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十 ﹒ 上 陽 宮 張 易 之 住 處 夜 晚 內 景 張 易 之 面 前 站 滿 他 的 親 信 。 他 們 全 部 戎 裝 ﹐ 神 色 嚴 峻 ﹐ 一 副 拼 死 的 架 式 。 張 易 之 頭 髮 散 亂 ﹐ 面 容 蒼 白 ﹐ 眼 中 的 光 芒 狂 放 而 散 亂 。 張 易 之 ﹕ 都 明 白 了 嗎 ﹖ 眾 人 點 頭 ﹐ 準 備 行 動 。 張 易 之 ﹕ 把 暗 號 再 說 一 遍 。 一 名 頭 目 上 前 。 頭 目 ﹕ 每 拿 下 一 個 宮 門 ﹐ 就 讓 傳 更 太 監 報 一 聲 平 安 。 洛 陽 城 守 軍 一 旦 全 部 被 我 們 繳 械 ﹐ 就 向 您 傳 報 一 聲 ﹕ 萬 事 大 吉 ﹗ 天 下 太 平 ﹗ 張 易 之 ﹕ 好 ﹐ 下 去 吧 ﹗ … 別 慌 張 ﹐ 我 們 這 個 計 劃 萬 無 一 失 ﹐ 不 可 能 失 敗 ﹗ 眾 人 退 出 。 張 易 之 在 屋 中 焦 急 地 走 了 一 圈 ﹐ 突 然 看 到 鏡 中 的 自 己 。 他 在 鏡 前 站 下 ﹐ 對 鏡 慢 慢 梳 理 頭 髮 。 張 易 之 ﹕ （ 喃 喃 低 語 ） 你 很 偉 大 ﹐ 你 不 可 能 失 敗 ﹗ 二 十 一 ﹒ 通 往 洛 陽 的 路 上 夜 晚 外 景 太 平 ､ 顯 ､ 婉 兒 及 五 王 率 軍 急 奔 。 二 十 二 ﹒ 上 陽 宮 武 則 天 寢 宮 夜 晚 內 景 室 內 一 片 燭 光 搖 曳 ﹐ 偶 爾 有 風 冒 失 地 闖 入 ﹐ 那 似 乎 遍 及 每 個 角 落 的 火 苗 便 齊 齊 地 動 搖 ﹐ 舔 噬 著 此 刻 的 平 靜 。 武 則 天 側 臥 在 龍 榻 上 ﹐ 體 態 安 詳 舒 展 ﹐ 目 光 靜 謐 而 空 洞 地 平 視 著 面 前 溫 暖 柔 和 的 點 點 燭 光 。 張 易 之 坐 在 其 身 後 機 械 地 為 她 搖 著 羽 扇 。 他 緊 緊 盯 著 武 則 天 的 背 影 ﹐ 目 光 炯 炯 ﹐像 此 時 燃 燒 得 最 明 亮 的 一 對 焰 火 … 武 則 天 ﹕ （ 沒 有 轉 頭 ） 你 總 盯 著 我 看 什 麼 ﹖ 武 則 天 的 問 話 令 張 易 之 不 禁 打 了 一 個 寒 戰 。 張 易 之 ﹕ 我 ﹐ 我 在 看 您 新 生 的 黑 髮 … 您 ﹐ 怎 麼 知 道 ﹖ 武 則 天 ﹕ （ 笑 聲 ） 我 能 有 今 天 靠 的 就 是 這 點 兒 本 事 … 武 則 天 轉 過 身 來 … 武 則 天 ﹕ 人 要 是 能 順 暢 地 往 前 走 ﹐ 最 關 鍵 的 是 要 看 到 你 身 後 的 情 況 。 