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心之問

叩心之問,剖心之答 ------ 油尖旺長毛對高慧然的訪問 (2/5/2006)

問:油尖旺長毛(網主)
答:高慧然

網主:你是從甚麼時候開始愛上寫作?

高慧然:童年。小時候 ,我的成長環境並不愉快 ,不知怎的 ,父親不喜歡我與同學及同齡孩子往來 ,我是個孤獨的孩子 ,學會讀書解悶。然後 ,不知從哪一天開始 ,我學會了把所有的心事都訴諸文字。在文字的世界裏 ,我能做一切父親不允許我做的事情。好像是這樣愛上寫作的吧。

網主:在你的文章裏 ,對婚姻及愛情有獨特看法 ,你是否將兩者分開看待?

高慧然:我相信世上有永恒的婚姻 ,也相信有永恒的愛情 ,但一段永恒的婚姻裏 ,兩個人剛好是恒久相愛的話 ------ 對不起 ,我的看法比較消極。人們總是說 ,相愛容易相處難。愛情很吊詭 ,有一些愛情之所以永恒 ,世上之所以有望夫石 ,正因為男女主角沒有機會恒久地朝夕相處。婚姻不是相愛的藝術 ,而是相處的藝術。相愛是很簡單的 ,可是當兩個相愛的人在一起 ,卻是雙方的背景、成長環境、生活方式、習慣、生活理念、人生目標......的一次大融合 ,難度之高 ,僅有相愛是不夠的。或者 ,正因為相愛 ,彼此都渴望對方對自己的包容度大一些 ,矛盾反而更深。
要有恒久的愛情 ,秘訣是保持時間和空間的距離。
要有恒久的婚姻 ,卻簡單得多 ,維護婚姻穩定的秘訣不是愛情 ,而是它能保障雙方較大的經濟利益。簡單點說 ,如果離婚會令到一個人在事業、經濟及子女撫養權等方面都面對大的壓力 ,那麼 ,婚便很難離成。他/她的婚姻會持續到白頭 ,但這已與愛情無關了。

網主:接上題 ,是否現實與愛情/理想間難以取得平衡?

高慧然:我不是個愛情理想主義者。在不同的年齡階段 ,我對愛情的要求都不同 ,很小很小的時候 ,由於家庭生活不愉快 ,我常常幻想遇到一個男人解救我 ,給我一個安靜安全的家。現階段 ,我則渴望身邊人能給我更多的精神上的滿足。也許將來我的要求又會變。我不確定。我們常常把對人生很多的要求帶到愛情中去 ,希望借愛情來一次人生目標的總實現 ,這其實是不對的 ,也是許多愛情痛苦的根源。我想 ,要在現實與愛情理想間取得平衡 ,最好把人生目標和愛情當作兩個平行的目標 ,分頭追求。

網主:在你的散文中 ,為甚麼不像其他新派愛情作家一樣不斷貶低男人抬高女人 ,而且經常能夠以男性角度看問題?

高慧然:是真的嗎?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不是普遍現象。有一個常識很有趣 ,能夠種出高質量的粟米的農民 ,總是很大方地把種子分派給周圍的農民。你會問 ,他為甚麼要這麼做?如果他不把種子派給別人 ,那他種出來的粟米是最好的 ,可以賣最好的價錢 ,這不好嗎?事實是 ,風會把玉米的種子四處吹拂 ,如果周圍的粟米不好 ,那麼 ,他的好粟米最終會被「傳染」成壞粟米 ,無法獨善其身。女人期望遇上好男人 ,不是貶低對方抬高自己 ,而是互相提高。還有一個很私人的原因 ,我確實從來沒有遇過不好的男人 ,我遇過的每一個男人都對我非常好 ,這使我能盡量客觀去看待男人與女人的關係。
我沒有刻意站到男性的角度去看問題 ,我只是跟自己說 ,我是個作者 ,我的讀者有男性也有女性 ,我希望盡量站在一個中立的角度 ,當我坐在電腦前 ,我希望我的性別是中性的。

網主:你喜歡打網球 ,又喜歡駕車 ,是否一個很獨立的女性?

高慧然:除了以上嗜好 ,我還喜歡看足球呢！我的女性化嗜好不多 ,我不喜歡逛商場 ,也從未去過美容院 ,相反 ,我喜歡去旺角足球場看本地球賽 ,也喜歡落酒吧邊飲黑啤邊睇。假期則喜歡去郊外踩單車。我喜歡的電影總是男性化的居多 ,最好不要有女主角出現。我的男性朋友常常對我說:「如果我的女朋友像你這樣 ,我們志趣相投 ,便少了很多爭拗。」
我是個嚮往獨立的女性 ,我想 ,好的愛情是兩個完全獨立的人在情感上彼此倚賴 ,而不是因為生活上的互相依賴。
當然 ,我有非常「女人」的一面 ,我希望不高興的時候可以把臉埋在對方胸前哭泣 ,他會替我抹眼淚 ,且讚我哭腫了的臉在他眼中仍然漂亮。也希望每天都可以在對方的臂彎中酣睡。

網主:你對女性主義者有甚麼看法?

