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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去到多遠，我都會盡力回到你身邊……」
憑著薄弱無力的誓約，催促著這百多年的艱苦旅程，二人又再重遇。
「然，若有天我要離開你，你會怎樣？」在夜半的床上，翔擁著安然問道。
「你真會那樣嗎？」她將他抱得很緊，像從前那樣，可是他似乎跟從前不同了。
「世上沒有永恒的東西……」
「好了，跟你這麼一段日子，我已經很甘心了，雖然最終的結局無人能知，跟你走過這麼一段，已是很好的過程。」她感覺到他的不安，這種不安，十分陌生。「能不能跟你廝守，才不是今天最重要的事情。」她一把跟他貼了唇，這種溫柔情懷，真叫人留戀。
就在那個時間旅程之後，藍月和成風翔的關係起了些變化。二人的距離，一天比一天遠；因為從前的接近而造就了今天的距離。雖然是全力負責他演的那齣電視劇，可是，要是沒必要她不會去接近他，就算在拍攝的現場，都是站得遠遠的，盡量不跟他說話。
因為拍劇集的長期被累，成風翔一時不小心，在一個打鬥場面中發生了意外。收到消息時，月正和幾個製作人員在看演風暴演唱會的片子，是在揀選用作出版帶子的畫面。當中的成風翔，載歌載舞，一個笑臉，一回首都是不折不扣的明星模樣，絕對可以叫成千上萬的女生醉倒，這個來自百多年後的人，在原來那地方，沒給太多人重視，然而倒退了一百，卻成了人們的重心，變得嬌貴。
「對不起！有個壞消！」突然間，一個男生匆匆的推門來，所有人都注視著他。「成風翔……成風翔……成風翔……他……他……受了傷，剛進了醫院。」
「甚麼？」月嚇得整個人站了起，一不小心將身後的椅子碰跌了。
「剛才那個打鬥場面出了意外，成風翔的頭碰在石子上，立時血流如注，還出現了休克狀況，所以立即……」碰！的一聲巨響，一直站著的月，聽到這個壞消息，有如中了惡咒，渾身上下無一分力量，顛倒在椅子群中。
「安靜，」其中一個製作人，緊張的走過來將她扶起。「你沒是吧！」
「我……我……沒……沒……」她根本完全無力支撐起身體，只靠他人的力量，勉強站了起來。「去……去……去……看……成……成……」她連說話的口齒都不清了。
「我立即去準備車子。」剛衝進來的那個男生說著走了出去。
就在這時候，白天一臉鐵青的走了進來。
「這件事不能張揚！」天一開口就說。「無論是記者，還是歌迷，一概不能洩露。記著，在老闆有任何指示前，一句話都不能說。」
「車準備好了。」
「小靜，你跟我來。其餘的繼續自己的工作，就當沒事發生過一樣。」天說著一把拉著月的手就走。
在車子上，月不時看著身邊的那個，終於都可以安心了。這個她一度以為已不在人世的兄長，居然可以活的這麼平靜，看來這兩個來自未來的男人，在倒退後百多年，都比從前好。
到了醫院；就是月第一天來到這裡所進的那所醫院，天筆直的走進大堂，她緊隨其後。
「天哥。」即已有電視台的工作人員迎上前來。「醫生已替成風翔做了詳細的檢查，只是皮外傷，沒有大礙的，已縫了針，正在私家病房中休息。」
「你帶我去見一下醫生，小靜，你去看看翔。」說著天就跟那個工作人員走了。
