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風翔的執著頑強，是他的好處，但也叫他吃盡苦頭。就好像在軍部內一件有如鬧劇的打鬥事件中；就因為他太過頑強，結果受了不輕的傷；可是就是那樣，才叫月的父兄，同對這瘦小子，另眼相看。
雖然二人同在南旗軍的第師裡，然而，那次是他第一次和月的兄長說話。那大概是和月開始來往後一個月後的事。那是個晴天的下午，月不用上課，特地來看父親和兄長。順道來看看男朋友。
「從前不見你來探我。」父親笑笑對月說。「來看那個飛將就是了，不好意思打正旗號，披個晃子，說來探爸爸就好聽得多了。」
「我是一心來看爸爸你的，至於飛將，才是順個便罷了。」月甜甜一笑，摟著父親的頸項。
「女生外向，我從沒怪你；可是你得小心為上，小子們都立心不良。別高估自己的小聰明，以為駕馭得來，拿捏得很準；你才鬥不過他們那種壞腦筋。」
「飛將不會的。」她努力地搖頭。
「小子們，我比你見得多……」父親語重心長的。
「可是我有灰眼睛。」她不服氣道。
「才得一隻。」
「有一半來自你，另一半來自媽媽已夠我用了。」她看著父親的眼睛，有如寶石的深藍，很神秘。
「高不成低不就。」父親搖頭。
「我想見哥！」她不悅的翹起了嘴巴，停了父親的話。
父親知道女兒不想聽下去，於是只好起來帶女兒到南旗軍那邊去。
東、南、西、北四旗軍，分位於四座大樓，加上司令部大樓，形成一個五角形，獨立的大樓分別用透明的通道連接；另有一個半球體的透明空氣罩將五座大樓包圍著，在空氣罩前，設有玄關守衛崗，過了守衛崗才能進入軍部範圍。
就在那些透明的通道上月和父親，看見藍清洋剛走過大樓中央的大堂。剛好趕得及看到洋和翔相遇的場面。
翔在大樓群中的大堂走過，發現一個身形高大的人正迎面走過來。當擦身而過時，那人的名牌剛好在翔的視平線。翔想，也許會是月的兄長了；因為傳聞中，這位年輕的藍將軍身形強健高大，連標準的軍服都穿不下，唯有特別訂做，那個尺碼只此一人合穿；於是留心看清那名字，真的是藍清洋；足足比翔高出一個半頭。衣服全無虛位的貼在身體之上，叫人羨慕的強壯。同樣地，洋亦留意到這束辮子的瘦小子，於是也往那名牌看去，果然沒錯，他就是小妹的男朋友。因為官階，翔停下來向洋敬禮，敬完了禮，準備走開時卻給叫停了。
「你就是飛將？」洋上下的打量面前的小子。
「是的，將軍。」翔筆挺的站著。
「多酷的外號。」故意冷著聲音，是軍人的習慣。「是會飛的人？」
「將軍……」那只是私下跟月的親暱說話。
「軍人可以這樣猶豫的嗎？」洋大喝一聲，引起極強的反響；五座大樓，都好像在微微震動般。
這一下的爆發，將附近的人都引來了。這位年輕的藍將軍，以暴烈嚴格聞名；誰激怒了他，都不會好受。所有人都等著看這場好戲。
「那只是屬下和女朋友之間的戲言。」翔立即說道。
「戲言？」洋雙目一瞪，蘊藏著強烈的殺氣，有如正要撲噬的獅子。
翔抬頭看他，一雙怒目正逐漸迫近。冷不防一隻大手掌握緊了咽喉。
「你對女朋友的，只是戲言？」洋咬牙切齒的對他說。
翔根本連話都說不到，一下子覺得氣絕，雙手用力的拉著洋的手，防止他再用力。
「你可知我跟你女朋友的關係？」洋的臉湊近，二人貼了鼻尖。
因為缺氧，翔的眼眶已著凝著了淚水，卻很努力地咬緊了牙關，肯定地點了一下頭。
「戲言，你竟敢對她戲言。」那雙深藍色的眼睛，顏色深得像黑；只有在盛怒時，才會逐漸變淡。「幹嗎淚汪汪的看著我，你以為我是女生嗎？」
看著翔給兄長這樣的握著了咽喉，藍月已急得立即奔下去；想出去喝停兄長，但卻被父親從後拉著。
「月，你哥自有自己的想法；相信他好了。」懷天掩著了月的嘴。「別讓他們知道你在。」
月給父親帶到一個角落，隱身在柱子之後，靜觀其變。
