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第一枝櫻花開了﹒不過﹐現在仍然是春天﹒

塞上walkman從家里走出﹐准備去上上午的第三節課﹐已經跨出了樓
道﹐遲疑了一下還是折了回去﹒對著自己家的信箱默看了一分鐘﹐努
力地讓期待慢慢沉淀﹐是的﹐每天習慣性地看一下不是在等信﹐只是
确定一下它是空的而已﹒

你已經走了兩個月了﹒

車子在路上飛奔著﹐震耳欲聾的音樂流瀉在周圍﹐什么都沒有改變﹒

忘了你和我第一次是怎么在一起的﹐也忘了是誰先臉紅著說要交往看
看的﹒有時候和你在一起會有如水一般滑過的感覺﹐從來抓不住一點
點的瞬間﹐有時候卻鮮明地想到你的一切﹒但是﹐我卻形容不出你的
容貌﹐我可以定定地望著你﹐卻像是望著一團模糊的影子﹐那影子的
溫度､笑聲､自信的口吻､甚至雙手粗糙的質感都深深刻進腦海里﹐
可你的樣子﹐一直記不清﹒

所以﹐所以現在才會寂寞﹒
沒有回憶的話﹐就只有寂寞了﹒

車子轉了一個彎﹐在那里﹐你摔交后還在傻笑﹒
車子磕了一下﹐這种時候﹐你會抱住我的腰﹐把气息吹在我的頸項﹒
車子﹐車子一直在動著﹐我還是習慣不了沒有你的重量的空虛的后座
……

再把音量調響一點﹐我發現有了回憶才更寂寞﹒

春天是新的一學年﹐我雖然小有疑義還是升上了高三﹒
“疑義”倒不完全來自學習﹐我猜想更多的是因為我們在一起這件事﹒
我又忘了是哪一天﹐事情演變得大家都知道了﹒我是個無所謂的人﹐
我以為你也是﹒

在被奇怪的眼光看了一天之后﹐我們手牽手坐在空無一人的屋頂上﹐
晚風絲絲的涼意完全融化在你滾燙的手掌中﹐把吻印在你的唇上﹐什
么都不是那么重要﹒

然后﹐那個女孩哭著問你是不是真的﹒
“真的﹒”你尷尬地笑著﹒
“啪﹒”清脆的巴掌聲﹒我沖上前想質問她﹐你卻拉住了我﹐“算了﹐
天才不會痛的﹒”
那個巴掌真的很用力﹐非常明顯的五指印﹒

你是個不會害怕的人﹐但是當受害者不是你時﹐你喜歡擔沒有用的心﹒
記憶里那個我們開始大吵的那一天消失了﹐許久不曾那么真心地憤怒
和不甘了﹐許久不曾那樣大打出手了﹒喘著粗气你就走了﹐留我一個
人﹒

接著的好几天﹐我們不看對方﹐不找對方﹐裝成陌路人的樣子﹒最后
是洋平他看不下去﹐做了我們的和事老﹒但是﹐發生過的并不是那么
容易就可以消弭﹐我察覺出你要逃了﹐我知道你開始想逃了﹐用笑容﹐
用笑容里我看得出來的不安﹒

我的名字有“楓”﹐你的名字有“櫻”﹐那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意思﹐
因為﹐櫻花和楓葉是不會一起紅的﹐你這樣說﹒你只是想要為离開找
一個借口﹐你甚至用它作為結束的借口﹒

“秋天﹐櫻花盛開的時候﹐我會回來﹒”

這是櫻木离開時說的最后一句話﹒

今天﹐我注意到路上的楓葉紅了﹐但是﹐紅的只是那些如火的葉子﹒

不知不覺﹐秋深了﹒

取了個籃球從家里出來﹐硬是目不斜視地直走﹐“好象看到有信啊﹒”
——條件反射一般地回頭﹐一個少年正捧著一封信歡天喜地上樓﹒還
是折回去認真地看了半天﹒确實是沒有信﹒

我忘了你是什么時候离開我的了﹒

車子已經習慣了只有我一個人的重力﹐輕快地飛馳在街上﹒好象下一
周就是期中考試了﹐不過﹐我從來就沒有指望過成績﹐倒是冬季選拔
賽快要開始了﹒沒有了一直在一起配合默契的隊友﹐能靠的只有自己
的實力﹒雖然一個人練球很沒有意思﹒