月走到櫃檯前，向護士出示了工作證，問了成風翔的所在。那是高層的病房，她乘著升降機時，緊張已有所緩和。只是皮外傷，總算是不幸中之大幸，她真怕他最終都逃不過一劫。那麼雖然升降機是動得很慢，也沒半點不耐煩。踏出了升降機，腳步有點急，卻比之前的穩當；本來寂靜的長走廊，隱約聽見焦急的腳步聲，拐了個彎，看見一個女郎的身影在急步進一個房間。月感覺得那分溢於身體語言的緊張，這女郎是誰不用看那張臉也知道，剎那間，她停了步。今天的藍月，已不是他的未婚妻了，現在這個身分，已沒有承擔他任何事情的資格；能眷戀的，就只是些虛無飄渺的回憶。
「只繼續向前走，你就會親眼目睹些難以接受的場面。」藍月的內心有一把聲音說。「去吧！」她跟那聲音說。「無論如何都要面對，逃避不是辦法。」於是吸口氣，又再大步的向前走。
可是再堅強，她都不能若無其事的看著未婚夫跟別的女人親暱。站在那道半虛掩的門前，她猶豫的很，從門縫中看見他穿著血跡斑斑的衣服，坐在床上，摟緊了那個焦急的女郎，還隱約聽見裡面的對話。
「不要哭了，我又沒死掉。」男的溫柔地說。
「你這家伙，專跟自己身體作對，叫你小心，卻永遠工作為重。」女的咽鳴著。
「這只是個沒人預料到的意外，就是傷了那一刻，倒在地上，模糊間我的腦內就是你。」他說的是真話。
門外那個，曾幾何時都完全佔據他的懷內、腦內每個空間，可是現在卻無從介入。
「收到那個消息時，我怕的要死，怕你就此離我而去。」裡面那個女的說出了口，外面那個說在心裡。
「我怎會輕易離開你。」他努力地安撫著懷內那個。
「我說能不能廝守都不是今天最重要的事，其實是違心話。我只希望可以天天留在你身邊，巴不得想要見就可以立即可見到；所以，成風翔你今後得平安無事。」她說得十分激動，這個男人是她活至今天唯一所愛的，最好讓她愛到生命的盡頭，不用再去尋覓。
接下來，是個纏綿的長吻，心無雜念的一吻；這刻的成風翔心裡，分不出半點空間給藍月，不是他不願意，只是從前那些實在太遠。
月受到沉重的打擊，胸口出現了劇烈的疼痛，她的淚已奔流成河，她的嘴正要發出悲鳴，於是立即用手掩著。到了這刻，她才明白到自己根本承受不了；無論如何都不能進去，不能迫自己為愛人與另一個女郎祝福。那麼，腳步就往後退，一下子卻碰到些東西。
「你沒事吧？」她一抬頭是白天。
房間裡面的，聽見聲音就立即往來源看去，翔看見月的身影，不好了，剛才的全給雅媞蜜詩看見了，他不知該怎算，只知道在難以控制的情況下已狠狠的傷害了她，然而這刻能給她的就唯有一個滿懷歉意的眼神。
這不是月能勉強久留的地方，於是不理一切，轉身就走。
不知跑了多遠，她筋疲力歇，只軟軟的蹲在一個不知名的牆角裡抽泣。現在的她完全沒有別的路可以走，怎都要硬著頭皮留下來，因有人要對翔不利，她要留守著作他的守護神，那麼便無可避地免目擊成風翔和安然的親暱場面，甚至可能要看著他們結婚生子，邁向人生的幸福點。這些自己在很久以前已經開始，卻至今卻仍無法完成的。雖然找回了從前的記憶，得回那個身分，甚至找回那個會飛翔的人，可是現在的她卻變得更孤單；得回等同失去。
藍月清楚知道今天的成風翔已跟從前有很大的分別，在這個地方裡，他安全，受認同，雖然還是有不如意，但大抵上是快樂的。看見他那樣，是該讓他繼續安全地留下來。她抹一下眼淚，吸口氣站起來，回到公司的車子上去等兄長回來。
白天回來，看了呆滯的她好一會。他完全對她失望，有負他的信任，終陷入成風翔的迷陣裡，為著不用事情壞下去，該跟她好好的說些話，於是就一聲不響的將車子駛到一會僻靜的山頭去。
「是甚麼時候開始的事？」他低著聲音，冷靜的問。
她咬著唇，低頭看著手掌，在搖頭。
「我警告過你，別愛上他們任何一個。」他有點氣，嗓門不禁開大了。
「對不起！」她輕聲的說。