「成風翔！與別不同？」洋將翔推開，要是再這樣的握下去，這會飛的小子，瞬間就會死去；名正言順的飛昇去也。
翔逃出了生天，在不住的嗆喉，站穩了腳步，拉好了衣服，又再直挺挺的走到洋的跟前，還他一個認真眼神說︰「我對女朋友，是百分之一百認真。」
「女朋友？」洋冷笑一下。「沒名字的嗎？」
「將軍，對不起。我是不會將男女私情帶回來的。」翔雖受過威嚇，但因為理直氣壯，相信自己的做法是對，所以任何事情都不足懼。「無論你們怎說，我還是那個脾性。誰要誤解我，我可不在乎。只要相愛的女孩明白就夠了。」一身大無畏的傲氣，向洋直衝過去。
「不𠲸b𠯫G﹗」洋用力地吐出每個字，然後握緊拳頭，略有保留地擊向翔的胃部去。小子立即痛得跪在地上，張口吐出了一口胃液。「愛一個女孩，好應該尊重她。你就連她的名字都不敢說出來。」一把揪著小子的衣領。「愛她令你很羞恥嗎？」
「尊重她都不用將她的名字整天掛在口邊。」翔忍著痛說。「要是你認為那才算是愛一個人，只代表你並不懂去愛。」
「你不是說不會將男女私情帶回來嗎？怎麼在這個地方，跟我說起愛情這回事來？」洋故意以惡言相向。「你在南旗軍第一師之下，就是我的下屬。我懂不懂愛一個人，需要你來下判斷嗎？為這種小事跟我頂撞，於你沒好處，這麼笨。你這種白癡，看你生活不計，還會不會只管談情說愛？」說著放開了手，然後站了起來。「你這種不尊重長官、自高自大、自命不凡、目中無人的腐朽小子，還配當軍人嗎？ 回去當你的公子哥兒，跳古老舞步，風花雪月，談情說愛，才合你的風格。這個地方，要流汗甚至是流血的，只有真正的男人才配來。」縱聲將每個字清楚地宣讀出來，令翔覺得十分侮辱，一團火已在胸口內燃燒著；這亦是洋的主要目的。「我這樣的打你，是男人的，會不還手嗎？」
「將軍，要是冷酷無情才算是個真男人，我想我是不配。」翔不甘示弱的爬了起來，用憤怒的語氣叫道。「但屬下知道，要是隨便濫用權力的，怎都不配當軍人。還有，軍人守則是嚴禁 下屬毆打上級的；所以我絕不會還手，將軍。」四周的人都為他這句說話而擔心，這小子，也許當下就要吃點苦頭，明天就可以告老歸田了。
沒有令任何人失望地，洋幾乎用盡全力，以暴拳打向翔的臉上。小子是整個人飛離所立處三尺外，應聲倒地，帽子亦隨之飛脫開去；像極誇張動作電影的場面。那些觀看的人，有人甚至情不自禁的鼓起掌來。
看見那拳落在翔臉上的那刻，月出現了短暫的休克；好像這一拳是落在自己身上般。
「看你捱我一拳都站不穩，又怎能保護你的女孩，甚至是國家。」洋打過這一下，連自己的手都覺得痛，暗怕會傷了這氣節頑強的小子。「下一拳，要輕點了。」他在提醒自己。
翔眩暈得分不清方向，臉上一片痲痺，顛顛倒倒想要起來，但四肢卻好像全不受控般，不能協調，像頭被困在玻璃箱內的蜜蜂，完全找不到方向。幾番爭扎，終能勉強的蜷伏在地上。口腔內除了一陣強烈的腥氣外，還有咯咯之聲，於是用僅餘的氣力，將一大口濃濃的鮮血吐出來，當中附有一隻臼齒。
月看見翔倒下來的一剎那，真的怕他會從此有如生了根的賴在地上不起。當他吐出那口血時，她反而鬆了口氣，那起碼表示這刻他還沒死；可是那些焦急的眼淚都流出來了，她十分內疚，因為這些傷和那些痛，都是她賜給他的。無論怎說，這樣的試煉都太艱辛了。
「這樣也不還手嗎？你這沒種的娘娘腔！」洋不肯罷休，走上前蹲下來，扯著他的辮子，強將他的臉朝上。「剛才不是很威風的在跟我強嘴嗎？怎麼現在像條可憐蟲的癱在這裡？」鼻下和嘴角都帶血的翔，以憤恨的眼神盯著洋，用力的咬了一口牙。「留著這頭不男不女的髮，很帥氣嗎？ 有你這樣的人，簡直是軍部的恥辱。就算你不肯解甲，我都要強迫你退役，因為我討厭你在我的第一師裡。」他看得出小子在想甚麼，只是還未到爆發點。「可是別說我專橫的不近人情，只要你承認之前所說的全是錯，我就可以讓你待到告老歸田的日子，但別指望晉陞，照領薪餉就是了。」頓了一下，然後在他耳畔說︰「當然，你要先離開我的妹妹。你沒資格當她的男朋友。落在你這麼窩囊的男人手中，月可真不幸。」
