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人的幸福魚
| Price: $42 (第1版已斷市,各位可以致電或發電郵 到博益總行購買, 暫時未見再版.) 博益電郵: bookinfo@scmp.com 博益電話: (852)2836 6088, 25656548 出版日期: 3/2003 出版社: 博益出版社 |
| 網主的話: 四個人的幸福魚是一本科幻愛情故事, 由於博益暫時沒有再版, 實在是廣大讀者的損 失. 故事中的角色與情節都串聯得有板有眼, 喜愛高慧然作品的讀者不能錯過, 我認為這是 一本橋段很好的書,很有電影feel. |
精彩片段:
1.
愈益發達的現代科技把人與人之間心靈的距離日漸拉大,興此同時,卻又把空間和空間的距離相對縮小.這一年,坐磁懸浮飛機由香港安全舒適地抵達意大利羅馬,需時只不過三個半小時.
Joanna 差不多有兩年沒有來過這兒了,她發現時間在這兒還是流動的,她發現了一種以前沒有在當地出現過的新穎交通工具,那是一種水陸兩用的公共車或者叫船,當地人把它叫做"青蛙".這種交通工具色彩呈搶眼的青綠色,它可以在陸地奔馳,並且直接滑向水面,甚至可以在兩秒鐘的極速之內,像魚一樣消失在海面上.
2.
自稱在美國出生長大,第一次來到意大利的 Roger ,煮的是意大利菜:龍蝦湯,雜菜螺絲粉,味道十分正宗,充滿傳統意大利家常菜的風味.
"我從來不知道,德克薩斯州人擅長煮意大利菜." Joanna 好奇地問:"是你父母教你的?他們從意大利移居到美國?"
Roger 搖搖頭.
"我從來沒有見過父親,我的父親在我出生前已經不知所蹤,我母親對他的身世諱莫如深.她是德克薩斯當地人,終日憂心忡忡,每時每刻都在擔心下一分鐘會大禍臨頭.她在我三歲的時候去世,死因是心肌勞損."
"誰告訴你這一切?"
"我的眼睛."
Joanna 不置信地望著他:"你是說,一個三歲的孩子有成年人一般的觀察力和記憶力?"
Joanna 是個母親,她知道三歲的男孩子開始說相對完整的話,學習告別紙尿片睡覺,比較聰明的話,會認數百個簡單的英文單詞,但不會串字.當然,他們能認識自己的母親,但這種認識並不深刻,記憶也不持久.
"我比較特殊,我四個月學會走路,一歲能背乘法口訣表,兩歲能閱讀<尤利西斯>,三歲的時候,我已經自學完微積分.我沒有做過智能測試,我不知道我的智商是多少,事實上,我一直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天才還是身體機能早熟.所以,我記得我的母親,無比清晰地記得."
Roger 的頭抬起來,他的眼睛望向 Joanna ,但視線並不聚焦, Joanna 從他空空洞洞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片寂寞和蒼涼,不由得聳然動容.
"你必定是你母親的安慰和驕傲."
"不!她害怕得不得了.她說興眾不同意味著離經叛道,一切離經叛道的人和事都不會有好下場.臨死的時候,她囑咐我模仿普通人生活,按步就班地接受傳統教育."
"所以,你十八歲才從大學畢業."
"我已經很努力了."
對,他收藏自己的鋒芒,很努力地扮演庸才.
3.
"在海底深處,生活著一種奇特的魚,它們有一個美麗動聽的名字---琵琶魚,它們的愛情像它們的名字一樣浪漫動人,帶著一絲悽艷.雌魚的額頭有一盞燈,在漆黑的海底深處,它閃著幽藍的光,是雄魚長途跋涉後的歸宿."
"雄魚呢?雄魚額上的燈是紅色的吧?"聽到這兒, Joanna 忍不住問."在茫茫魚海之中,它們追隨著對方閃爍的獨特燈光,終於相聚了,紅色配藍色,天作之合,從此過著安定的生活."
Roger 的頭無比沉重地垂落下來.
"雄魚沒有那盞燈,它的腺體分泌一種獨特的氣味,在一片漆黑之中,雌魚依靠嗅覺找雄魚,然後它們相親相愛."
Joanna 想,真正的愛情原來是這樣的,它們一早註定是天作地合的一對,它們在茫茫魚海中尋找對方的蹤影,海水阻隔不了它們,漆黑又怎麼樣?它們總有辦法找到對方,然後生活在一起.但是,一切都太順利了,太完美了,她突然有些擔心:
"它們會怎樣過它們的下半世?"
"它們一生只有一次相愛的機會,然後,雄魚便殫精竭力,必須依附雌魚,由雌魚提供養分生存.它為愛情而生,依靠愛情滋養."