「小靜，你不是對我不起，我才不管小翔跟誰一起，只是觀現在這情況，你認為他和安然會分手嗎？」
「他們是不能分開的。」她說的十分酸。「和自己所愛的人分開，是件痛苦的事。我才不要他們分開。」
「現在這狀況，痛苦的只是你自己。」他看見她一臉淒楚的樣子，都給她感染了。
「我不介意。」痛苦這回事已受慣了。
「我會親自接回你手頭上成風翔的工作，讓你好過些。」
「不要！」她急的抬頭。「我答應你不會接近他，會跟他保持距離。但千萬別讓我看不見他。」她懇求著。
「小靜，可以見到他真的那麼重要嗎？」他覺得她很可憐。「你要忘記對他的所有感覺，不然一輩子不能得到重生。」
「誰知重生不是另一個噩夢？」她由衷的說。「現在不是很好嗎？怎麼要忘記那種感覺？不如留守現在，一切不變，那會更好。」
「我沒可能看著你死在固執裡。」他強硬地。
「你擔心的，還是我會引起任何誹聞。」她了解他的擔心。
「小靜，我有責任保護小翔。」他不要作出任何讓步，因為她已迷失了本性。
「是的，他一切安好是最重要的。」
「小靜，我不是這個意思。」他怕她誤會。
「我明白的，」她微笑。「只要你繼續讓我留在他身邊。保證除了你和我，沒有人會知道這件事。就連成風翔都不會透露。」
「小靜，那何必呢！」他搖頭太歎。
「只要我承受得起就可以了。」她一點悔意都沒有。
「好吧！」他還是敵不過那幽怨的灰眼睛。「可是只要有第三者知道這件事，你就得立即離開公司。那時候，你不要說我不近人情。」
「我懂的了。」她輕點頭。
可以留在翔的身邊，對藍月來說，並不是件可喜的事。她將要面對的，並不是外在的危險那麼簡單，還有內在的爭扎。這個任務，真叫她身心俱疲。
那個受傷的消息，終於還是傳了出去，公司被迫公開那狀況，少不免又惹起一陣騷動，間接為那劇作了宣傳，使收視率大升。於是開了個祝捷會。自從離開了醫院那天開始，月就再沒去看翔了。翔知道她在逃避他，內心就很不好過，一直耿耿於懷。終於在劇集的祝捷會上，二人才再次見面。
「頭，還痛嗎？」站在他跟前，她十分不自然。
「不痛了。」他看牢她。「你穿這個顏色好看。」一身的清新淡藍色簡單雪紡長裙子，原本這就是她的顏色。
「這個場面有記者出入，好歹都穿件像樣的衣服。剛才跟化裝師碰了面，他說我臉色不好，說要替我化粧，我堅決拒絕，但接受了那點口紅。」她微笑著說。
「不錯！」那嘴唇，因為人工的力量，又回復從前的鮮美。
「你不是說你不穿這個顏色的嗎？」白天看見二人站在那裡說話就走過來。
「原來穿起來都不差。」她看看自己說。
「翔，記者在找你拍照。」天說著將翔拉走了。
之後，月給天留下口信，說身體不適，先行離去。離開了會場，她沒有立即回宿舍，只是一直在外面蹓躂著。走過很多地方，很遠很遠，去到誓約之河。坐在那河邊極目四週，在回憶著在這裡發生過的一切，不禁又再次將手按到小腹上。
「孩子，你現在哪裏？」她昂首向天問。
空洞洞的沒有回音，只聽見河水動，她孤獨，比從前更孤獨。
「要是你有靈，千萬要好好看守你父親跟那個位阿姨的感情長久都老，而我就負責保守他生命的安全。」她低垂著眼簾幽幽地說。「我們母子二人在不同的地方，分工合作。」
「原來你來了這裡。」突然聽見白天的聲音。
她抬頭，在苦笑。
「你怎麼來的？」他坐到她身邊。
「走路來的。」
「走路來的？」他奇怪的偏著頭看她。「由剛才那飯店徒步過來，最少要一個小時以上！」他失笑。「你居然可以穿著拽地的長裙子走那麼遠。不辛苦嗎？」
「不！」她搖頭。
「你變了很多。」他看著她，連稜角都給磨平了，多了幾分的楚楚可憐，少了精明的目光。