我 就 有 這 本 事 ﹐ 所 以 我 現 在 是 我 … 張 易 之 繼 續 目 光 如 炬 地 盯 著 武 則 天 的 眼 睛 ﹐ 毫 不 退 縮 ﹐ 倆 人 對 視 … 武 則 天 ﹕ 你 有 一 點 是 我 身 邊 所 有 的 男 人 都 不 具 備 的 ﹐ 那 就 是 當 別 人 洞 察 你 心 跡 的 時 候 ﹐ 你 依 然 能 堅 持 直 視 對 方 的 眼 睛 ﹐ 這 很 不 簡 單 … 我 小 的 時 候 我 父 親 經 常 和 我 們 玩 一 種 游 戲 。 他 要 我 們 幾 個 孩 子 和 他 面 對 面 坐 著 ﹐ 凝 視 他 的 眼 睛 ﹐ 誰 先 撐 不 住 誰 就 算 輸 ﹐ 每 次 我 都 能 贏 。 因 為 我 從 不 逃 避 ﹐ 即 使 是 在 犯 錯 誤 的 時 候 … 你 今 天 看 上 去 很 嚴 肅 ﹗ 武 則 天 始 終 盯 著 張 易 之 的 眼 睛 。 張 易 之 ﹕ 是 的 ﹐ 今 天 對 我 很 關 鍵 ﹗ 武 則 天 ﹕ 為 什 麼 ﹖ 張 易 之 ﹕ 因 為 今 天 是 我 夢 想 成 真 的 時 候 ﹐ 我 從 小 就 夢 想 著 有 一 天 ﹐ 能 與 世 間 最 尊 貴 ､ 最 偉 大 的 人 在 黑 暗 中 相 互 凝 視 。 武 則 天 ﹕ 是 嗎 ﹖ 那 你 比 我 走 運 ﹗ 每 天 對 我 都 很 關 鍵 ﹐ 因 為 我 知 道 每 一 刻 都 有 像 你 一 樣 志 趣 高 遠 的 人 在 黑 暗 中 窺 視 我 ﹐ 所 以 我 都 要 很 嚴 肅 ﹐ 這 樣 就 很 累 … 倆 人 繼 續 對 視 ﹐ 似 乎 在 借 助 目 光 角 鬥 。 片 刻 … 武 則 天 首 先 笑 臉 怡 人 地 打 破 僵 局 。 武 則 天 ﹕ … 別 那 麼 嚴 肅 ﹐ 今 天 和 往 常 沒 什 麼 區 別 ﹗ 坐 下 來 ﹐ 咱 倆 聊 聊 天 兒 吧 ﹗ 張 易 之 ﹕ （ 表 情 也 漸 輕 鬆 ） 聖 上 想 怎 麼 聊 ﹖ 武 則 天 ﹕ 就 像 兩 個 普 通 人 那 樣 … 張 易 之 ﹕ 聖 上 以 為 這 可 能 嗎 ﹖ 您 畢 竟 不 是 普 通 人 … 武 則 天 ﹕ 那 倒 是 ﹗ 不 過 這 不 是 關 鍵 ﹐ 關 鍵 的 是 你 也 不 是 普 通 人 … 不 過 沒 關 係 ﹐ 咱 們 試 試 … 此 時 門 外 太 監 的 聲 音 傳 來 ﹐ 伴 著 打 更 聲 。 太 監 ﹕ 北 宮 門 平 安 ﹗ 張 易 之 的 眼 角 不 易 察 覺 地 跳 動 了 一 下 。 