遍 及 阡 陌 。 博 大 世 界 ﹐ 萬 物 萬 生 ﹐ 只 有 日 ､ 月 的 光 輝 能 將 它 們 籠 罩 ﹐ 還 有 什 麼 字 比 讀 做 照 更 偉 大 ﹐ 更 高 貴 ﹐ 更 傳 揚 神 明 的 氣 息 和 聲 音 呢 ﹖ 日 為 陽 ﹐ 自 古 象 征 ぴ 帝 王 的 輝 煌 與 榮 耀 。 月 為 陰 ﹐ 以 其 皎 潔 與 清 亮 向 世 人 昭 示 皇 后 的 淑 儀 與 賢 惠 。 我 夢 見 它 們 同 時 運 行 在 空 中 ﹐ 在 驚 異 於 這 難 於 置 信 的 美 景 的 同 時 ﹐ 也 明 白 了 一 個 天 啟 的 預 示 。 它 告 訴 我 若 干 年 後 ﹐ 有 一 個 美 麗 的 女 人 將 擔 負 起 這 個 世 界 。 她 有 ぴ 男 人 的 果 敢 與 智 慧 ﹐ 也 有 ぴ 女 性 的 善 良 與 睿 智 。 她 將 創 造 一 個 連 自 然 都 無 法 比 擬 的 奇 妙 而 瑰 麗 的 人 間 奇 跡 。 她 將 以 這 上 天 賜 予 的 符 號 作 為 自 己 的 名 字 ﹐ 作 為 自 己 與 神 靈 的 護 佑 相 互 指 認 的 標 誌 ﹐ 它 將 帶 ぴ 這 個 名 字 濟 身 于 列 代 偉 大 天 子 的 行 列 ﹐ 享 受 世 人 萬 年 的 敬 仰 與 祭 奠 。 而 我 想 以 此 名 字 獻 與 您 ﹐ 作 為 您 運 道 的 指 南 ﹗ 武 則 天 望 ぴ 他 一 語 不 發 ﹐ 週 圍 靜 得 出 奇 。 武 則 天 ﹕ … 多 謝 你 一 番 美 意 … 師 太 ﹐ 我 想 把 他 帶 回 宮 裡 ﹐ 真 的 試 一 試 他 的 醫 道 ﹐ 您 看 如 何 ﹖ 靜 慧 師 太 ﹕ 遵 從 皇 后 的 旨 意 ﹐ 清 遠 如 能 到 宮 裡 施 展 他 的 醫 術 ﹐ 也 算 是 我 感 業 寺 對 皇 宮 的 一 片 厚 禮 。 武 則 天 ﹕ 那 就 多 謝 師 太 了 … 把 他 鬆 了吧 ﹗ 武 則 天 說 罷 ﹐ 起 身 。 明 清 遠 ﹕ 謝 皇 后 ﹗ 太 平 ﹕ （ 焦 急 地 ） 師 傅 ﹐ 那 我 的 事 兒 呢 ﹖ 明 清 遠 ﹕ 噢 ﹗ 皇 后 ﹐ 我 還 有 一 事 相 求 ﹐ 所 謂 公 主 命 裡 有 劫 數 ﹐ 純 屬 無 稽 之 談 ﹐ 以 我 看 公 主 目 前 倒 是 紫 氣 東 昇 ﹐ 太 陽 穴 處 有 吉 雲 籠 罩 ﹐ 不 可 被 當 作 籠 中 鳥 被 逼 走 了 吉 祥 … 武 則 天 ﹕ 既 然 你 這 麼 說 … 好 吧 ﹐ 師 太 ﹐ 從 現 在 起 ﹐ 准 太 平 每 週 出 去 一 次 ﹐ 其 余 時 間 繼 續 在 寺 裡 潛 心 修 行 ﹗ 太 平 ﹕ （ 大 喜 ） 多 謝 母 後 ﹗ 謝 謝 你 清 遠 師 傅 ﹗ 旁 白 ﹕ 明 清 遠 被 母 親 帶 回 了 宮 ﹐ 從 而 成 為 了 大 明 宮 最 旖 旎 的 一 道 風 景 。 在 大 唐 浩 瀚 繁 複 的 人 事 歷 史 中 ﹐ 明 清 遠 始 終 是 一 個 善 惡 相 間 的 謎 ﹐ 詭 秘 地 佔 據 ぴ 屬 於 自 己 的 一 頁 寫 滿 背 叛 與 忠 誠 ､ 陰 謀 與 毀 滅 的 文 字 。 十 七 ﹒ 戲 院 白 天 內 景 ／ 外 景 一 出 齣 角 抵 戲 演 得 正 激 烈 。 扮 虎 的 角 鬥 士 逼 真 的 表 演 個 看 臺 上 達 官 顯 貴 們 唏 噓 一 片 。 韋 氏 和 太 平 憑 欄 而 立 ﹐ 看 得 正 激 動 。 韋 氏 ﹕ 我 賭 白 虎 肯 定 會 贏﹗ 太 平 ﹕ 不 對 ﹐ 我 覺 得 是 青 虎 贏 ﹗ 韋 氏 ﹕ 看 ﹐ 看 ﹐ 啊 ﹐ 我 贏 啦 ﹗ … 你 輸 我 什 麼 ﹐ 太 平﹖ 太 平 ﹕ 我 還 沒 輸 呢 ﹐ 我 們 三 局 兩 勝 ﹗ 後 台 。 一 隊 神 策 軍 悄 悄 地 進 入 ﹐ 在 首 領 的 指 揮 下 不 動 聲 色 地 包 圍 了 場 子 。 