「恕難從命！」翔絲毫沒讓步的肯定答道。「我沒錯，也不會離開所愛的女孩。還有，我也絕不是窩囊。」
「看來，我還是出手太輕了。」說著又一拳落翔的腹部去，這一下明顯是留有餘地。
翔立即痛得眼前一黑，本來是該叫出來，但卻咬緊了唇，將那一聲痛生吞回肚裡去，只在地上打了幾滾。雖然一下又一下的痛擊，已叫他身心俱在支撐的邊緣，雖然叫一下痛，也沒甚麼大不了，可是他偏不要叫，因為不肯輕言失敗。
「還挺能忍痛的。這樣的痛，還能一聲不哼的。為裝著酷嗎？」洋都覺得這小子有點過人的特質，很堅持很執著。「可是這也沒用，就算你怎樣強硬，這遭捱過了，還有以後。」說著又再次握著了翔的咽喉。「只要我再用力，就是這麼一點點，你就可以魂歸天國。」假裝要用力，然後又放開了。「為著一個女孩，連性命都沒了，很英雄嗎？祖宗的希望全在你身上，你就為了充任羅密歐，白白將自己送上斷頭台，到了冥府也無顏面對祖宗。」
「死了也罷！跟著你這樣的長官，跟死了沒分別。」翔痛得一臉是汗的蜷在地上吆喝道。「要我死，對你來說，就只是一句說話的功夫。最好還是派我出征，就算死在跨國恐怖分子手裡，也總比死在你這小人手裡光榮。到了地府還可以光明正大的。可是，軍部有你這樣濫用權力的敗類，實在令國家蒙羞。今天你對我的百般屈辱，還不是因為你是我的長官；一天我還是軍人，我還得守法則，要是你沒有那種身分，我可不會站著捱打。」
「是嗎？」洋終於等到這火了。
「就算你討厭，我還是會跟她一起。」翔清晰地說道。「你沒資格當她的哥哥。我照顧她定比你好上千倍。愧她還把你當作英雄般崇拜。要是我是你，定會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到羞恥。從前我都以你為目標，可是由現在開始，就再不是了。本來以為，你是個有真本事的人，但原來只是我太天真。今天這個照面，是百分之一百的見面不如聞名。」翔不甘地怒瞪著這個滿身不可一世的藍將軍。
「這才像樣嘛！」洋不怒反笑的將翔拉了起來。「來！跟我來！」說著將他拉出了警衛崗。
月跟著看熱鬧的人們走出去，縱使不大願意，還是得親眼目睹整件事情。
「好的！現在不在軍部裡了。」洋邊說邊脫下外衣、帽子。「脫下了這些東西，我只是藍清洋，一個普通人，不是你的長官。你沒種，就不可以強嘴說是因官階了。好吧！娘娘腔，我等著你的花拳繡腿！」
「夠了！敗類！」翔的一腔怒火，到了最高點，一下子爆發出嚇人的力量，毫無理智的衝過去，像受了嚴重傷害的野獸般，奮力一拳打到洋的臉上去，翔的手是爆裂性的赤痛，但是洋還是一動不動的站著，穩如泰山。
無論在軍部內外，從來都沒有人敢對藍清洋揮拳相向。因為他的身分，他的體格，況且也是近三年來軍部的搏擊冠軍。那樣做，只是自討麻煩。所有人都在等著洋的下一拳，又會打落瘦小子多少顆牙齒。可是他並沒打算要再給小子顏色，只一臉從容的以指尖擦一下發咸的嘴角，看見白色的手套上殷紅的鮮血，竟滿意的笑了。
「成風翔，你竟敢打我？」洋自顧自的在低語笑道。「沒想過你真有這個種。我是可以將你打死，而一點責任都不用負，你卻一點都不怕，的確很有意思！」冷不防，另一拳又打到臉上去，因為沒準備，退後了兩步，找不到平衡點，就倒了下來。
「保護小月的責任，我決不會讓給任何人的。」翔有如發了狂的叫道。「就算我真的死了，我的靈魂都會保護著她。」
「好的，就讓你來！」洋竟躺在地上，向天笑道。
翔怒氣沖沖的站在那裏，對洋那反常的表現完全摸不著頭顱，當場愣住了。