武 則 天 ﹕ 你 聽 ﹐ 今 天 和 往 常 沒 區 別 … 說 說 你 們 老 家 寧 州 吧 ﹗ 你 想 家 嗎 ﹖ 張 易 之 ﹕ 不 想 ﹗ 我 把 老 家 當 做 母 腹 ﹐ 一 旦 生 出 來 ﹐ 就 沒 想 著 回 去 ﹐ 我 也 回 不 去 ﹐ 儘 管 … 那 裡 有 最 安 全 的 溫 暖 ﹐ 有 最 體 貼 的 撫 慰 … 可 是 那 裡 對 我 只 意 味 著 記 憶 … 武 則 天 ﹕ （ 沉 吟 ） 這 … 很 有 意 思 … 我 也 好 久 沒 回 老 家 了 ﹐ 連 那 有 限 的 記 憶 都 在 淡 卻 … 你 怎 麼 看 我 ﹖ 怎 麼 看 我 這 個 人 ﹖ 張 易 之 ﹕ 聖 上 絕 頂 聰 明 ﹗ 您 是 世 間 智 慧 和 勇 氣 的 極 致 ﹗ 武 則 天 ﹕ 真 的 嗎 ﹖ 不 過 你 的 這 種 看 法 並 不 獨 特 ﹐ 這 話 我 聽 了 近 一 輩 子 了 ﹗ … （ 有 些 失 望 ） 其 實 作 為 一 個 女 人 ﹐ 我 寧 願 別 人 恭 維 我 是 世 間 最 美 的 人 … 你 呢 ﹐ 你 怎 麼 看 你 自 己 ﹖ 張 易 之 ﹕ 我 想 我… 太 監 的 聲 音 傳 入 。 太 監 ﹕ 東 宮 門 ﹐ 西 宮 門 平 安 ﹐ 萬 事 大 吉 ﹗ 張 易 之 神 色 略 見 激 動 ﹐ 他 定 定 地 望 著 門 外 。 武 則 天 瞇 起 眼 盯 著 他 。 武 則 天 ﹕ … 你 看 你 ﹐ 又 嚴 肅 起 來 了 。 易 之 ﹐ … 易 之 ﹐ 今 天 和 往 常 沒 有 區 別 ﹐ 你 為 什 麼 想 要 到 長 安 來 ﹖ 為 什 麼 想 要 進 大 明 宮 ﹖ 張 易 之 ﹕ 因 為 大 明 宮 同 我 生 長 的 地 方 最 接 近 ﹐ 我 熟 悉 它 ﹐ 熟 悉 如 何 在 其 中 生 活 ﹗ 武 則 天 ﹕ 那 你 生 長 在 什 麼 地 方 ﹖ 張 易 之 ﹕ “ 翠 江 閣 ” ﹗ 江 南 最 華 美 的 妓 院 。 那 是 江 南 幾 乎 所 有 的 體 面 人 最 常 光 顧 的 地 方 ﹗ 武 則 天 ﹕ 噢 ﹖ 這 更 有 意 思 了 ﹗ 張 易 之 ﹕ 在 大 明 宮 裡 同 樣 活 躍 著 行 為 體 面 ､ 舉 止 精 緻 的 王 公 貴 族 ﹐ 他 們 內 心 也 充 斥 著 同 樣 赤 裸 的 慾 望 。 在 表 面 一 團 和 氣 的 歌 舞 昇 平 之 下 ﹐ 這 裡 有 著 我 最 熟 識 的 各 種 各 樣 的 交 易 。 而 且 這 裡 聞 上 去 有 著 同 樣 腐 爛 的 味 道 ﹗ 我 熱 愛 那 樣 的 氣 味 兒 ﹐ 那 是 最 陰 柔 的 脂 粉 與 最 陽 剛 的 汗 腺 ﹐ 以 及 華 美 綢 緞 相 混 合 的 氣 息 … 門 外 太 監 的 聲 音 。 太 監 ﹕ 南 宮 門 平 安 ﹗ 祝 呈 上 安 寢 ﹐ 天 下 太 平 ﹗ 一 陣 風 涌 入 ﹐ 吹 滅 了 蠟 燭 。 只 有 倆 人 面 前 的 一 根 蠟 燭 依 然 頑 強 地 掙 扎 著 … 張 易 之 眼 中 閃 著 某 種 近 似 癲 狂 的 神 采 。 