「我本來就是這個樣子。」她留心看著他的臉，跟從前沒有多大分別，跟她說話時，依然是可以放下那份霸氣。
「惱我剛才將他帶走嗎？」
「不！」她輕搖頭。
「我知道這陣子你很守規距，是不該擔心了，只是剛才那個場面，怕你一時忘形，給記者拍下了照片就不好了。」他細心的解釋著。
「我懂的了。」她脫了鞋子，將雙足浸在冰冷的河水中，一陣麻刺刺的。「要是連這個都忍受不來，以後的又怎能捱過。」
「你依然跟其他女生不同。」
「你怎知我在這裡的？」她不想回應剛才那個話題。
「我並不是刻意來找你，只是隨意的駛著車子游盪。怎知來到這裡，見到個穿藍裙子的，停車看看會否是些痴情女影迷，仿效著嘉媚的衣著。」說著在上下的打量著她。「可是我覺得你比她穿得更好看。」
「人家美我一百倍。」
「美可以有很多定義。」他脫了外衣，躺在草地上。「也許對於大部分男生來說，嘉媚是個完美的夢，可是對我來說，只是一般罷了。可能見得明星太多，感覺都麻木了；又可能因為我私下地接觸過她，所以在某程度上，我不太覺得她吸引。」
「每個人都有陰暗的一面。」她沒意追問究竟如何不吸引，因為沒知的必要。「我、你，甚至是成風翔，都可能有些事情不想人知。」
「例如幹過些壞事，打家劫舍、殺人放火。」
「你們都沒有。」她肯定地說。
「你自己你可能很清楚，可是我和小翔，」他頓一頓，在考慮應否說下去。「不怕告訴你，我們都失憶，連自己都不敢保證，你又怎知道。」
「絕對沒有，你們都是百分之一百的好人，失去的記憶裡，都是好人。」
「你怎知道？」
她只笑不語的指著自己的頭。
「不能因為主觀的感覺就斷定我們是好人。」他覺得她幼稚。
但她依然是那樣肯定的對著他笑，一點猶豫都沒有。
「你不要這樣可愛，我會愛上你。」我覺得自己對這張臉有好感，可是未能認清那來源。
「你才不會愛上我，你已另有喜歡的女郎。」她想起了一個可疑的人，立即收歛了笑容。
「你是先知還是上天派來的天使？怎麼連自己不知道的，你都全知道了。」他樂的很。「我都不知自己已有喜歡的人。」
「雅媞蜜詩。」
「雅媞蜜詩？」他失笑。「是那齣動畫裡的一頭貓！」他忘了，是完全的忘了。
「雅媞蜜詩是希臘神話中的月亮神，是泰坦神族，還可以稱為魯娜。」她有點可惜的，從前的他，可以用這個題目的跟她談討一個小時以上。
「兩頭貓兒都齊了。」
「走吧！」她沒趣的起來，因為灰眼睛突然發作。「我累了！」
因為不留心，所以他完全看不出她的異樣，只是起來開車和她一起回宿舍。車途上她一直沒說話，只將頭伸出窗外看月亮。那微昏黃的顏色，纖細的形態，有點像她。來到這個時間，他才感覺到她的不快，可是感覺同樣告訴他，要補救已經太遲了。那麼，唯有將車子盡快開回去，讓她早點休息，醒來就可以沒事了；他相她是這種人。
「晚安。」他先讓她下了車。
「晚安。」她輕巧的跳了下車。
他看著她進了宿舍的範圍後才將車子駛進停車場。
月輕輕的將雪紡披肩拉緊一下，抱著了雙臂，進了升降機，抽了一口冷氣，然後就悄然的落了淚，就像那天送別那幕一樣。步出了升降機，見到一扇氣窗，于是推開了，將頭伸出去跟那失去很多的月亮說：「雅媞蜜詩，晚安。」說完了，就帶著緩慢的腳步回自己的小室去。依然赤著的雙足印在全木的地板上，反而覺得溫暖。她看著自己的腳尖，一步步的數著，到了，才抬頭，竟然看見一個人坐在門前。
「很晚了。」翔看看腕錶，有點不悅的。「到哪裏蹓躂去？」
「你不該來這裡。」她顫動一下嘴角，裝著冷淡的說。「有話進來再說，一會讓天哥看見，會辭退我。」說著開了門。
