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50420
《因為快樂,所以痛苦》
有一年,收到一封男人的信,信首第一句話是:「這是我寫給你的最後一封信了......」。
很多日子過去了,我仍記得那封信的內容,尤其是信首的那句話,隔些日子跳出來,在我腦海裏浮沉。一個人不在乎另一個人,所以可以寫「最後一封信」,讓離別的姿態變得優雅曼妙。有時候我想,甚麼時候我也可以學會不在乎呢?不在乎一段感情,不在乎一個人,不在乎因他而起的快樂,不在乎因他而來的痛苦,不在乎擁有,也不在乎失去?當我學會了不在乎,我才能變得瀟灑,輕輕鬆鬆地道別,揮一揮衣袖,讓所有的痛苦和快樂隨風飄走。
可惜,有些人的戀情注定如谷咕一般,飲到最後,杯底總會剩下一大陀濃濃的、釅釅的「谷咕漿」,是萬般心事的沉澱,是戀愛的最後一次提純。我知道,今生今世,我不可能忘記那個教我分辨谷咕與朱古力的男人......
第一次,心思悠悠地為他顫動,是在尖沙咀海傍,他說:「真想找一隻『大飛』,帶你去渺無人煙的地方,不問世事......」; 第一次發現他有一副寬厚的肩膀可供依靠,是在一條窄窄的樓梯上,那天他陪我去書局,一整個下午在大小書局留連,從一間樓上書屋下來的時候,他黑色
T恤的後背滲出一大片汗漬,我的視線在剎那間潮濕模糊了,我突然明白,這個人的支持,對我來說意味著甚麼......
第一次收到他的禮物,是一樽礦泉水,小小的,剛好可以塞入我的手袋,他教我出街要記得帶水,可是我至今也無法養成這樣的好習慣,我已經習慣了去他的背囊中找水......
第一次收到他的手寫信,厚厚的,每一個凌亂的字跡都帶一點點慵懶的氣質,像他;
第一次看到他哭,是為了一個死去的女孩,他一直深愛她,無論她在陽界還是陰間,誰也無法替代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不知怎的,我的喉頭泛起一股酸澀的感覺,那一刻我意識到,我是在乎他的;
第一次感到無助,是他告訴我他懷念那個女孩,他那麼痛苦,我卻無法讓他快樂起來......
上天總是那麼公平,祂創造了快樂,同時也創造了痛苦,快樂和痛苦其實是一張紙的兩個面,相生相隨,誰也無法單獨存在。我們在一場戀愛之中得到了多少快樂,就只能承受相同份量的痛苦,別無選擇。
《因為快樂,所以痛苦》是我的第一本散文集,他和我一起用了大半年的時間等待它的出版,他一直告訴我要做它的第一個讀者,第一個買到這本書,然後找我在上面簽名。可是,在這本書問世的前一天,我終於失去了他,我記得書上其中一句話:「生命中最終極的快樂總是與痛苦交織在一起的。」他居然不肯再與我分享捧著這本書的快樂......也許,那不是我的錯,所有的痛苦和快樂都是一場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