「飛將，」洋起來，身心俱愉快非常的穿回了外套。「要是你敢對月有任何不忠，」拾起了帽子，輕拍著塵埃。「小心我不放過你。」戴好了帽子。「我的拳，」走到翔的身邊，拳一握緊，啪的一聲，充滿力量。「以你的體質，捱不了很多回。」翔呆呆的站著，開始知道剛才所發生的，是怎麼一回事。「告訴你，你是第一個擊倒我的人。不得不佩服月那灰眼睛的力量；竟然找到一個可以叫我倒下來的男人。」在翔耳畔輕鬆笑說。「你要跟她一起，這個沒問題。但你得答應我，千萬別告訴月，我給你擊倒；否則要了你的命。正如你所說，她把我當作英雄來崇拜。我們分工合作，男朋友由你來做，好歹都留個偶像給我當。」說完了，一派自在的邊吹著口哨，邊走向玄關的警衛崗。
「藍將軍……」翔追上來，因為自己剛才說了些過分的話。
「海龍。」洋停步。「大家都是軍人嘛，叫外號就好了。」
「海龍，剛才我說的……真的十分對不起……」翔十分介懷那聲「敗類」，不安的眼睛有點不知如何是好。「都是我頭腦不清醒，堂堂一個將軍，又怎會無理地在軍部內進行私鬥、濫用權力？ 要是這樣，還會有今天的地位嗎？」
「說屈辱，你受的，絕對比我深。沒頭沒腦的捱罵，又捱打；」洋偏著頭看這奇怪的小子，明明自己沒錯，卻反而先過來道歉。「我還沒有跟你說任何話，你卻先上來道歉？」十分欣賞的上下打量小子。「怪不得月對你這麼著迷了。現在，除了會不會飛這點不能証實外，所有的都有証據了。」忽然間，在人群中出現了小妹的影子。「看怕，以後月都不會再崇拜我了。你看！」翔朝著同一方向看去，果然看見淚流披面的月站在那裡。
「海龍，藍清洋；」月一把走過來，奮力的給洋的胸口來了三個粉拳。「你真想把他打死嗎？要是他死了，你死十回也不能補償。」
「對不起！大小姐，我出手太重了﹗」洋輕撫著月的頭髮。「更不堪的，是給你看見我給擊倒。這下子，連地位都沒有了，你心中只有飛將。」
「可以放心我跟他了吧。」月皺起眉頭，一臉嫌棄的說。「真是多此一舉，我的灰眼睛是不會出錯的。」說著闔上了右眼。「父子二人都懷著同一樣的擔心；總不能相信我跟媽媽一樣，有雪亮的眼睛。」
「我都有灰眼睛的。只是不像你那樣，獨有一隻；而是藏在藍眼睛後。」洋說道。
「那樣便不夠專注了。」月強嘴道。「你的灰眼睛睛永遠給藍眼睛阻礙了，視線模糊不清，準繩度一定不及我。」
「這個不跟你鬥，因為你看得準飛將，而我沒有。這個回合，雅媞蜜絲勝。」洋笑著輕捏月的臉頰。
「波賽頓又敗一個回合。」月得意地看看翔。其實真正令到她得勝的，並不是灰眼睛，而是飛將，所以她為他而覺得驕傲。
「來！」洋一把牽著月的手走進軍部，翔蹣跚地緊隨二人之後。
三人走到翔吐出那灘血的地方。
「這個，」洋俯身下去，拾起那隻牙齒。「是你們的信物。」然後將它交給月。
這件信物，她珍重的好好留著，因為那是翔以血換來的。
「像你這樣的人，」洋給翔拾起帽子。「不單配當軍人，也絕對是個百分之一百的男人。」翔重新將帽子戴上，還將帽舌尖對正自己的鼻尖，一點都不能馬虎；這是他的性格。「還有，」煞有介事的湊近翔，然後替他拍著衣服上的塵埃。「雅媞蜜絲就交給你了，請好好替我們教導之。這個刁蠻的大小姐，可愛是可愛，看樣子以為她溫柔善良。但可別中她的計，其實她的真身是蛇髮女妖魅杜莎，一看著她的雙眼，就會變成石頭，全身上下動彈不得，無力抵抗；我們一家人都已是她的手下敗將。 要是你再寵多一點，她將成天下無敵的小魔女。全國最出色的軍人，都敵不過她；那時候，受害的是你自己。知道嗎？」
「可是，將軍你已是拿一萬點滿點的了，也沒辦法。我這個才趕得上最後一班車的，哪裏又有能耐……」翔邊斜視著月，邊打趣地跟洋私語。
「你的最有力武器，是她的心已放在你那裏；所以……」
「清楚了，將軍！」翔神氣的揚聲敬禮。
大部分看熱鬧的人，都對這場看似鬧劇的事情不知就裡，就當作是茶餘飯後的一個話題，講出來笑笑罷了。但某些心存不忿的人，對這件事有著不同的想法；也許是時候給藍氏皇朝，來個修正了。