二人進了室內，她關好了門。
「對不起。」才轉身他就將她抱著，叫她無從躲避。「我不是有意叫你難過的。」那樣的身體，那樣的溫暖，叫她哭了，再不能強硬起來。「這些日子以來，你都在逃避我。」他將她越摟越緊，因為討厭那距離。
「不……不……不……不要這樣。」她又再次回到自己的天堂，可是這裡已再不屬於她。
「我不知該怎跟你說，可是，月，千萬別離我太遠。」
「不要再這樣好嗎？」她低鳴著。「你現在所做的，是再次傷害我。」
「月，今天的結果全是我的錯，一定要給你好好補償。」他抱著她的頭，就像那個瘋狂的晚上一樣，一下子唇就要貼下去。
可是她不再像當天，很決絕地使勁將他推開，因為毫無準備，於是連退了幾步，讓她逃離了自己的懷抱。她決不能再讓他接近，那樣對二人都沒好處。
「成風翔，別再過來。」她一手取過桌上的果刀，刀鋒向著自己的心臟。
「月……」他沒理她的警告，向她走過去，刀尖立即貼著她的皮膚，於是他只好後退一步。
「不要再過來，」她滿眶是淚的吆喝。「要是超過了這個距離，它就會直插我的心臟。」她堅定緊握著刀子。
「不要傷害自己。」他語帶怪責的。「沒必要做這些驚心動魄的鬧劇。」說著試圖走過去拿去那刀子。就在他向前踏了一步，那刀鋒就刺進皮膚裡去。他怕的立即叫了出來︰「停！」看著殷紅的鮮血，慢慢自那一點滲出來，不住的蔓延開去，湖水藍的裙子，開始變成暗紫色，他整個人都泠了。
「我不是說笑的，你要是敢再進一步，我會毫不考慮的刺下去。」她感覺到自己在流血，可是一點都沒讓刀鋒離開自己的身體。
「不要幹此等愚蠢的事情。」他十分生氣的。「不要以為自己很勇敢，更強的只要全力面對。」
「只要你不接近，我就會很好。」她咬緊牙關，一心要和他保持距離。
「幹嗎要強制著？幹嗎要騙自己？你不再愛我了嗎？你不已不再想去飛翔了嗎？你可以永久放下你的飛將嗎？」他不忿，明明是歷年的渴望重逢親近，可是有機會時卻一再拒絕。
「沒了，從前的飛將已沒了。」說到這些事情，她痛苦的無法按捺。「今天的你，雖仍然是成風翔，可是已不再是飛將了。」在這個環境下，不容她有半點糊塗。「所有在百多年後發生過的，你全無印象；要不是我帶你回去，你也不會知道那些。」說越說越傷心，到了最後一字，聲音變得很微弱。
「但……」剎那間他出現了嚴重的猶豫，她所說的似是而非，連他都不敢肯定或否定。「我不是記著了自己的名字嗎？」他放軟了聲線。「那是代表我還記著那個承諾。只是非自願性地忘記了些很重要的東西。」
「承諾不一定要實現。」她依然將刀子握得很緊。換上是從前，他可以很利落地將刀子搶過來，而不傷她半分，可是現在的她，是一個經過訓練的警務人員，要是那樣做，恐怕只會讓她傷的更深，唯有眼巴巴的看著血在衣服上擴散著。「你能夠容忍自己同時愛二人嗎？你的心、你的時間、你的吻，又會如何分配？」他都有想過這個問題，可是一直都沒有答案。「你不要離開安然，她的世界才讓你真正安然。和藍月那段驚心動魄的，就是場夢，一切已返回現實。不是我偉大，而是事實告訴我，安然可以令你得到平安，也真愛你。」
「我跟你之間有婚約，況且我跟你在先……」自己也不覺得有說服力；他對自己失望。
「忘了嗎？」由他的語氣、他的表情，她完全感受到那份隔閡，剎那間有如被理萬頃雪下，由體外至體內的冰冷起來，這可以叫她很決絕對這個不可能再與她飛翔的人死心。於是吞一下淚，平板著聲音說。「你已將我交給了方向。現在我是方向的人了。」
「你跟他……」他告訴自己不要有那個念頭，可是阻止不來。
