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50511

我們都是王魚  

  一個女人,跟一個男人在一起十年了,男人很愛她,可是既缺乏交流的能力,甚至也沒有交流的慾望。十年來,女人想了很多方法打破悶局,總是不能成功。她記不清有多少次,她搖著他的肩膀要求他:「跟我說說話吧,我們有一個月沒說話了。」
 男人閉上眼睛,很辛苦地想,應該說些甚麼呢?他實在想不出來。他是個沉默內向的人,只做不說,他想,愛一個人,不就是為了她而努力工作嗎?難道這還不夠嗎?男人想破了腦袋,說:「我喜歡你。」
 女人氣結。她不是想聽這些,她只想和他說說話。男人苦惱地說:「我喜歡你,你喜歡我,這還不夠嗎?兩個人在一起,為甚麼一定要想一些話來說呢?我真的想不出話題呀！」
 女人噤聲。她不敢告訴他,她對他的感覺,跟十年前已經不同了。十年前,他喜歡她,她也喜歡他,所有戀愛中的女人都相信自己有打造男人的特異功能,可是十年了,他仍然惜字如金。面對一個無法交流的男人,愛情的感覺早已走遠。為了避免無話可說的尷尬,他們常常各自逃避對方的眼光,長年累月生活在交流封閉的狀態之中,女人很痛苦,可是她下不了決心離開他。
 這是一個女讀者的故事。他不是她理想中的男人,可是他是最愛她的男人,十年來,他心無旁鶩地愛她,即使她恣意踐踏他的尊嚴,他對她依然一往情深。她知道,離開了他,再也不可能有另一個男人,像他那樣愛她,也縱容她。
 她問我,她應該怎麼做。
  這個故事,讓我想起傳說中的王魚。我想,很多人其實都是王魚,錯把身上的附屬物當作魚鱗,一生不肯剝離。
  據說王魚有一種特殊的吸引力,一些較小的動物總被它吸引,貼附在它身上。渾身貼滿了附屬物的王魚,體型陡增四倍,很有了些王者的氣度。王魚於是自欺欺人,把附屬物錯當魚鱗,當作牠身體的一部分。
 可惜,當年紀老邁,身體機能退化之後,那些附屬物會慢慢脫離王魚的身體,脫離的過程非常痛苦,更痛苦的,是王魚不肯面對打回原形的自己,選擇撞岩自殺。
 告別一個人,告別一段感情,告別一種生活方式,告別身上外加的附屬物......是需要一些勇氣的。即使那愛情與真正兩情相悅、心靈互通的愛情差天共地,要斬斷,也絕不容易。
 有時候我們選擇和一個人長相廝守,不是因為愛情,而是害怕寂寞;有時候我們穿上不屬於我們的鱗片,在水中笨重地游戈,不是為了炫耀龐大的體型,只因為我們虛弱,沒有勇氣面對真正的本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