武 則 天 鎮 靜 地 轉 過 身 ﹐ 如 初 始 般 側 臥 … 武 則 天 ﹕ 繼 續 說 ﹗ 張 易 之 此 刻 已 經 完 全 忘 卻 了 交 流 的 對 象 ﹐ 越 說 越 激 動 ﹐ 似 乎 在 獨 自 囈 語 … 張 易 之 ﹕ … 在 這 裡 ﹐ 你 只 有 不 斷 地 征 服 才 能 免 遭 時 刻 會 被 淘 汰 的 厄 運 ﹐ 而 在 一 個 以 尊 貴 為 準 則 的 地 方 ﹐ 實 施 征 服 是 一 項 多 麼 光 榮 的 事 業 。 沒 有 人 在 意 你 的 過 去 和 來 歷 ﹐ 他 們 只 看 中 你 此 時 的 身 份 ﹐ 以 此 決 定 自 己 獻 媚 的 尺 度 ﹗ 當 你 看 到 世 間 至 尊 的 女 性 為 你 而 癲 狂 ﹐ 為 了 你 拋 棄 尊 嚴 而 相 互 猜 度 ﹐ 那 比 權 力 更 讓 人 快 意 ﹗ 二 十 三 ﹒ 洛 陽 城 南 門 外 夜 晚 外 景 李 顯 ﹐ 太 平 及 張 諫 之 等 五 王 正 凝 望 著 攻 城 的 戰 士 沿 著 雲 梯 ﹐ 動 作 迅 捷 地 向 城 牆 上 攀 緣 … 不 時 有 人 來 傳 報 。 兵 士 甲 ﹕ 太 子 ﹐ 公 主 ﹐ 北 門 攻 陷 ﹗ 兵 士 乙 ﹕ 報 ﹗ 西 門 攻 陷 ﹗ 兵 士 丙 ﹕ 報 ﹗ 東 門 已 經 被 拿 下 ﹗ 太 平 ﹕ 好 ﹗ … 張 大 人 ﹐ 我 們 準 備 入 城 ﹗ 顯 依 舊 緊 張 地 玩 著 香 囊 。 他 突 然 轉 過 身 ﹐ 義 無 反 顧 地 往 回 走 … 張 諫 之 ﹕ 太 子 ﹐ 太 子 ﹐ 您 去 哪 兒 ﹖ ﹗ 顯 不 理 會 。 五 王 企 求 的 目 光 齊 齊 地 投 向 太 平 … 太 平 ﹕ 站 住 ﹗ 顯 ﹐ 你 去 哪 兒 ﹖ ﹗ 顯 ﹕ （ 站 住 ） 我 ﹐ 我 回 長 安 ﹗ 此 時 ﹐ 黑 暗 中 的 城 門 無 聲 地 開 啟 。 長 安 來 的 士 兵 分 兩 列 守 衛 城 門 … 太 平 ﹕ 顯 ﹐ 看 看 你 的 身 後 ﹗ 顯 回 過 頭 ﹐ 看 著 洞 開 的 城 門 … 太 平 ﹕ … 這 是 你 一 生 最 重 要 的 時 刻 ﹐ 你 十 三 年 的 流 放 生 活 終 終 于 有 了 補 償 ﹐ 太 子 ﹗ 請 入 城 吧 ﹗ 顯 臉 上 的 勇 氣 在 漸 漸 恢 復 ﹐ 他 起 初 有 些 猶 豫 ﹐ 繼 而 大 步 流 星 地 向 城 內 走 去 … 五 王 追 隨 著 並 列 而 行 的 太 平 及 顯 … 二 十 四 ﹒ 武 則 天 寢 宮 夜 晚 內 景 武 則 天 ﹕ （ 側 臥 ） 說 說 你 的 母 親 … 張 易 之 ﹕ 我 母 親 是 一 位 同 您 一 樣 偉 大 的 女 性 ﹗ 她 帶 領 著 “ 翠 江 閣 ” 三 百 美 色 同 男 人 的 全 部 慾 望 週 旋 。 