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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借你的臂彎

看了《六樓後座》之後,女友 C 一直對劇中那隻「男朋友臂彎枕」念念不忘,中秋假期,特意飛去日本,終於抱枕而歸。那隻枕頭,形狀恍如連著胸膛的手臂,彎曲度呈九十度直角,售價折合港幣約六百元一個。以枕頭而言,價格屬中庸。當然,若將它提供的心理慰藉也一併計算在內的話,則相當廉宜,這個世界,肯一輩子借出一雙臂彎且永遠不會抱怨女人太重的男人,怕是打著燈籠也找不著!

製造商很聰明地把它命名為「男朋友臂彎枕」而不是「丈夫臂彎枕」,想必是作過一番社會調查的。當「丈夫」仍是「男朋友」的時候,他通常毫不吝嗇地向女人借出他的臂彎,一整個夜晚,含辛茹苦,任勞任怨,手臂由疼痛,至麻痺,至失去知覺......卻不敢把它自女人的脖頸下輕輕抽出來。夜半,女人從甜蜜的酣睡中醒來,發現自己仍然睡在「男朋友」的臂彎中,有一點點意外,也有一點點羞澀不安:「我一直壓著你的手臂嗎?你的手,累不累?」

「男朋友」擠出一臉笑容,說:「不累不累,怎麼會累呢?能夠讓你產生安全感,在鬆弛狀態下進入睡眠,絕對是我的榮幸。」然後,他小心翼翼地提議女人睡到他另一條尚有知覺的臂彎中:「試試我另一條手臂如何?」

女人被感動了,把臉緊貼著「男朋友」的臂彎,輕輕地問:「你會讓我一輩子睡在你的臂彎中嗎?」

男人喜形於色,忙不迭地點頭:「當然!這還用說?」就這樣,他輕而易舉用一雙臂彎征服了一個女人。

當「男朋友」成功晉身為「丈夫」,要借用他的臂彎,卻變得不容易了。他晚晚躺在你身旁,他的臂彎離你那麼近,卻又那麼遠。女人向「丈夫」借用臂彎,通常會遭到拒絕,「丈夫」會不耐煩地說:「我明天要上班呢,多麼累......」然後,他會反一個身,用一個堅硬而倔強的背脊對住他的妻子。「丈夫」偶爾會向他的妻子借出臂彎,僅限於一些特殊的日子,也許是她的生日,也許是「情人節」,也許是他們的結婚紀念日......他突然想起了那些過去了的遙遠的好時光,那時候,她是他的「女朋友」,而他,仍是她的「男朋友」,她晚晚在他的臂彎中找到安全的感覺,然後甜蜜地酣睡。男人突然感慨了,他主動拍拍自己的臂彎,示意妻子睡到那兒,女人有些受寵若驚,把臉輕輕貼了上去,嗅著他腋下那熟悉而變得有些陌生的體味,問:「你會累嗎?」

「丈夫」當然很快會累,用不了五分鐘,他便發出了逐客令,而渾忘數分鐘前,發出邀請的人,正是他。而且,他還會老實不客氣地指責女人:「你怎麼愈來愈重了?」

其實,無論是「男朋友臂彎」,抑或「丈夫臂彎」,都無法為女人提供舒適睡眠,睡在一雙堅硬的手臂或肩膞上,滋味絕不好受,女人嚮往「男人臂彎枕」,心理渴望遠勝生理需求。茫茫人海,我們期望有一個人,不離不棄地照顧我們,承受我們的體重,分擔我們的包袱,瓜分我們的憂慮,當然,也分享我們的快樂。讓我們晚晚能夠安然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