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 白 ﹕ “ 水 可 載 舟 ﹐ 亦 可 覆 舟 ” 。 這 句 至 理 名 言 是 祖 父 李 世 民 曾 說 過 的 。 更 精 闢 的 解 釋 是 民 意 如 水 ﹐ 奔 突 洶 湧 ﹐ 它 的 自 覺 性 是 萬 萬 不 可 高 估 的 。 因 此 民 意 需 要 疏 導 ﹐ 塑 造 。 於 是 ﹐ 在 武 家 人 的 倡 導 下 ﹐ 天 下 興 起 了 一 場 擁 武 倒 李 的 運 動 。 一 ﹒ 武 三 思 府 白 天 內 景 侍 衛 ﹕ 大 人 ﹐ 有 個 叫 王 學 遷 的 求 見 ﹗ 武 三 思 ﹕ 讓 他 進 來 ﹗ 王 學 遷 ﹕ （ 入 ） 給 三 位 大 人 請 安 ﹗ 武 三 思 ﹕ 你 怎 麼 了 ﹖ 想 獻 點 兒 什 麼 ﹖ 王 學 遷 ﹕ 我 獻 一 段 奇 遇 。 武 三 思 ﹕ 你 是 幹 嗎 的 ﹖ 王 學 遷 ﹕ 更 夫 ﹗ 為 大 明 宮 打 更 近 二 十 年 了 。 武 三 思 ﹕ 那 你 能 有 什 麼 奇 遇 ﹐ 說 說 看 ﹗ 王 學 遷 ﹕ 昨 兒 晚 上 過 了 子 夜 ﹐ 大 概 有 那 麼 兩 個 時 辰 吧 ﹗ 我 看 見 一 隻 大 鳥 ﹐ 從 大 明 宮 飛 到 上 陽 官 ﹐ 後 來 又 飛 到 左 肅 政 臺 ﹐ 就 停 在 梧 桐 樹 上 ﹐ 很 久 之 後 ﹐ 才 向 東 南 方 向 飛 走 。 武 三 思 ﹕ （ 收 了 笑 ） 你 怎 麼 看 見 的 ﹖ 王 學 遷 ﹕ 我 跟 著 跑 啊 ﹐ 尋 著 它 的 蹤 跡 … 不 知 這 說 明 什 麼 ﹗ 武 三 思 ﹕ 那 要 看 什 麼 鳥 ﹖ 王 學 遷 ﹕ 翅 膀 張 開 有 一 人 來 長 ﹐ 渾 身 羽 毛 艷 麗 ﹐ 在 夜 裡 特 扎 眼 … 像 ､ 像 是 只 孔 雀 。 武 三 思 ﹕ 孔 雀 ﹐ 孔 雀 會 飛 嗎 ﹖ 你 再 想 想 ﹐ 它 像 什 麼 ﹖ 王 學 遷 ﹕ 像 … 實 話 說 ﹐ 我 從 來 都 沒 見 過 這 種 鳥 兒 … 武 三 思 ﹕ （ 啟 發 ） 那 會 是 什 麼 鳥 ﹖ 主 陰 的 ﹐ 吉 利 的 ﹖ 從 沒 見 過 的 ﹖ 王 學 遷 努 力 從 武 三 思 臉 上 讀 著 什 麼 。 王 學 遷 ﹕ 怕 不 是 … 鳳 凰 吧 ﹖ … 對 ﹐ 是 鳳 凰 ﹐ 你 看 我 這 腦 子 ﹗ 武 三 思 看 著 他 無 聲 地 笑 了 。 武 三 思 ﹕ 你 很 聰 明 … 承 嗣 ﹐ 鳳 凰 密 降 大 明 宮 ﹐ 這 吉 利 啊 ﹗ 你 馬 上 差 人 寫 篇 文 章 獻 給 太 后 ﹐ 獻 時 讓 他 也 跟 著 ﹐ 省 得 人 不 信 ﹗ （ 轉 對 王 ） 你 下 去 吧 ﹗ 從 明 兒 起 就 別 打 更 了 ﹐ 我 另 給 你 安 排 ﹗ 王 學 遷 ﹕ 謝 武 大 人 ﹗ 二 ﹒ 太 平 府 白 天 內 景 酒 桌 ﹐ 太 平 聽 武 攸 嗣 侃 侃 而 談 。 