「不要問好吧！很多痛苦，源於知得太多太詳細。」她故意說得含糊曖昧，要讓他誤會，那樣也許可以叫他傷心的不能再接近。
「因為方向所以你選擇回去？」他的心頭有著說不出狹隘。
「我不會回去了，因為有人要對你不利，況且我又犯了法，很快就會有第二個時間武警來了。現在的你，根本沒可能察覺到那危險。所以我會留下來，雖然弱小，但我還是個幹警。」
「對你來說我還是比方向重要的。」他無意地向前踏了步，刀尖就立即向她體內靠攏，血流的更狂。
「你要我死在你面前嗎？」她堅持的緊盯著他，灰眼睛幾乎變成透明。「你從來對我都重要……」她咽嗚的控制不了自己的話。
「那……月……」他看著她的傷口，伸出了手。「刀子……給我……」有如連根的痛，叫他的手在不住的抖。血已開始從衣服的邊沿一滴滴的落在地上，有如血雨的下。就算眼前這個是不相識的，都會心痛的看不下去，何況她跟他的親暱關係？
「不……不……」她強硬的不肯讓步。
「月……」他合上眼，吸口氣，強抑一下激動情緒，然後再看著她說。「給我……求你……」他滿眶的淚水，再不能強留。「求你……求你……」
「飛將，別迫我……」她在搖頭；意志是全漰潰了，可是僅餘的抗衡力量告訴她還得繼續硬著心腸下去。
「好了，」他還是敵不過那錐心刺骨的痛，退後了三步。「我答應跟你保持這個距離。」他深呼吸了好幾下，再說下去。「請不要再刺下去了，不要再……」他咽哽。「不要再傷害自己……」
「你回去吧！」那刀尖終於離開了她的身體。「不要再來了，回去安然那裡，專心的做回今天的成風翔；所有事情，我會處理了。」
「月……」他好想給她擁抱，可惜的是今天的他，依然連這個簡單的動作都辦不到。「我愛你！無論過去、現在或是未來，擁在這張臉的成風翔都是愛你的。」說完了，他躊躇了一下就離開了。
他離開了，她整個人軟了的跌坐在地上，看見鏡中的自己，滿身鮮血的，一臉是縱橫的淚十分恐怖，這個造型，足以升任任何驚嚇片的主角；還演的落力沒欺場，是個值滿分的演出了。因為這個出色的演出，終於都將他趕走了，還是自己出手夠狠，能忍這樣的痛，獲取了全盤的勝利，不禁哈哈的大笑起來，可是不到三十秒，笑聲漸漸跟哭聲混淆了。
「飛將……對不起……」她知道他還是疼她的，這樣的利用他愛的來威脅他，實是不對，可是她並沒有選擇的餘地。要是讓他繼續親近，將來所受的苦，也許比那刀鋒來的更狠。
這一夜，飛翔的人和月亮神都睡得不好。
「翔，有事嗎？」安然，看見翔一疲累的回家，就上前問道。
他沒說任何，只一把抱緊了她，默默的流著淚。
「任何情況下，我都在你那邊。」她感覺得他自心出來顫抖，定是有事情發生過。「就算全世界對你苛求，我都容得下你的任性。」她溫柔地以指尖輕撫他的頭髮，以平靜的語氣，企圖撫平他的創傷。「自決定跟定你那天開始，早就預備跟你分享一切，包括那些傷痛，愛要是只能分享快樂，那不是太沒意思嗎？」
聽見這樣的話，他更難受。只要她無理一點，他就可以原諒自己的心裡存在著另一個人。可是她偏偏這麼體貼關懷，還愛的這麼沒條件。那樣子，顫動變得更勵害，淚流得更狂了。
「翔，不要怕，你不是孤獨的啊！」
「我是應該留在安然這邊的。」他跟自己說。他是沒選擇的餘地，對於藍月唯有送上一串悔疚。「安然，我愛你！」他在她的衣襟上說。
「我也愛你。」她說的十分甜蜜。
「我們結婚吧！」他突然間興起了一個念頭，認真地看牢她說。
「翔
!」她愣著，那可不是說笑的。「我們一起都這麼多年了，倒不如結婚。」某程度上，他是想藉此來迫自己不再接近月。
