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音修辭
（一）語音修辭
香 港 教 育 學 院 中 文 系 講 師 梁 佩 雲
最 近 校 園 內 選 舉 活 動 頻 繁 ﹐ 任 何 時 間 都 有
同 學 為 支 持 的 內 閣 宣 傳
拉 票 ﹐ 好 不 熱 鬧 。 觸 目 可 及 的 宣 傳 標 語 中 ﹐ 電 腦 學
會 的 「 腦 而 不 」 內閣 最 吸 引 我 ﹐ 它 引 我 注 意 的 不 是 其
他 ﹐ 而 是 內 閣 的 名 字 。 「 腦 而 不 」雖 然 仿 效 「 老 而 不
」 的 句 式 ﹐ 但 「 腦 」 （ 聲 母 n） ､ 「 老 」 （ 聲 母 l）只
是 語 音 相 近 ﹐ 並 不 完 全 相 同 。 把 歌 星 「 呂 （ l） 方 」
當 成 「 女 （ n）方 」 代 表 ﹐ 正 是 同 類 的 混 淆 視 聽 。
雖 然 「 腦 而 不 」 的 出 現 不 禁 令 人 憂 慮 香 港
學 生 的 語 音 概 念 愈 來 愈
模 糊 ﹐ 但 無 可 否 認 ﹐ 內 閣 獨 特 的 名 字 ﹐ 卻 又 令 人 會
心 微 笑 ﹐ 印 象 難 忘。 按 吳 啟 生 （ 1990） 《 現 代 漢 語 教 程
》 ﹐ 「 自 覺 地 利 用 語 音 要 素 ﹐ 使語 言 通 順 流 暢 ﹐ 節 奏
分 明 ﹐ 音 調 和 諧 ﹐ 富 於 音 樂 美 ﹐ 就 是 語 音 修 辭 」。 語
音 可 以 發 揮 修 辭 效 果 ﹐ 足 見 語 言 是 立 體 的 ﹐ 除 了 紙
上 的 文 字 能 表情 達 意 外 ﹐ 文 字 代 表 的 聲 音 更 可 以 傳 到
空 中 ﹐ 促 進 讀 者 聯 想 ﹐ 令 文 意更 生 動 活 潑 ﹐ 渲 染 效 果
增 強 。
各 類 語 音 修 辭 中 ﹐ 諧 音 字 往 往 語 帶 相 關 。
例 如 傳 說 有 書 生 提 親 ﹐
女 方 拿 出 蓮 藕 招 待 ﹐ 並 出 上 聯 求 對 ﹕ 「 因 荷 （ 何 ）
而 得 藕 （ 偶 ） ﹖ 」
書 生 有 急 才 ﹐ 捧 上 一 盤 杏 子 來 對 ﹕ 「 有 杏 （ 幸 ） 何
需 梅 （ 媒 ） 。 」 結果 女 方 答 應 婚 事 ﹐ 共 訂 鴛 盟 。
諧 音 之 外 ﹐ 疊 字 常 用 來 摹 狀 擬 聲 。 杜 甫 《
登 高 》 ﹕ 「 無 邊 落 木 蕭
蕭 下 ﹐ 不 盡 長 江 滾 滾 來 」 中 ﹐ 「 蕭 蕭 」 正 摹 擬 大 風
之 中 樹 林 落 葉 的 聲響 ﹔ 「 滾 滾 」 則 反 映 長 江 洶 湧 翻 騰
的 水 勢 。 此 外 ﹐ 「 唧 唧 復 唧 唧 ﹐ 木蘭 當 戶 織 」 (《 木
蘭 詩 》 )﹐ 「 車 轔 轔 ﹐ 馬 蕭 蕭 ﹐ 行 人 弓 箭 各 在 腰 」
（杜 甫 《 兵 車 行 》 ） 等 ﹐ 都 是 中 學 教 材 裏 疊 字 擬 聲 的
例 子 。 這 些 疊 字 擬聲 詞 的 功 能 是 吸 收 聲 音 入 文 ﹐ 以 求
語 言 生 動 ﹐ 所 以 只 取 各 字 聲 音 ﹐ 不問 字 詞 的 本 來 意 義
。
不 能 不 提 的 還 有 「 雙 聲 」 和 「 疊 韻 」 。 顧
名 思 義 ﹐ 「 雙 聲 」 指 兩
個 字 的 聲 母 相 同 ﹐ 如 ﹕ 美 妙 （ 聲 母 m） ､ 芬 芳 （ 聲 母 f）