武 攸 嗣 ﹕ … 我 大 哥 就 問 他 ﹐ 你 要 獻 什 麼 ﹖ 他 說 ﹐ 我 獻 夢 ﹐ 我 就 問 ﹐ 你 獻 什 麼 夢 ﹖ 你 猜 他 怎 麼 說 ﹖… （ 太 平 頗 有 興 致 地 ） 他 說 你 要 什 麼 夢 我 有 什 麼 夢 … （ 太 平 笑 ） … 太 平 ﹕ 這 些 人 都 瘋 了 … 武 攸 嗣 ﹕ 這 算 什 麼 ﹐ 還 有 更 邪 的 ﹗ 今 兒 來 了 個 深 州 農 夫 ﹐ 說 要 獻 一 神 龜 ﹐ 龜 腹 上 天 生 寫 著 “ 則 天 萬 歲 ” 四 個 字 ﹐ 說 著 ﹐ 就 把 龜 獻 了 上 來 ﹐ 我 一 摸 ﹐ 什 麼 呀 ﹗ 敢 情 是 自 己 剛 寫 上 去 的 ﹐ 顏 色 還 沒 乾 呢 ﹗ 咦 ﹖ … 哪 兒 去 了 ﹗ 奇 怪 … 武 攸 嗣 在 懷 裡 摸 烏 龜 ﹐ 幾 下 沒 摸 著 ﹐ 慌 了 。 他 站 起 身 脫 衣 解 懷 ﹐ 幾 乎 把 衣 服 脫 光 了 。 太 平 ﹕ 攸 嗣 ﹐ 你 幹 什 麼 ﹖ … （ 不 好 意 思 ） 你 找 … 什 麼 ﹖ 武 攸 嗣 脫 得 只 剩 下 水 衣 水 褲 ﹐ 臉 都 憋 紅 了 。 武 攸 嗣 ﹕ 我 明 明 放 在 衣 襟 裡 ﹐ 一 直 揣 著 ﹐ 這 麼 一 會 兒 怎 麼 就 沒 了 呢 ﹖ 他 完 全 沒 有 意 識 到 自 己 的 失 態 。 太 平 把 臉 極 向 一 邊 ﹐ 止 不 住 地 笑 起 來 。 武 攸 嗣 ﹕ （ 欣 喜 地 ） 找 到 了 ﹐ 這 兒 呢 ﹐ 這 兒 呢 ﹗ 你 看 … 太 平 ﹕ 你 先 把 衣 服 穿 上 ﹗ 武 攸 嗣 這 才 意 識 到 自 己 的 窘 態 ﹐ 忙 穿 衣 裳 。 武 攸 嗣 ﹕ 哎 喲 ﹐ 忘 了 ﹐ 忘 了 … 烏 龜 在 桌 上 爬 ﹐ 倆 人 饒 有 興 味 地 看 。 武 攸 嗣 ﹕ 我 最 喜 歡 烏 龜 ﹐ 小 時 候 就 是 ﹐ 我 家 旁 邊 有 個 大 池 塘 ﹐ 我 總 能 見 著 這 些 傢 伙 … 武 攸 嗣 怔 怔 地 望 著 太 平 ﹐ 不 出 聲 兒 。 太 平 ﹕ 你 ﹐ 你 看 什 麼 ﹗ 我 最 討 厭 你 這 樣 看 人 ﹐ 直 楞 楞 的 ﹐ 你 忘 了 因 為 這 你 還 挨 過 我 一 頓 罵 … 你 怎 麼 還 這 樣 看 著 我 呀 ﹖ 武 攸 嗣 ﹕ 我 ﹐ 我 看 你 ﹗ 是 因 為 你 好 看 … 太 平 躲 開 武 攸 嗣 痴 迷 的 目 光 ﹐ 眼 裡 居 然 有 了 淚 。 武 攸 嗣 慌 了 。 武 攸 嗣 ﹕ 太 ﹐ 太 平 ﹐ 你 怎 麼 了 ﹖ 太 平 ﹕ 沒 什 麼 ﹐ 好 久 沒 人 這 麼 說 了 ﹗ 好 久 沒 這 麼 快 樂 過 了 ﹐ 也 不 知 道 為 什 麼 ﹖ … 武 攸 嗣 有 點 兒 傻 ﹐ 不 知 如 何 是 好 。 