"雌魚會離開它嗎?"
"不,它們一生在一起.雖然它愛的魚已經不再強悍,變得面目全非,可是雌魚不會離開雄魚,因為它們是琵琶魚,是愛情魚."
Joanna 把手從腰間的剪刀上放下來,捧起那隻碩大的魚缸,真沒有想到,它曾經是一對琵琶魚的家,它曾經盛載了滿滿的愛情.
"那個意大利男孩從海洋深處捉到一對琵琶魚?" Joanna 好奇地問,"他豢養愛情?"
"那個滑浪少女潛入海底,捉到一對琵琶魚,送給意大利男孩做愛情的禮物.為了捉魚,她的大腿被海底的礁石劃開一道長長的傷痕.她說,她對他的愛情是琵琶魚的愛情,無論他變成什麼樣,她的愛永恒不變."
"後來呢?後來這對相愛的年輕人怎麼了?" Joanna 急切地問,她有些害怕了:"那個男孩子出事了?殘疾了?得了絕症?死了?"
"我不知道," Roger 疲憊不堪地搖了搖頭."我也想知道故事的結局,可是,我的記憶到此為止."
4.
Roger 一個人在香港的街頭閑逛,香港的景點不多,遊客們多數集中在迪士尼主題公園, Roger 更感興趣的卻是香港的地域風情.
林醫生送了一隻手錶給他,這隻手錶除了可即時查看世界各大城市的時間及新聞外,還可以把香港的詳細街道圖及交通資料輪入內置電腦系統,薄薄的液晶顯示面可以隨時用英文或意大利文為 Roger 指路.
Roger 把自己想象成一個當地人,站在街頭吃了一碟混醬豬粉腸,他討厭曖昧不清的滋味,但承認很過癮.然後,他去戲院看了一齣本地製作的電影.那齣電影的滋味和豬粉腸有異曲同工之妙:粗鄙,膚淺,媚俗大兜亂,但是,卻不惜工本用高科技來包裝.
他很快發現這是一個毫無文化底蘊的地方,這兒的人們注重事物的外表更多於內涵,每個人都在匆匆忙忙尋找華麗的外衣把自己包裹起來.
但是,他同時也發現了這個地方最大的好處:它有容納多種文化和現象的胸襟.在這兒,有人手駕駛,車速緩慢,形象古老的雙層電車,也有無人駕駛的磁懸浮海底鐵路.
Roger 在地鐵中環站轉車時,看到對面行人輸送帶上一張熟悉的面孔一閃而過,他的呼吸變得急促,太陽穴"突突"狂跳起來.
他在人群中左衝右突,好不容易離開輸送帶,然後,轉身奔跑起來,追蹤著那個少女的身影.
5.
"這個世界是人的世界,不是琵琶魚的世界,很多男人與女人走在一起,並不是為了愛.當然,心底最柔軟的地方,他們也渴望愛的撫慰,但這個世界誘惑太多,他們期望得到的東西太多,他們貪心,所以,他們情願犧牲愛情,犧牲良知,去換取其他東西."
Roger 茫然地瞪著她.
"不明白?" Diamond 叫起來:"你還不明白?你究竟是真傻還是假傻?你為什麼非要逼我撕下最後一層面具?我不愛他,他也不愛我,他迷戀我年輕的胴體,而我,我把他當作跳板!我沒有付出愛情,我付出的是尊嚴,夜蘭人靜的時候,我無法面對自己的良知,我晚晚失眠......我根本不是你的水晶!你找錯人了......"
這些壓抑在心頭找不到人傾吐的話終於說出來後, Diamond 突然覺得輕鬆了.她抽了抽鼻子,任淚水肆無忌憚流下來.
6.
酒吧播著強勁的搖滾樂,舞池中真人大小的明星投影載歌載舞,仿真度極高,走近看,幾乎可以看到他們的肌膚紋理以及纖幼的汗毛. Roger 伸手出去,想與貓王握手,他馬上發現那是一個透明人,他的手,如入無人之境,直接貫穿貓王的手,然後是整個身軀.酒吧簡直是夢幻地,很多人來這兒,是為了緬懷已故偶像的昔日風采.也有人說,2010年的酒吧,裏面鬼影幢幢,什麼鬼都有,除了鬼明星,還有大量煙鬼,酒鬼,失意鬼......
Diamond 失控地笑:"若干年後,這兒所有的人一樣變成輕煙,真不明白短短數十個年頭,我們為何耍盡手段,費盡思量?"
"你不開心嗎?" Roger 停下來,"來,我陪你坐下說話."