她 動 用 一 生 的 積 蓄 為 我 曾 是 嫖 客 的 父 親 購 買 了 權 力 ﹐ 使 他 從 一 個 不 得 志 的 七 品 小 官 一 躍 而 成 為 鹽 運 大 臣 。 而 我 母 親 等 來 的 結 果 卻 是 一 紙 休 書 ﹗ 理 由 是 她 低 賤 的 身 份 敗 壞 了 道 德 ﹗ 而 母 親 沒 有 因 此 沉 淪 ﹐ 依 舊 保 持 著 快 慰 的 生 活 。 她 說 她 幫 助 父 親 僅 僅 是 為 了 滿 足 自 己 一 時 戀 愛 的 興 致 。 她 甚 至 先 於 父 親 料 到 了 那 最 終 背 叛 的 結 局 。 我 從 小 在 脂 粉 中 長 大 ﹐ 看 遍 了 所 謂 正 經 人 最 真 實 的 嘴 臉 。 因 此 在 我 入 宮 後 看 見 他 們 誇 誇 其 談 理 想 及 政 務 時 ﹐ 感 到 那 只 是 世 界 上 最 可 恥 的 笑 話 ﹗ 對 於 他 們 最 直 接 的 打 擊 就 是 羞 辱 他 們 的 慾 望 ﹗ 當 他 們 沾 沾 自 喜 自 己 的 榮 升 時 ﹐ 只 有 與 他 們 的 女 人 偷 情 才 能 使 他 們 感 到 由 衷 的 沮 喪 … 二 十 五 ﹒ 上 陽 宮 甬 道 夜 晚 外 景 太 平 一 馬 當 先 ﹐ 風 風 火 火 地 前 行 ﹐ 張 易 之 的 衛 士 剛 試 圖 阻 攔 ﹐ 便 被 太 平 的 衛 士 果 斷 地 處 決 … 二 十 六 ﹒ 上 陽 宮 武 則 天 宮 寢 宮 庭 院 夜 晚 外 景 太 平 定 定 地 望 著 武 則 天 的 寢 宮 ﹐ 深 深 地 舒 了 一 口 氣 … 太 平 ﹕ 顯 ﹐ 張 大 人 ﹐ 在 這 兒 等 我 ﹗ … 把 劍 給 我 ﹗ 太 平 向 身 邊 的 衛 士 伸 出 手 … 二 十 七 ﹒ 上 陽 宮 武 則 天 寢 宮 夜 晚 內 景 張 易 之 ﹕ 然 而 今 天 ﹐ 聖 上 ﹐ 我 將 夢 想 成 真 ﹗ 我 把 這 一 切 獻 給 我 的 母 親 。 如 果 聖 上 獲 益 於 女 性 的 智 慧 ﹐ 那 麼 我 的 母 親 ﹐ 則 獲 益 於 女 性 的 慾 望 ﹐ 她 在 這 一 點 上 甚 至 比 您 還 要 勇 敢 。 因 為 ﹐ 她 從 未 得 到 過 權 力 的 保 護 ﹗ 張 易 之 的 眼 中 閃 著 淚 光 ﹐ 由 於 極 度 的 亢 奮 ﹐ 他 週 身 經 歷 著 顫 抖 。 這 是 一 種 癲 狂 的 狀 態 ﹗ 武 則 天 仔 細 聆 聽 著 ﹐ 若 有 所 思 地 凝 視 著 門 口 … 太 平 突 然 一 臉 冰 霜 地 出 現 了 。 這 似 乎 並 沒 有 影 響 兩 個 人 各 自 的 狀 態 ﹐ 好 像 這 是 他 們 全 都 預 料 之 內 的 結 果 。 張 易 之 甚 至 延 續 著 自 己 的 瘋 狂 表 白 。 