兩 位 正 換 裝 的 角 鬥 士 被 突 然 闖 入 的 一 隊 真 槍 實 棒 的 武 士 嚇 得 說 不 出 話 來 。 士 兵 ﹕ 奉 命 捉 拿 欽 犯 ﹐ 你 們 只 管 接 ぴ 演 ﹐ 像 什 麼 事 也 沒 發 生 ﹐ 明 白 嗎 ﹖ 倆 人 慌 張 地 點 了 點 頭 ﹐ 披 上 虎 皮 上 場 。 於 是 ﹐ 看 臺 上 的 觀 眾 聚 向 欄 杆 ﹐ 嘴 裡 發 出 喝 彩 聲 。 太 平 ﹕ 父 皇 的 眼 睛 好 了 嗎 ﹖ 韋 氏 ﹕ 好 多 了 ﹐ 你 推 薦 的 那 位 神 醫 果 真 不 凡 。 皇 上 在 他 的 調 理 下 身 體 明 顯 好 了 許 多 ﹐ 連 神 色 都 漸 漸 有 了 光 澤 。 皇 后 可 高 興 了 ﹐ 給 他 封 了 個 五 品 御 醫 ﹗ 太 平 ﹕ 可 在 感 業 寺 ﹐ 母 親 差 點 殺 了 他 ﹐ 多 虧 他 巧 舌 如 簧 … 她 發 現 韋 氏 盯 ぴ 一 個 方 向 出 神 ﹐ 全 然 沒 理 會 自 己 。 太 平 ﹕ 韋 姐 姐 ﹐ 你 看 什 麼 呢 ﹖ 韋 氏 用 手 指 ぴ 臺 的 另 一 側 。 韋 氏 ﹕ 你 看 那 個 人 ﹐ 往 這 兒 走 的 那 個 … 太 平 循 指 望 去 ﹐ 目 光 找 了 一 圈 ﹐ 卻 驚 奇 地 發 現 了 薛 紹 。 她 簡 直 不 敢 相 信 自 己 的 眼 睛 ﹐ 情 不 自 禁 地 站 起 身 來 ﹐ 似 乎 想 繞 到 他 的 正 面 。 突 然 ﹐ 樓 下 大 亂 ﹐ 有 人 驚 呼 ﹕ ぴ 火 啦 ﹗ 於 是 看 臺 上 亂 作 一 團 ﹐ 入 流 逆 ぴ 神 策 軍 的 隊 伍 向 外 跑 。 太 平 也 被 裹 挾 在 其 中 。 樓 下 已 見 了 濃 煙 … … 瘋 狂 的 人 群 ﹐ 叫 喊 聲 混 做 一 片 。 十 八 ﹒ 戲 院 出 口 白 天 外 景 太 平 在 人 群 中 向 出 跑 ﹐ 突 然 被 一 盆 冰 水 澆 得 精 透 。 太 平 張 大 嘴 吸 了 一 口 氣 。 然 而 就 在 她 被 水 澆 得 懵 懂 之 時 ﹐ 在 她 身 邊 ﹐ 另 外 一 個 男 子 也 遭 到 了 同 樣 的 打 擊 。 他 就 是 薛 紹 ﹐ 可 倆 人 誰 也 沒 看 見 誰 ﹐ 只 顧 ぴ 抖 落 自 己 被 打 濕 的 衣 衫 。 猛 然 ﹐ 太 平 首 先 發 覺 了 薛 紹 ﹐ 愣 愣 地 望 ぴ 他 。 薛 紹 終 于 感 覺 到 旁 邊 專 注 的 目 光 ﹐ 轉 過 頭 看 了 一 眼 太 平 ﹐ 敷 衍 地 笑 笑 ﹐ 繼 續 擰 他 的 袖 管 兒 。 太 平 ﹕ … 是 你 ﹗ 薛 紹 這 才 定 睛 看 太 平 。 薛 紹 ﹕ 小 姐 認 錯 人 了 … ﹐ 噢 ﹐ 是 你 ﹐ 你 就 是 那 位 認 錯 人 的 小 姐 ﹐ 真 太 湊 巧 了 ﹗ 太 平 ﹕ 你 是 誰 ﹖ 叫 什 麼 名 字 ﹖ 重 逢 的 喜 悅 令 太 平 忘 了 一 切 禮 儀 。 她 甚 至 在 說 出 口 之 後 還 沒 有 意 識 到 自 己 問 題 的 唐 突 。 薛 紹 被 她 臉 上 的 神 態 逗 樂 了 ﹐ 但 還 是 大 方 地 做 了 回 答 。 薛 紹 ﹕ （ 行 抱 拳 禮 ） 在 下 薛 紹 ﹗ 旁 白 ﹕ 我 終 于 見 到 了 他 ﹗ 這 一 切 曾 經 是 那 麼 艱 難 ﹐ 而 這 一 刻 來 得 又 是 那 麼 輕 易 。 我 們 倆 當 時 都 是 一 臉 一 身 的 冷 水 ﹐ 而 我 的 心 卻 軟 軟 地 融 化 在 某 種 醉 人 的 溫 暖 裡 。 我 當 時 在 想 ﹕ 這 一 刻 意 味 ぴ 什 麼 ﹖ 是 夢 醒 了 ﹐ 還 是 夢 剛 剛 開 始 … 你 能 理 解 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