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參加了一個老年人的舞蹈班 ,舞蹈種類不詳。第一天上學後 ,下了課 ,她喜滋滋地打電話給我 ,跟我說在班上意外地遇到了小學同學。啊！媽媽的小學同學！那可是五十三、四年前的同學啊！她頗為詳細地向我描述了整個過程。
據媽媽說 ,那個班的學生都是年過六十的婆婆級人馬 ,雖環肥燕瘦各有姿色 ,但年齡 ,讓她們的面目變得模糊起來。上課正式開始前 ,學生們客氣地點著頭 ,彼此記認著大家的面孔 ,這個時候 ,其中一個婆婆突然走到我媽媽面前 ,伸出手指 ,聲音微顫但語氣不容置疑地叫出了我媽媽的名字。這麼多年來 ,幾乎沒有人這樣連名帶姓叫過我媽媽的名字 ,在兄弟姐妹之中 ,她是「姐姐」或「妹妹」;在我和弟弟口中 ,她是「媽媽」 ;在學生及鄰居口中 ,她是「王老師」 ;在外人口中 ,她跟我父親的姓 ,是「高師奶」;而父親去世前 ,只叫她的名字不叫她的姓。冷不防被人這樣連名帶姓地叫 ,媽媽一時還真愣住了。
那個婆婆興奮地報出了自己的名字 ,也是連名帶姓的三個字 ,然後拼命提醒我媽媽:「你不記得我了?我們是小學的同學呀！當時我是班長！很兇的那個！」被她這樣一說 ,媽媽總算從記憶的極深處挖出了對小學班長的印象 ,然後 ,把那個印象和面前的婆婆疊印到一起。
整個過程就是這樣。
我覺得疑點重重 ,這怎麼可能呢?五年不見的人 ,我們已經不敢確認。世界上居然有這樣的人 ,可以認出五十三、四年前的小學同學！
我反復追問媽媽:「她是看到了你的名字 ,然後才來認你的吧?」
媽媽很肯定地否定了 ,「我也這樣問過她 ,她說 ,在看到我之前 ,她一直沒有看過舞蹈班的名單。」
紅顏不改 ,是多少女人的夢想啊！也許所有的女人都渴望成為這樣一個人:五十多年後 ,她走在街上 ,仍被她幼時的朋友、同學認出來。我媽媽喜不自勝地說:「看來 ,這五十多年來 ,我的模樣沒怎麼變過。」
「那當然！」我若有所思道:「可以想像 ,你七、八歲的時候 ,已經長得像個老婆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