他 站 起 身 ﹐ 不 見 絕 望 ﹐ 反 而 帶 著 加 劇 的 亢 奮 … 張 易 之 ﹕ 太 平 公 主 ﹐ 你 來 得 正 好 ﹗ 我 正 在 向 你 母 親 表 露 我 對 大 周 朝 的 感 情 … 太 平 緩 緩 地 迫 近 ﹐ 手 中 的 劍 拖 在 地 上 磨 擦 出 點 點 火 星 … 張 易 之 ﹕ … 你 們 是 天 下 最 偉 大 的 女 性 ﹐ 只 有 時 間 可 以 考 驗 我 對 你 們 的 愛 情 ﹗ 這 是 一 個 多 麼 美 好 的 夜 晚 ﹐ 我 像 小 時 候 夢 想 的 那 樣 面 對 權 力 的 … 太 平 一 劍 捅 進 張 易 之 的 胸 膛 ﹐ 他 倒 地 時 居 然 面 帶 笑 容 。 張 易 之 ﹕ … 面 對 權 力 的 愛 撫 和 嬌 寵 … 太 平 痛 苦 地 閉 上 眼 睛 。 由 於 她 曾 經 付 出 的 愛 依 然 在 心 中 隱 隱 作 痛 ﹗ 武 則 天 在 那 一 瞬 間 也 為 之 動 容 ﹐ 看 著 張 易 之 垂 死 的 身 軀 ﹐ 那 依 然 俊 美 的 形 態 ﹐ 她 不 自 覺 地 站 起 了 身 。 她 想 說 什 麼 ﹐ 然 而 又 緩 緩 地 坐 下 。 她 頓 然 感 到 氣 衰 力 竭 。 武 則 天 ﹕ （ 虛 弱 地 ） 這 個 人 可 惜 了 ﹗ 他 不 是 通 常 意 義 上 的 野 心 家 ﹐ 他 對 江 山 毫 無 興 趣 ﹐ 他 要 的 只 是 復 仇 的 快 樂 。 他 同 天 下 的 男 人 開 了 一 個 大 大 的 玩 笑 … 我 們 只 能 用 這 種 方 式 制 裁 他 的 智 慧 … 太 平 看 著 委 頓 在 床 榻 上 的 母 親 。 太 平 ﹕ 請 武 皇 到 外 面 去 ﹐ 見 過 五 王 及 將 士 。 將 士 們 蜂 擁 而 上 ﹐ 把 武 則 天 連 床 榻 一 起 搬 到 大 殿 外 面 。 二 十 八 ﹒ 上 陽 宮 武 則 天 寢 宮 庭 院 夜 晚 外 景 院 中 竟 然 是 大 兵 壓 城 的 陣 勢 。 遠 處 火 光 沖 天 ﹐ 半 個 洛 陽 城 都 是 亮 的 。 偶 爾 ﹐ 遙 遠 地 傳 來 士 兵 的 叫 喊 ﹐ 風 吹 動 著 武 則 天 斑 白 的 鬢 髮 … 武 則 天 在 階 下 看 到 了 顯 ﹐ 也 看 到 了 張 昌 宗 的 屍 體 。 她 沒 有 太 多 的 驚 訝 。 五 王 作 為 代 表 ﹐ 跪 在 院 中 。 太 平 站 在 武 則 天 身 邊 。 武 則 天 ﹕ （ 倦 怠 ） 感 謝 你 ﹐ 太 平 ﹐ 人 都 也 已 經 殺 了 ﹐ 你 們 可 以 回 去 了 … 眾 人 依 舊 長 跪 不 起 ﹐ 顯 又 開 始 禁 不 住 顫 抖 起 來 … 武 則 天 ﹕ 怎 麼 了 ﹖ 都 平 身 吧 ﹗ … 顯 ﹐ 你 在 等 什 麼 ﹖ 顯 ﹕ 兒 … 兒 臣 在 等 ﹐ 等 武 皇 頒 ﹐ 頒 旨 ﹗ 顯 哆 嗦 得 更 厲 害 ﹐ 聲 音 都 在 顫 抖 。 