高慧然:我比較嚮往「無性主義者」 ,過份強調性別其實正是社會上性別歧視衍生的後果 ,這不是一朝一夕能解決的問題。作為相對較弱勢的一個性別群 ,我希望自己能做到平常心 ,以自己的性別為榮。

網主:今天很多年輕人自己將日記與散文放上自己的網誌 ,你認為會不會有更多新作家湧現?

高慧然:這是其中一個讓人認識自己文字的途徑。中國大陸有一個網絡作家叫蕭鼎 ,每天在網吧上網寫武俠小說 ,然後放上網 ,結果點擊人數愈來愈多 ,最後出版社主動替他出書。這證明 ,現在的寫作愛好者多了很多機會成為作家 ,有志成為作家的人不妨借鏡。

網主:很多人說今天的年輕人中文水準低落 ,你認為他們可以走出困局嗎?

高慧然:老實說 ,這個問題不樂觀。要提高中文水準 ,最好的方法之一是大量閱讀 ,可是讓年輕人感興趣的讀物 ,或者說他們最容易接觸到的文字 ,普遍的中文水準欠佳 ,中文報章的專欄被名人寫作者瓜分 ,名人之所以成為名人 ,自然有他們的過人之處 ,可是他們在自己的專業領域內有一定的成就 ,並不意味著他們便是好的作家 ,寫作是另一個專業領域 ,就像一個好的作家未必是一個好的演講者那樣 ,一個好的編劇未必是一個好的小說作者 ,一個好的生意人也未必是一個好的作者。本港的中文媒體沒有提供廣泛的寫作空間給真正的寫作人 ,是造成香港人中文欣賞水準低落的原因。

網主:你認為當今香港最好的作家是誰?

高慧然:論文字水準 ,當今仍在寫作的香港作家我認為是陶傑、李碧華 ,鍾偉民的中文根底亦相當深厚。

網主:你認為中港台最好的作家是誰?

高慧然:以中文水準 ,以文章的深度力度 ,以對中國文化、歷史的深刻剖析度 ,以對人性的刻劃 ,對男女間感情的細致描繪 ,一定是金庸！無出其右 ,我相信是前無古人 ,後無來者的。

網主:除了愛情小說外 ,你還會不會考慮寫其他類型的作品?

高慧然:科幻或鬼古都是我有興趣的題材 ,但仍可加入愛情元素 ,寫作時 ,其實很多元素及題材可以融合一起的 ,並不是互相排斥的。

網主:你認為怎樣才算好的文學作品?應該雅俗共賞還是措詞華麗?

高慧然:文學作品始終是寫給人看的 ,沒有讀者 ,再好的作品也沒有意義 ,所以 ,俗和雅都可以成為好的文學作品 ,但我是個對文字有特殊情意結的作者 ,我想 ,雅和俗指的是表達方式 ,但文字水準不能降格以求。我認為好的文學作品必須在文字能力、內涵深度及長遠影響力三方面兼顧。

網主:知道你曾做過飲食記者 ,有沒有可能會寫食經?

高慧然:寫食經?我想會的 ,我是說我樂意與讀者分享我的為食經歷 ,暫時會在這個網頁寫吧。

網主:你喜歡寫小說還是散文多一些?

高慧然:都喜歡。小說給我廣泛的想像空間 ,但散文則給我另一種空間 ,它讓我可以以較「本我」的形象出現 ,這使我跟讀者的距離近了。

網主:除了食魚生外 ,你還喜歡吃甚麼食物?

高慧然:在飲食上 ,我是個很極端的人 ,喜歡吃清淡的日本菜 ,也喜歡極度濃郁的食物 ,比如氣味怪誕的臭豆腐、腥鮮的醉蟹、煙過或醬過的肉類、街頭的炸大腸 ,以及一切麻辣食物。

網主:失去了最心愛的專欄 ,你的心情如何?有甚麼打算?

高慧然:這是我事業上最大的一次打擊。不瞞你說 ,我哭了兩次呢！尚幸我有很好的朋友 ,也有像你這樣忠實的讀者 ,因為這樣 ,我很快振作起來。蘋果日報是我的第一個專欄 ,在寫第一篇文章之前 ,從來沒有人知道「高慧然」是誰 ,我不是名人 ,亦無任何背景人事 ,名采版仍然給了我機會 ,這促使我在這兩年多的時間裏一直在盡自己的努力 ,一刻不敢鬆懈。我一直跟自己說 ,要做到自己能力範圍內的最好 ,這樣 ,版面有任何變動的時候都可以站在安全的位置。
暫時 ,我能做的是把這個網頁內的文字寫好 ,並且俾心機寫書 ,以此回饋讀者的支持和愛護。也希望盡快得到穩定的專欄吧！

最後 ,要謝謝油尖旺長毛提了這麼多問題 ,讓我有機會好好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