「是的！是的！是該結婚了！」她十分忐忑，可是表面上還是很平靜的微笑。「明天就去註冊好不好！」她說的十分兒戲。
「然，我是認真的。」
「好的！好的！」她就是怕他剎那間的衝動，一手將幾年來建立的毀於一旦。所以就算自己多麼希望結婚，都不敢向他提出，甚至連他提出時都要用婉拒。「現在好好的去睡一覺，明早我就跟你回去見老闆。」
「幹嗎要見老闆？」他反感起來。
「你給老闆簽了約，任何事情你都得問他意見。」這只是她拒絕他的一種方法，因為那老頭沒可能答應讓他現在結婚的。
「我明天就去通知他。我們一定要結婚，不論他同意否。」他嚴正地說。「你是愛我的，就別再推搪了。」
「明天我就去買婚紗。」她笑笑的，一臉溫柔，其實心裡十分苦澀。
經過這段對話，連這個本來安然的女人，都不能安然入睡。她知道枕邊的男人，是真會去作那個挑戰的。她怕他會不惜一切實現這個承諾，那樣，她會變成他生命裡的罪人，叫他變回一無所有。也許是時候作一些決定了。
大清早，成風翔起來，發覺安然不在，看見桌上準備好早餐及張字條。
「翔：
我出去一會，可能要晚一點才回來，別等我！
然」
他愉快地吃了買回來的早餐，就開著車子回到公司去了。回到公司，就在升降機大堂碰上了月，他先是有點猶豫，然後還是上前打了招呼。
「早！」他沒忘記那個距離，也沒忘記那個傷口，看見她穿著白色的汗衫上有一片紅色，有如濺開的油漆，不期然就想起昨晚她滿身鮮血的樣子。這是甚麼意思？是在警告他？還是在提醒自己。
「早！」她微微牽著嘴角，傷口痛了一下。
接著二人進了升降機，刻意沒說話。他打算先將這件事告訴她。同一時間，她的心跳得很快，連掌心都在冒汗，彷彿預感有事情將要發生，她以為是灰眼睛突然發作。只好裝作若無其事的看著顯示板。短的幾十秒，有如給甚麼粘著的，一動不動的停在那個地方；升降機的門打開，翔先出，她正要抒口氣時，門突然給人按著了。
「我要結婚了。」翔認真的跟她說。
「結婚？」她愣著。
「我要和安然結婚了。」門又再徐徐關上。
她站在那裏，完全不懂反應，這是件徹頭徹尾的好事，但內裡卻酸的五臟六腑都在疼痛。她知道事情早晚要發生，可是沒想到會這麼突然。她內心的矛盾，真的難以用人類的言詞來表達。她該為他終於肯離開自己而高興？還是該為他終與另一個女人遠去而傷心？走出了升降機，她完全不知該往哪裏走，腦內呈現了很長久的空白。
「小靜你沒事吧！」天在遠處看見她在搖搖擺擺的就走上前問道。
「結婚！」她一開口就是這兩個字。
「結婚？你要結婚嗎？」
「不！」她陰霾的笑著。「成風翔，他終於都要結婚了！」她彷如得到解脫。
「不可能！」他的臉立即成了鐵青。「現在的他是不能結婚的。」
「不！」她搖搖頭。「你阻不了他，他主意已決。」
「是他告訴你的嗎？」他有點急。「是何時的事？現在他人在哪？」
「那是件好事。」她牛頭不對馬嘴的。
「小靜！」他在搖著她。
「天哥！」突然間，天的秘書緊張的走過的。「老闆有要事找你，要你立即過去。」
「要見我？」他顎然。
「他說成風翔在他那裏，叫你立即過去。」女秘書在他耳邊輕聲的說。
這是再壞沒有的事，那小子已直接去找老闆。那小子定是瘋得過了頭，竟不顧一切要毀自己的前程。他一把拉著月的手，怒氣沖沖的大步走；他生小子的氣，一直他都認為自己深得小子信任，無論任何事情，都會先問自己的意見，可是這下子，他有強烈的被出賣感。
到了老闆的的辦公室門外，是十分的寧靜，反常的和平氣氛。