張 諫 之 ﹕ 啟 稟 聖 上 ﹐ 您 年 事 已 高 ﹐ 當 頤 享 天 年 。 如 今 太 平 正 值 … 武 則 天 ﹕ … 你 們 ﹐ 是 想 讓 我 退 位 ﹖ 眾 人 都 不 說 話 。 片 刻 。 張 諫 之 ﹕ 不 是 讓 您 ﹐ 是 勸 您 退 位 ﹗ 武 則 天 慘 淡 地 一 笑 ﹐ 靠 在 床 榻 上 … 眾 人 無 聲 ﹐ 寂 靜 。 太 平 看 出 母 親 的 悵 然 。 她 不 願 意 太 威 逼 母 親 。 太 平 ﹕ 你 們 都 退 下 吧 ﹗ 眾 人 下 。 院 子 裡 只 剩 下 母 女 兩 個 人 。 一 陣 風 吹 過 ﹐ 武 則 天 的 披 紗 飄 落 到 地 上 ﹐ 太 平 試 圖 去 撿 ﹐ 但 風 又 將 其 吹 走 。 武 則 天 把 太 平 的 手 拉 住 … 武 則 天 ﹕ 你 現 在 還 想 你 父 親 嗎 ﹖ 太 平 看 著 蒼 老 的 母 親 ﹐ 心 裡 不 禁 一 陣 酸 楚 。 太 平 ﹕ （ 點 頭 ） 嗯 ﹗ 武 則 天 ﹕ 你 的 皮 影 還 在 嗎 ﹖ 太 平 ﹕ 還 在 。 武 則 天 ﹕ 想 起 那 時 候 ﹐ 你 和 你 父 親 在 院 裡 玩 兒 皮 影 ﹐ 我 站 在 旁 邊 看 著 ﹐ 然 後 喊 ﹐ 行 了 ﹐ 別 玩 了 聖 上 ﹐ 該 上 朝 了 … 一 滴 淚 掛 在 了 武 則 天 的 眼 角 。 太 平 無 限 感 傷 ﹐ 眼 睛 也 濕 潤 了 。 武 則 天 ﹕ 人 老 了 是 真 可 怕 啊 ﹗ 你 眼 見 著 自 己 身 體 的 每 一 部 份 在 逐 漸 死 亡 … 最 近 你 父 親 總 到 我 的 夢 裡 來 看 我 ﹐ 還 是 那 麼 年 輕 ﹐ 像 我 第 一 次 遇 上 他 時 的 樣 子 ﹗ 他 是 個 好 人 哪 ﹐ 並 且 他 真 心 地 愛 我 … 我 也 愛 他 … 我 想 好 了 ﹐ 等 我 死 了 ﹐ 就 和 他 在 一 起 ﹐ 那 兒 安 全 … 太 平 的 淚 水 猝 然 落 下 。 武 則 天 ﹕ 他 們 是 不 是 把 勸 退 的 詔 書 都 擬 好 了 ﹖ 太 平 點 點 頭 。 武 則 天 抬 起 頭 來 看 太 平 。 武 則 天 ﹕ 我 們 兩 個 人 爭 爭 鬥 鬥 了 一 輩 子 … 說 著 ﹐ 武 則 天 淡 淡 一 笑 。 武 則 天 ﹕ 還 記 得 嗎 ﹐ 我 們 兩 人 之 間 死 了 多 少 男 人 嗎 ﹖ 現 在 想 想 ﹐ 薛 懷 義 對 我 還 是 有 情 義 的 … 太 平 淚 水 盈 盈 。 武 則 天 ﹕ 薛 紹 的 事 ﹐ 是 母 親 的 過 錯 ﹐ 母 親 … 對 不 起 你 ﹗ 你 能 … 原 諒 我 嗎 ﹖ 太 平 ﹕ （ 含 淚 點 頭 ） 母 親 ﹐ 您 別 再 說 了 … 武 則 天 ﹕ 武 攸 嗣 ﹐ 他 也 不 壞 ﹐ 總 還 是 個 老 實 人 。 