Diamond 挑釁似地望著他:"愛我的男人,可願陪我飲酒?"
Roger 像卡維諾一樣,有慢性腎病,而且器官早衰,他其實不適宜飲酒,但他還是爽快地說:"為什麼不?"
他們在角落位置坐下,叫了半打啤酒.
Diamond 一口氣飲下半枝啤酒, Roger 聽到她喉頭發出"咕嚕咕嚕"聲,像牛飲水一樣.他替她著急.
"我懷孕了."她說.
他一把奪下她手中的酒樽."那就不可以飲酒了!"
Diamond 指著他的鼻子傻笑:"又不是你的孩子,幾時輪到你著急?"
Roger 皺了皺鼻子,沒有出聲.
不遠處一個旗袍女子走過,姿態嫻雅,眉目如畫, Diamond 向她揮手:"嗨!"
女子回眸淺笑,柔軟的腰枝輕輕款擺,煙一般消失了.
7.
周耀城有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的尷尬.
他還以為自己很成功,事業輝煌,在妻子和情人之間游刃有餘.誰知什麼都瞞不過 Joanna 的眼睛.
他第一次發現女人是那麼複雜的動物,她們的道行都比他高,他不僅輸給了 Diamond ,也輪給了 Joanna .
他被從未有過的挫敗感擊倒了.
"你都知道了?"
Joanna 避開了這個話題.
"現在不是談這個的時候."她說.
"你想幾時談?"周耀城突然發火了,"我受夠你這副事不關己的怪模樣了!你從來不在乎我在外面做什麼,是不是?"
"你認為我應該怎麼做?" Joanna 平靜地問.
周耀城幾乎絕望了.他在這一刻終於明白:他從來沒有真正享受過成功的滋味.多年來他不斷奮鬥,只為了聽到 Joanna 的喝彩.可是他知道她心中最柔軟的地方一直住著另一個男人.無論他取得多大成就,他都比不上那個叫做周祖耀的人.
他不停地在婚姻外尋尋覓覓,身邊的女人愈多,他愈看不起自己,在 Jaonna 面前,也愈來愈自慚形穢.
"你贏了,我被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女子騙了,你笑吧,取笑我吧,為什麼不笑?"周耀城捉住 Joanna 的兩隻手,用力拍了一下,"你鼓掌吧!替自己鼓掌呀!為什麼不?!"
Joanna 甩開了他的手.
"你口中那個小女子大出血,事件因你而起,無論你有什麼理由,你都必須去看望她."
"她耍手段,責任由她本人承擔."
Joanna 突然冷笑起來.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陸傑文有什麼地方好嗎?那好,我告訴你,陸傑文最大的優點是,他一直堅持尋找自我,並且忠實於自我."
周耀城渾身僵硬的肌肉在一瞬間鬆垮下來,他的眼神變得黯淡,看上去形容萎頓.
"我很失敗吧?"他心灰意淡地說.
Joanna 柔聲說:"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陪你一起去."
8.
Joanna 蹲下來,看到了魚缸中的兩條魚.
"這就是琵琶魚?"
Diamond 點點頭:"也叫做愛情魚,它們為了愛走在一起而不是憐憫.雖然雄魚必須依賴雌魚生存,雌魚卻不是一味付出的,她得到的比失去的多."
"為什麼?" Joanna 訝異地問.
"她享受與他在一起呀,他的存在令她的世界完滿,他生存,她的生命便有價值.她是他的生活支柱,他卻是她的精神支柱,他們是相輔相成,不可分割的."
Joanna 受了極大的震撼,一直以來,她都站在旁觀者的角度打量琵琶魚,她對雌魚充滿悲天憫人的同情,可是,她從來沒有站在雌魚的立場來看待問題.子非魚,焉知魚之樂?是,她怎麼知道雌魚不是樂在其中呢?
Joanna 突然感覺到自己的膚淺.
"你真的愛他?他和你是不一樣的人,你們可能沒有,前途---" Joanna 殘忍地說,她希望她不是一時衝動.
Diamond 淡淡地笑了.
"付出前首先衡量會得到多少報酬,斤斤計較,步步為營,這樣的生涯我不是沒有經歷過,那不適合我,那時候我晚晚不能成眠.可是,和 Roger 在一起之後,我感覺到自己是有尊嚴的人,走在陽光下,我覺得自己像水晶般流波溢彩,晶瑩剔透,我喜歡這樣的感覺."
Joanna 凝望著她,久久無法出聲.她也年輕過,可是, Diamond 比她勇敢.
"愛情是享受目前擁有,老是前瞻後顧,計較得失,那就不是真的愛情了,你說是不是?"
Joanna 在心中替年輕喝彩.
"請允許我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