也許對於那些平民來說，國家的重心還是操控在軍人手上，因為已接連有八任的國家領袖都是軍人，所以軍人們都有很多特權；然而當得上軍官輩的，來來去去都是那些人，但普通士兵的，只要十代都沒有犯罪紀錄的平民也可以。但因為戰鬥心已所餘無幾，那麼在軍官考核上，幾乎是沒有人可以及格的。但為表不是極權，制度上普通士兵，也可以透過內部晉陞而當上軍官，但是也許要待上二三十年。
雖然沒有明文規定，但是幾乎所有軍官，都是人類革命中重心人物的後人。當年還有幾個在金錢上支持革命，或是義務醫生；雖然沒有流過血，可是貢獻也很大，那麼，這些人後來就被封為貴族，亦有參軍權。而近年推行的遺傳控制，也能獲得豁免；成風翔就是其中一個財力雄厚貴族的後人。
當然，這些人既有錢，又擁有特權，是不會拿自己的生命來開玩笑。況且那些富有的公子哥兒們；都是在學跳社交舞，讀古典文學中長大；快活悠閒過日子，而大多數的人都會當上醫生或是科學家之類高貴職業，幾乎是沒有人願意參軍。然而就算是肯當軍，都會被同袍歧視，因武夫們都看不起這些公子哥兒。況且成風翔家族財產已大不如前，因為某些後人的揮霍，使整個家族正處於困難階段，在貴族群中，已沒有立錐之地；然而，在其他人的眼裡，都視他為那些揮霍無道的豪門子弟。可幸是只要血統仍在，特權還會持續下去。翔就是要憑這唯一的機會，決要為自己的姓氏爭回一口氣。
軍人們擁有自己的醫院。軍人醫院是專替軍人或其家族提供醫療服務；當中不少是國家醫療界的精英。然而最諷刺的，就是主理醫院的，大多數亦是他們最看不起的貴族們。最近，年老院長退休，換來的新接任人，卻是個年輕的女郎；惹來了不少閒言閒語，都說她以不正常手段得到此位。她的名字，萬素榆。就在上任後第三天，年輕的萬院長，就召集了所有軍機要員開緊急會議。
東、西和北旗的統帥將軍都來齊，而南旗的統帥將軍因年邁，行動不便而由候任人藍清洋來代表，加上軍校的校長，司令部軍機參謀長，軍事法庭法官總長，軍備發展部部長，副司令；最少不了的，當然是總司令藍戰衣了。清一色都是男性，是軍部上下最有權力的十個軍人；藍氏皇朝已佔了三個席位。
「各位，我想以醫療角度去跟大家討論一下那些軍法。」素榆坐在會議桌的最前端，神態自若，沒半點怯場。
「軍法是軍部的內部事務，與軍人醫院無任何瓜葛。」副司令一開口，就是冷漠的語氣。
「我是說結婚生子那條款。」素榆下意識的望向坐在另一端，沉默低頭的總司令。
「那沒有甚麼不妥。」說話的仍然是副總司令，接著各人都附和著；除了三個姓藍的。「為保精良嘛！五年，都很合理。」
「為保精良？根本就沒有任何醫學文獻可以作證據。」她大力地拍在桌面上。
「我們是在最前線的。亦最清楚軍人重要的是甚麼，你們死讀的懂個屁。」副總司令大聲喝叫道，所有人都靜了。「一天到晚只管說甚麼科學理據。科學都這麼進步，我們還是要以生命犯險。要不是進步得可作時空旅行，我們可不要擔當時空防衛的工作。死在時空防衛的軍人，每年都超過二十人。你們的所謂科學，能死而復生嗎？你有沒有看過我們近這八十年來的陣亡數字？」副司令說得十分激動，一雙眼白全是血紅；頸項上的動脈像蚯蚓般凸起。「陣亡還是我們這些匹夫，甭你們這些高貴的人來管。」
「副司令，死的都是我們的同胞。我同樣傷心。」素榆一點都沒退讓的意思。「他們是為保衛國家人民安全而死，當然值得敬重。但是那樣的條款，對現役或是未來的軍人來說，真是太過苛刻。」
「我們這裡都經過那個階段，誰會覺得苛刻？」軍校校長說。
跟著又是長久的沉默，根本沒有人敢說一句，但並不代表所有人都認同那種說法。
「看！萬院長，你的擔心真的是多餘。」參謀長不屑地說。
「其實沒有家庭都是好的，起碼執行任務時，就沒有顧慮了；可以專心點。」北旗軍的人又得意地笑。