武 則 天 以 懇 求 的 目 光 看 著 太 平 。 武 則 天 ﹕ 太 平 ﹐ 你 還 回 長 安 嗎 ﹖ 留 下 來 陪 我 好 嗎 ﹖ 不 要 再 離 開 我 了 。 太 平 再 也 把 持 不 住 ﹐ 扑 在 武 則 天 的 懷 中 大 哭 。 太 平 ﹕ 母 親 ﹐ 我 再 也 不 離 開 您 了 ﹐ 其 實 我 是 愛 您 的 … 武 則 天 摸 著 她 的 頭 ﹐ 無 限 憐 愛 地 流 著 眼 淚 。 武 則 天 ﹕ 還 記 得 你 十 四 歲 那 一 年 ﹐ 你 為 了 想 見 我 ﹐ 在 宮 裡 玩 上 吊 嗎 ﹖ 我 去 了 ﹐ 你 扑 在 我 的 懷 裡 說 “ 媽 ﹐ 我 想 你 ” … 我 當 時 哭 了 ﹐ 從 那 時 起 ﹐ 眼 淚 就 陪 伴 了 我 一 輩 子 ﹐ 每 當 我 想 你 ﹐ 就 讓 它 流 出 來 一 點 。 太 平 ﹕ 媽 ﹐ 我 想 你 ﹗ 武 則 天 ﹕ （ 淚 如 雨 下 ） 我 知 道 ﹐ 我 們 畢 竟 是 母 女 啊 ﹗ 我 做 的 一 切 都 是 為 了 你 好 … 武 則 天 沉 靜 了 片 刻 。 武 則 天 ﹕ 叫 他 們 來 吧 … 二 十 九 ﹒ 大 明 宮 廣 場 白 天 外 景 登 基 大 典 高 大 的 祭 祀 臺 上 ﹐ 李 家 的 皇 旗 迎 風 飄 揚 。 祭 祀 香 火 在 龐 大 的 爐 內 燃 燒 。 顯 ､ 太 平 以 及 身 後 顯 的 家 人 神 情 肅 穆 地 拾 階 而 上 。 台 階 很 高 ﹐ 似 乎 永 無 儘 頭 ﹐ 身 後 的 廣 場 上 匍 匐 著 文 武 百 官 … 顯 突 然 站 住 ﹐ 他 茫 然 地 望 著 高 高 在 上 的 祭 臺 ﹐ 喘 著 粗 氣 … 太 平 ﹕ 聖 上 ﹐ 您 ﹐ 怎 麼 了 ﹖ 顯 ﹕怎 麼 這 麼 高 ﹖ … 韋 氏 ﹕ （ 在 身 後 ） 聖 上 ﹐ 快 點 吧 ﹗ 下 面 大 臣 都 看 著 您 呢 ﹗ 顯 長 舒 了 一 口 氣 ﹐ 重 新 邁 步 ﹐ 似 乎 有 些 無 奈 … 旁 白 ﹕ 伴 隨 著 登 基 的 龐 大 鼓 樂 ﹐ 母 親 悄 然 離 去 。 你 奶 奶 離 世 時 是 那 樣 的 沉 默 簡 單 ﹐ 猶 如 她 不 被 注 目 的 降 世 。 她 命 人 為 自 己 立 了 一 塊 無 字 的 墓 碑 。 這 被 許 多 人 解 釋 為 她 對 於 後 世 評 判 的 恐 懼 ﹗ 只 有 我 理 解 她 的 心 思 ﹐ 她 只 是 想 在 死 後 能 如 願 安 靜 地 做 一 位 平 凡 的 女 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