路上碰到正是大一新鮮人的仙道﹒他自發地陪我練球﹒沒什么不好﹐
我就同意了﹒
“喂﹐流川﹐你還在等櫻木嗎﹖”
瞪了他一眼﹐明白地警告他這不關他的事﹒
“可是﹐那家伙給你出了個難題吧﹖”他對我眨眨眼睛﹐“如果我說
我有辦法幫你呢﹖”
狠狠地再瞪了他一眼﹐他卻還是自顧自地像下說﹐“嗚……秋天盛開
的櫻花啊∼∼”
“有嗎﹖”
看到他好笑的神情﹐我后悔剛才脫口而出的問話﹒不置一詞反身准備
离開﹐他連忙收斂了笑容告訴我也許在鮮花市場會有這种東西﹒
問清了地址﹐跨上車就走﹒他一把拉住后座在我的怒視之下放上了我
的籃球﹐“下次你們一起來向我挑戰吧﹒當然﹐我不是說流川你一個
人比不上我……”他不怕死地加上后半句﹐笑容卻很真誠﹒
“我會打倒你的﹒”
他聳了聳肩﹐“我喜歡有挑戰的日子﹒”

在鮮花市場逛了半天﹐沒有看到那种秋天會開的櫻花﹐我隨便地問了
身邊的一個攤主﹒
“啊﹐那种東西啊﹐沒有賣的吧﹒像櫻花這种花還是春天的美麗﹒”
“我想要﹒”
“你不覺得嗎﹖等待﹐等到了春天﹐櫻花就不負盛望地綻放了﹐滿街
滿街的粉紅色……”
“我想要﹒”
“喂﹐小伙子﹐有期待的櫻花才美麗﹐像你這樣隨隨便便就讓櫻花在
秋天開放﹐那多沒意思啊﹗﹗”
他不耐地揮揮手﹒
我不要什么等待的櫻花﹐我要現在就開的櫻花啊﹗

失望地往回走﹐連練球的心情都沒有了﹒不小心和一個女孩撞在了一
起﹒定睛一看﹐才發現是打了櫻木的那個女孩﹒
“啊﹐對不……呀﹐流川君是你啊﹒”
“恩﹒”
看到我這個樣子﹐她自言自語地說﹐“果然沒有﹒”
“什么﹖”
“秋天開的櫻花啊﹒”
你也是來找這种櫻花的嗎﹖我沒有問出口﹐我感到她會說些什么﹐而
那些不是我想听的﹒
“流川君﹐櫻木君真的是不會回來了吧﹐你……”
我繞過她离去﹐她的聲音帶了哭腔﹕“世界上是沒有秋天開的櫻花的﹐
櫻木君他再也不會回來的﹗﹗”
“不”我以不可思議的平靜轉過身說道﹐“他答應過在秋天會回來的”
她惊訝地望著我﹐眼淚一串串地往下掉﹐“你為什么還要等﹐為什么
呢……”
你說過你會回來的﹐只要我在等待﹐你就會回來的﹒
我不想把這個“秘密”告訴她﹐因為這是我們都沒有說出口的約定﹒

一年又一年的日子過去了﹐我活得很充實﹐因為每年都有不變的期待﹒
期待著櫻花盛開﹐那紅﹐那是充滿喜慶的顏色﹐你選擇的顏色﹒

今年的秋天又接近了尾聲﹐風也凜冽了起來﹒騎著車在街上晃一圈﹐
把滿眼的楓紅看成你的歸來﹒

回到家還是習慣性地看了信箱一眼﹐那之中躺了一枝嬌艷的櫻花﹒
“我找到了﹐讓楓葉和櫻花在一起紅的方法﹒”
含笑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狠狠地把你抱緊﹐吻你﹐再次把模糊的你看清楚﹐立在寒風中的你比
記憶中的冷了很多﹒

“我找到了﹒”你高興地說﹐“不害怕秋風的櫻花﹐我帶回來了﹒”

我們一起笑了﹐好象被那個掌握著我們命運的人承認了﹐好象看到了
最具備希望的紅色熔在了一起﹒

我已經忘了那是什么時候的事了﹐如果將來要我回憶的話﹐那只有滿眼
的紅﹕你的頭發﹐滿街的紅楓﹐還有﹐你帶回來的奇跡般的——秋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