「沒有家庭，都並不代他們沒有女朋友；只是法律上不許罷了，那樣也禁不住人們的感情。要他們有所遺憾地離去，不是更殘忍嗎？」素榆也有點激動。
「對！多情種子，遍佈全國。」西旗軍的人立時無恥地著笑看坐在對面的洋。「聽說南旗軍中，有個很了不起，很痴情的羅密歐。海龍你有聽過嗎？」這種出言譏諷的場面，在這十個人之間時有出現，尤其是對藍氏皇朝。
洋沒理會這個小人，轉了坐姿，面向坐得頗遠的萬院長。這女子一頭又長又烏亮的頭髮；完全看不見髮梢，也許是過腰的長了；堅強的眉目，高佻的身材；沒意的掠一下頭髮，流過修長玉指下的，是一縷縷的純黑絲線；淡淡的散發著一種仙氣。這樣的美女郎，可以在任何一個男人家中舒適的過日子，她卻要跑上這種「戰場」跟這班冥頑不靈的人糾纏。難道貴族們都是這樣頑固的？他突然心血來潮，就用桌面的迷你電腦，向素榆發了個訊息。
「我同意你的說法。」素榆看了訊息後，抬頭一看，見到這位年輕的將軍，微微的牽了一下嘴角。
「我還是建議取消這個條款。」素榆還是堅持己見。
「我反對！」副司令大喝一聲，霍地站了起來。「你們這些女人，只管談情說愛。男人大丈夫，第一責任是保家衛國，就算沒結婚就死了，又哪裏有憾可言？」
「又不是甚麼大事，照傳統辦就好了，改甚麼的！」北旗軍的那個懶洋洋的靠著椅背。「多此一舉。在浪費我們的時間。」
「沒錯！」參謀長說。「到現今也沒有軍人投訴這條不合理。勞師動眾的改了，還不是浪費國家的金錢。」說完就起來。「我得回去工作了，沒心情跟你這閒著的姐兒浪費時間。」跟著人們都紛紛起來，準備離去。
「總司令！」素榆發急叫道。
「投票吧！」總司令終於都開口了。「最公平的方法，就是投票！」公平？並不見得。
沒有人可以違抗總司令的話，素榆雖然知道自己一定會輸，但還是接受了。當然，結果是保持現狀不變。可是那個不記名投票的結果卻是有點怪。十票裡，有三票是棄權，其餘七票是反對修改。三票棄權，全是藍氏投下的。
洋覺得自己雖為那棄權票解釋一下；於是翌日下午到了醫院去找素榆。
「萬院長，昨天的事，真的十分對不起！」洋坐下來就說。
「反正我都預期不會成功的。」素榆說的十分輕鬆。
「可是我們三人都投了棄權票。」
「那個發生在軍部裡的事件，我都有聽聞。」她將視線集中在他的臉上。「你們都有你們的難處。因為要在那個條款上跟袍澤們持相反說法，就會被說成偏私。況且就算你們投了贊成票，也不會改變得了結果；你們投棄權票是最適當不過了。」說話時，一點都沒埋怨的態度，微微牽起的嘴角，溫柔得叫人無話可說。「這個藍氏皇朝，並不如外間所說的濫權。總司令不獨自下決定，就是怕其他人說獨裁；藍將軍你的能力，已叫很多人妒忌；連元首大人都盛讚你是下任總司令不二人選，還有誰不看著藍氏皇朝來幹？」
「萬院長……」洋覺得這女郎很明理，很有智慧。
「不要說自謙之詞了。這個世界是有能者居之；雖然在很多不平等條款下，都能幹得出色出眾的，更是非凡之輩了。」首次接觸這位年輕的將軍，並不如想像中那麼氣焰；相反還很有友善。
「說不平等條款下的強者，首推飛將。這小子，真是不簡單。」
「你說是那個捱了你兩拳都能生存的那個。」她輕鬆的笑笑。「他是令妹的男朋友。」
「其實我從未試過赤手空拳打死任何人；只是外面的人將我形容得太過可怕。」洋知道很多人對自己都有誤解。
「三屆軍部搏擊冠軍。」她偏著頭看他，手不住的在桌面的迷你電腦上活動著；是在翻查眼前人的資料。「畢業拿的……」她看一下螢光幕，然後嫣然一笑。「是滿點？」再看看他，一臉欣賞的神色。
「這些都不代表甚麼！」他不以為然的，因為這些東西對他來說，根本不值得誇耀。「就算拿更高點的，都只有一個責任；保家衛國；只要幹不好，就是不及格。甚麼榮譽，甚麼獎項，甚麼紀錄都只是供人談論的題目，沒有真意義了。」