､ 伶 俐 （ 聲 母l） ､ 澎 湃 （ 聲 母 p） 等 ﹔ 「 疊 韻 」 則 指
兩 個 字 的 韻 母 相 同 ﹐ 如 ﹕ 從 容（ 韻 母 ung） ､ 徬 徨 （ 韻
母 ong） ､ 窈 窕 （ 韻 母 iu） ､ 爛 漫 （ 韻 母 an） 等。 在 「 雙
聲 」 ､ 「 疊 韻 」 中 ﹐ 由 於 聲 母 或 韻 母 重 複 出 現 ﹐ 語
言 格 外 優美 ﹐ 可 以 加 深 聽 者 印 象 ﹐ 如 果 交 替 使 用 ﹐ 像
「 歲 月 蒼 蒼 ﹐ 前 路 茫 茫 」﹐ 就 更 能 造 成 音 響 上 的 起 伏
迭 宕 ﹐ 感 染 力 更 強 。
一九九九年 三月二十四日 星期三
（二）聲音現代化（擬聲詞） 香 港 教 育 學 院 中 文 系 講 師劉慶華
有一位教小學的朋友對我談起教中文的難處，他說有一種情況是他意想不到的，當學生談到擬聲詞的時候，很多時會感到困惑。好像下雨，課文是用「沙拉，沙拉」來形容雨聲；又好像口哨聲，課文是用「噓––噓––」，這些聲音與原來的聲音相差
太遠了，學生覺得很難接受。
我非常同意他的說法，這是一個極普遍的現象。除了他所說的聲音不像之外，我還發現在小學的中文書裏，對同一種聲音，有不同的描寫。我在兩本不同出版社的課本裏，找到了描寫上課的鈴聲，有一間的課文作：「鈴，鈴……」，另一間則作：「鈴
鈴！鈴鈴！」我想，如果有一位小學生讀了這兩篇課文，一定會質疑到底那一種的鐘聲才對呢。其責兩種聲都不對！不對的原因是這樣的鐘聲已經過時了。我小的時候，在鄉村的小學聽過校工在上課、下課的時候用手搖著鈴，就是這兩種的鈴聲。現在的
小學用的是電鈴，那會聽到這樣的鐘聲。我曾經到過一間小學視學，上下課時的鐘聲，是用了電視片集中「叮噹」的音樂，很有新鮮感。
不單是課本的擬聲飼不能與時代同步，甚至我的學生，也因為小時候已中了課本的毒，至今毒性未除，常常發作而不自知。他們在作文時，一寫到時針走動時，
一定是用「嘀嗒，嘀嗒」來形容；寫到門鈴時，一定是：「鈴--」。是問現在的電子鐘，或
常見的時鐘的時針，走動時還是這樣的響聲嗎？門鈴還是這樣響的嗎？我們現在常聽見的時針走動的聲音是、「嘀，嘀，嘀……」，而門鈴的響聲則變化萬端，有的是「叮噹！」有的是音樂聲，而甚少只有這樣單調的一聲。我的學生對於時針聲及門玲
聲，仍然依戀著吸血殭屍和粵語長片的年代。
擬聲詞有些可以千年未變，例如雞啼，我們用「喔喔」，相信大家仍是接受的，不會因為時代變了而變成「哈哈」。但有些聲音，特別是與機械有用的，則應該隨時代而變。我的朋友說的：是擬聲詞擬得不像；我說的是，擬聲詞迫不上時代。
這些都應
該更正。否則，我們現代的火車，仍然在喘氣：「轟- 隆-」；我們救護車，仍然在痛哭：「嗚––嗚-
- -」。
(三)擬聲詞和標點符號
香
港 教 育 學 院 中 文 系 講 師 劉 慶 華
最 近 為 了 寫 一 篇 有 關 小 學 中 文 教 科 書 的 論
文 ﹐ 翻 檢 了 台 灣 的 小 學
教 科 書 ﹐ 並 和 本 港 的 小 學 教 科 書 做 了 一 些 比 較 。 其
中 有 關 擬 聲 詞 和 標
點 符 號 之 間 的 處 理 方 法 ﹐ 兩 地 很 不 相 同 ﹐ 是 值 得 注
意 的 。
本 港 的 小 學 中 國 語 文 教 科 書 是 由 出 版 社 自
己 編 寫 ﹐ 只 要 符 合 教 署
的 要 求 ﹐ 學 校 便 可 以 使 用 。 每 一 間 出 版 社 對 教 材 的