「白先生，裘先生在裡面等你。」女秘書一臉笑容的走上前，就如沒發生事一樣。那是不正常的，記得上次雜誌那件事，女秘書嚇病了好幾天。
「成風翔……」天凝重的問。
「他都在裡面，」撥了通話器。「裘先生，白先生來了，還有安靜小姐。」
「請他們進來吧！」裘政那似乎沒什麼的聲傳出來，真叫人意外。
「兩位請﹗」女秘書說著替二人開了門。
「裘先生！」天第一眼看老闆，第二眼就看翔。
「坐吧！」裘政是個個子不很高的老頭，身形有點瘦削，滿頭都是白髮，身上穿著一套筆挺的暗條子西裝。「你就是安靜吧！」裘政在上下的打量著月。她牽牽嘴角，還是沒有太大的反應。
「裘先生，成風翔他……」天坐下來，就緊張的要開口。
「天！」裘政擺了手，一臉從容的。「先別緊張，小翔全跟我說了。」
「我要和安然結婚，裘先生已批准了。」翔看著月說，一臉對她不起的。
「批准了？」天十分意外。
「是的，都這麼年紀了，況且他們一起又不是甚麼秘密，遲遲不結婚反而被人說壞話。」裘政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一點都沒緊張。「待他們完成了註冊程序，我們才發新聞稿。那份新聞就交你去寫了。」裘政看著天。
「裘先生，這樣真沒問題嗎？」天有點懷疑。
「這是年輕人主張的世界，我這老頭是沒資格多言了。」裘政笑笑一點都沒異樣。好久年前另一個，還沒有大紅的男生跟他說要解約，他幾乎令那男生絕跡這圈子。「回去吧！將好消息告訴安然。」
「多謝裘先生
!」翔起來，不敢看其餘二人就筆直的走出去了。心想中在說：「月，對不起！只希望你也可以同樣得到幸福。」「笑甚麼的？」裘政看見月的嘴角上在一絲古怪的微笑，就偏著頭看她問道。
她的靈魂還沒回來，只是很失魂的搖搖頭。
「可是你笑！」裘政認真起來。
「裘先生，她平常都是這樣的。」天在替她回道。
「我不是問你！」裘政怒目向天說。
「因為我喜歡成風翔！」她的灰眼睛突然發爛，就將這本來不該說的話都說了出來。「他要結婚了，你猜猜我的心情是喜還是悲？」
「你喜歡他？」裘政面帶笑容的看著她。
「哪有甚麼不妥？」接著她的藍眼睛變得兇狠，連語氣都變得不禮貌。因為心情忐忑，以致她的兩隻眼睛變得各自放任，令她的情緒變得不穩，性格時剛時柔，她是完全知道甚麼時候那隻眼睛在主導，可是卻無法控制。
坐在身邊的天登時嚇得面都成了青白，看不出這小女孩斗膽跟這位有難以估計權力的老人家頂撞。這下子是沒法可以留下來了。
「沒有！」裘政完全沒有怒意，真叫人意外。「你完全說得對，那沒有甚麼不妥，我想所有喜歡他的女生跟你這麼想吧！」他自顧自的說。「你倆先出去，這件事千萬別跟任何人說，那份新聞稿亦不用急著，先忘了吧！就如平常一樣好了。」這是甚麼意思？
天摸不著頭腦的拉著月走了出去。
「知否你剛才說的，已足叫你在這個圈子沒生存的空間。」離開了裘政的辦公室，天嚴厲的對月說道。「不說沒見翔的機會，甚至連生計都會成問題，說話時想想後果……」突然間，她倒進他懷裡，雙手抓緊了他的衣領。
「哥……哥……幫我……幫我……」她模糊地抽泣著說。
「好女孩，」他聽得不太清楚，只是一下子看見她這樣，還是心軟了。「都跟你說過，最終痛苦的是你自己。」他輕撫著她的頭髮，那方法，那力度，就如從前一樣。他不忍再怪責她，給了她半天假，讓她回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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