「更高點？」她覺得這個看去有點冷漠的人，原來有這麼一顆熱忱的心。「恐怕沒可能了。」
「我的意思是如果。」他有點急。
「你的心中，國家是第一位。」她很想知他的事，多多少少，總之要知道。
「當然，每個人都有家庭；但要是連國家都不能安定，家人又如何能得到平安的生活？」他神色十分凝重。「先有國，才有家，然後生存才有意義。我的母親和小妹，她們都需要一個安穩的環境生活，她們都只是弱小的婦孺；推己及人，所有人民都希望，甚至相信軍人可以保護他們的人身安全。當軍人就是這個原因，不為自己的威風，不為自己的權力，只為那個男人都該負上的責任。你可以說我迂腐，也可以說我冥頑不靈，可是宗旨從來只得一個。」說到這些大意義，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心火。
「藍將軍，」她就是喜歡人有這種古老的責任感。「我很欣賞你。」說話很直接，跟他的性格很相近。「果然沒猜錯，藍氏皇朝的興起，不是一個偶然。」
他當場愣著，只懂傻笑。
「你會是個好丈夫，」她肯定的點頭。「因為你懂得男人的責任所在。」
他還在笑，但知下步該怎麼行了。
經過那一次會面，藍清洋和這位高貴年輕的萬素榆院長來往。當然，這樣的事，又給渲染傳揚開去。那些私底下的閒話，暗地裡一樣傳得精彩無誤。可是這兩位處於高位的成人，對一切都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將外間的蜚短流長，不看成一回事，還在一片不被看好的情況下，舉行了訂婚儀式。本來二人都不想太張揚，可是為了要讓看扁他的的人自動閉嘴，就做一場好秀吧﹗
在這樣的場合，也是給成風翔一個肯定身分的好機會。藍懷天將軍及夫人，誠意邀請了翔在這一天，以主人家的身分，出現在這個公開場合裡；而他的主要任務，就是伴在月的身邊，盡責地照顧著她。
「素姐很美是不是？」月拿著水果酒背靠著翔的胸膛；看著遠處穿著純白色紗裙，美麗飄逸的素榆，羨慕地說。
「我覺得雅媞蜜絲更美。」翔輕握著她的雙肩。
「說話小心點，我的爺爺就在附近。」她橫他一眼。
「說自己的女朋友美都不對？」他輕柔著她的肩。
「甚麼時候我才不是你的女朋友？」她突然歎息道。
「定是嫌棄我太不濟，所以要離我而去了！」他嘻皮笑臉的。
「想壞了腦袋，我可不會輕易的放過你。」她轉過身來，狠狠的盯著她。「你這個白癡，連女孩子的心意都不明白。」
他二話不說，拉著她的手，就走到外面去。
「精神病發作嗎？」她氣喘如牛的蹲了下來。
「我被你譽為天底下最狡猾的男人，怎會連哄女孩的技倆都沒有！」他笑笑，走到她身後。
「你……」她霍地站了起來。
「送給你的。」他認真地自她的身後遞出了手；她還有點喘，偏著頭留心看著，那是一只有點凹凸粗糙的指環。「這是我們的訂婚指環。」這句話，都預習過好幾次了，但到了這刻，還是說的有點巴巴結。「今天不單是藍清洋和萬素榆的訂婚禮；也是藍月和成風翔的訂婚禮。雖然我們沒有任何嘉賓，沒有豪華的舞會，也沒有任何見證，但有這輪指環。只要你願意，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未婚妻。」終於說完了，他怕自己會說到半途時，會掉了些甚麼話。
她聽得整個人的毛孔都在擴張，意想不到的事情，叫她手足無措起來；雖然答應是必然的事了，但是該怎樣回答才好？
「可以讓我替你戴上嗎？」翔輕聲問著有點呆滯的她。
她瞪著有點濡濕的雙眼，點了一下有點重的頭。於是他牽起她的左手，小手竟是不如以往的有點燙，他小心的將這粗糙的指環套在她的中指上。她的雙眼一秒沒離開過那指環，銀色的指環是個不完整的環形，連厚薄都很不平均；隱約可以看到表面有幾個字，留心的看清楚，是「成風翔」三個字。