處 理 有 不 同 的 態 度
和 方 法 ﹐ 我 從 幾 套 較 多 學 校 用 的 教 科 書 裏 ﹐ 就 擬 聲
詞 一 項 作 了 比 較 ﹐
發 現 了 幾 個 普 遍 的 現 象 ﹕ (1) 用 詞 不 當 。 例 如 寫 青 蛙
的 叫 聲 「 呱 呱 」 ﹔
寫 口 哨 聲 「 噓 噓 」 。 這 些 都 是 用 詞 不 當 的 例 。 (2) 擬
聲 詞 與 時 代 脫 節 。
我 以 前 在 這 個 專 欄 裏 已 提 出 擬 聲 詞 要 現 代 化 ﹐ 現 行
的 教 科 書 仍 用 四 五
十 年 代 用 的 擬 聲 詞 ﹐ 這 點 非 改 不 可 。 (3) 標 點 的 運 用
前 後 不 統 一 。 例 如
寫 下 雨 「 沙 拉 ﹐ 沙 拉 ﹗ 」 前 一 個 用 逗 號 ﹐ 後 一 個 用
感 歎 號 ﹔ 又 例 如 寫
狗 吠 聲 ﹐ 同 樣 有 前 面 用 逗 號 ﹐ 後 面 用 感 歎 號 的 情 形
。 為 什 麼 前 後 的 標
點 符 號 不 一 樣 呢 ﹖ (4) 同 一 間 出 版 社 對 擬 聲 詞 的 處 理
沒 有 統 一 的 標 準 。
同 一 間 出 版 社 ﹐ 有 時 在 擬 聲 詞 前 後 加 引 號 ﹐ 有 時 又
不 加 ﹔ 有 時 加 了 引
號 後 又 加 其 他 的 標 點 符 號 ﹐ 標 準 不 劃 一 。
這 些 情況 如 不 改 善 ﹐ 將 來 學 生 肯 定 不 懂 得
準 確 運 用 擬 聲 詞 。
在 台 灣 ﹐ 小 學 中 國 語 文 教 科 書 是 由 國 立 編 譯 館 負 責
編 寫 ﹐ 全 台 灣
的 小 學 用 同 一 的 教 科 書 。 在 編 寫 的 體 例 上 ﹐ 台 灣 比
香 港 的 出 版 社 要 統
一 。 單 就 擬 聲 詞 一 項 來 說 ﹐ 我 翻 檢 了 台 灣 的 小 一 至
小 六 的 課 本 ﹐ 發 現
五 年 級 以 上 較 少 擬 聲 詞 ﹐ 而 大 部 分 擬 聲 詞 都 不 加 標
點 符 號 ﹐ 其 中 只 有
下 面 四 句 用 了 引 號 ﹕ (1) 小 啄 木 鳥 每 天 都 「 叩 叩 叩 」
的 給 樹 看 病 ﹐ 被 大
家 稱 為 「 小 神 醫 」 呢 ﹗ （ <小 動 物 學 本 事 >） (2) 廚
房 裏 傳 了 一 陣 「 鳴 —
— 」 的 聲 音 。 （ <小 小 發 明 真 方 便 >(3) 爺 爺 坐 好 了
以 後 ﹐ 輕 輕 喊 一 聲 「
咪 咪 」 ﹐ 大 黃 貓 就 會 跳 到 沙 發 上 去 … … （ <爺 爺 的
貓 >） (4) 他 （ 黑 貓 ）
一 心 要 學 大 公 雞 叫 ﹐ 可 是 他 叫 的 聲 音 仍 是 「 喵 嗚 」
､ 「 喵 嗚 」 。 （
<模 仿 貓 >） 這 四 句 的 引 號 有 強 調 ､ 突 出 的 意 思 ﹐
這 樣 的 用 法 是 恰 當 的
。 其 他 的 擬 聲 詞 大 都 作 形 容 詞 或 副 詞 用 ﹐ 沒 有 加 上
任 何 標 誌 符 號 。 從
處 理 擬 聲 詞 和 標 點 符 號 的 關 係 來 看 ﹐ 台 灣 的 教 科 書
是 較 香 港 的 優 勝 。
一九九九年 八月十七日 星期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