「我們第一次說話時，你問過我，優異獎是否為女朋友而爭；當時我告訴你不是，但卻是百分之一百的錯。這獎的的確確是為我的女朋友而爭的，只是當時連我自己都不知道。」他很記得那一次會面。「我親手用優異獎的勳章做成了這指環，從今天開始，我的所有榮譽都屬於你。」說罷輕吻了小手一下。
「這……這……這可是你辛苦得來的；我……我……我可不能……隨便的拿去……」她昂首看著站在身後的他，感動得不能多說話。
「今天我能給你的，就是這麼的一點點；還望你不嫌棄它太難看。」
「傻瓜！」她快樂的眼淚如閃閃流星由眼眶滑到下巴，然後墜落在胸前，連綿不斷，成了一條流動不止的銀河。
這樣的光景，這樣的氣氛下，總會發生些很動人的火辣場面。可是頭腦還很清醒的他，依然記得自己曾暗下的決定，不能為著一時間的熱情所廢。可是女孩那熱灼的眼神，已叫他的心在狂跳不安，還有頷和頸上都是她那急促的鼻息，更是難以消解的癢在身，癢在心；逐漸乾涸的口腔，叫他在不住的吞著涎沫；她的眼神已毫無保留地說出，多麼渴求他的吻。況且在這個場合來個半世紀長的熱吻，都是理所當然。然而他因為那些思緒，變得很猶豫，跟她對望了很久，在理智與激情之間作選擇。怎知女孩以為他不明白，於是作了主動，轉身面向著他，雙手輕環抱著他的腰，昂了首，下巴貼著他的胸膛，合上雙眼，來了這麼一個大膽的索吻動作。
他清楚感覺到她的心跳，柔軟的身體，貼下來是如此的溫暖。雖然還未抱緊，但體內的血液已運行至沸點；抖著的手，受著理智的操控，不敢碰到她的身體，只管硬生生的提著；可是女孩都已經主動的來到這個地步，要決絕的甩開，似乎太冷漠無情，也有違自己的心理及生理反應。懷裡那個人，緊張得不住開合的小嘴，顫動的眼簾，起伏很大的胸部，誠是幅惹人遐思的畫面，試問他又如何能捨得放開？最終，他咬了一口牙，雙手的落點，決定在她的臉龐上。
「這是我第一次吻你。」他雙手握緊了她的頭。「吻你的靈魂！」說著輕吻她的眼簾。「眼睛是靈魂之窗，不單是軀體，還是靈魂；吻你的軀殼，也要吻你靈魂，因我愛的是你的全部。」說完了這句，他放開了手。
「飛將！」她張開了眼，對這點意外的溫馨很是受落。
「小女孩不要太壞，這樣的索吻，給人家看見了，會說我將你帶壞。」他半開玩笑的輕撫她的頭髮說。
「愛你是件叫人墮落的事；一心只會想著你的好。」她將他摟得更緊，臉兒都貼在他的胸膛上，二人的身體再沒有任何空隙，密不透風的。
「好歹都讓我吸多點氧氣；」他呼吸困難，並不因為摟得得太緊。「要是再不放手，你就是本世紀本國首個在訂婚禮上殺死未婚夫的兇手。」
她放開了雙手，站在那裡微笑地瞅著他。
「好了，指環套上了，就別想著脫；那東西給異國法師下了咒，要套上的人才能脫得下的。」他這刻才能真正的輕鬆起來。「還有，我那顆牙齒，請還給我。不要將那樣恐怖的東西當作甚麼信物。」
「不！」她翹起小嘴。「那是屬於我的。」
「不！是我的！」他怪叫起來。
「在我手上就是我的了；任誰想要都不能。」她著瞪眼，一副小霸王模樣。
「既要了我的勳章，又要了我的牙，這麼貪婪；那快還我指環。」說著要去拉她的手。「兩件東西，你只能擇其一。」
「休想！」她機靈的一個轉身就避開了。「是你要戴在我手上的，我可沒迫你啊！」說著伸出了手在炫燿。「這指環沒有誰會比我合戴。明天就去你那裏，將所有勳章收歸名下。你的所有榮譽都屬於我。」她將雙手按在胸口上，樂的連嘴巴都合不攏。
他沒說話，只管在笑，那麼美好，那麼溫馨；活在這段時光裡的藍月，集萬千寵愛在一身，快樂非常，是個名副其實的幸福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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