武 攸 嗣 ﹕ 太 平 ﹐ 你 別 ﹐ 別 不 高 興 啊 ﹗ 你 ﹐ 你 就 想 想 高 興 的 事 ﹗ 我 就 這 樣 ﹐ 我 一 不 高 興 ﹐ 就 想 自 己 最 喜 歡 的 事 兒 。 比 如 ﹐ 你 ﹐ 你 最 喜 歡 吃 什 麼 ﹖ 我 最 喜 歡 吃 併 州 老 家 的 炊 餅 。 什 麼 時 候 我 讓 人 給 你 帶 些 來 嘗 嘗 。 你 呢 ﹐ 你 最 愛 吃 什 麼 ﹖ 太 平 ﹕ （ 逐 漸 有 了 興 致 ﹐ 遙 想 往 事 ﹐ 陷 入 沉 思 與 歡 欣 ） ﹐ 很 久 的 時 候 在 宮 外 吃 過 一 次 餛 飩 。 那 時 候 天 剛 矇 矇 亮 ﹐ 狂 歡 的 人 群 剛 剛 散 去 ﹐ 街 道 是 那 麼 寂 靜 ﹐ 露 水 結 在 街 邊 的 長 凳 上 ﹐ 閃 著 新 鮮 的 光 澤 ﹐ 一 切 都 像 是 在 夢 中 。 我 已 經 記 不 得 餛 飩 是 什 麼 味 道 了 ﹐ 只 記 得 吃 餛 飩 時 候 我 的 心 情 特 別 快 樂 ﹐ 特 別 輕 鬆 ﹐ 但 是 有 那 麼 一 點 傷 心 ﹐ 我 不 知 道 什 麼 時 候 還 能 再 見 他 ﹐ 還 能 不 能 再 見 到 他 … 沉 默 ﹐ 武 攸 嗣 想 辦 法 岔 開 太 平 逐 漸 低 落 的 情 緒 。 武 攸 嗣 ﹕ 我 知 道 興 教 坊 那 邊 有 一 個 老 頭 的 餛 飩 特 別 棒 ﹐ 是 用 雞 湯 煮 的 。 太 平 ﹕ 可 是 我 現 在 吃 餛 飩 的 心 情 已 經 沒 有 了 ﹐那 個 讓 我 的 心 情 充 滿 快 樂 與 思 念 的 那 個 人 已 經 沒 有 了 ﹐ 我 想 我 最 害 怕 的 就 是 吃 餛 飩 。 說 著 眼 中 又 泛 起 淚 光 。 武 攸 嗣 ﹕ 咱 別 提 吃 的 了 ﹐ 那 就 說 說 你 喜 歡 什 麼 物 件 ﹖ 比 如 … 太 平 ﹕ 我 能 得 到 世 界 上 所 有 華 麗 的 東 西 ﹐ 可 是 這 些 都 不 能 讓 我 心 動 。 能 讓 我 心 動 的 只 能 引 起 我 的 傷 心 和 思 念 … 武 攸 嗣 ﹕ 我 從 小 家 裡 就 窮 ﹐ 我 想 要 么 都 是 我 得 不 到 的 ﹐ 所 以 也 就 不 去 想 了 。 而 我 有 的 呢 ﹐ 又 只 能 讓 我 感 覺 自 己 是 多 么 貧 窮 。 後 來 進 了 城 ﹐ 一 下 子 有 了 那 么 多 好 東 西 ﹐ 我 都 挑 花 了 眼 ﹐ 現 在 也 弄 不 明 白 什 麼 是 我 最 喜 歡 的 。 太 平 ﹕ 長 安 這 兒 很 富 足 ﹐ 你 喜 歡 長 安 嗎 ﹖ 武 攸 嗣 ﹕ （ 神 情 嚴 肅 ） 不 喜 歡 ﹗ 你 別 不 信 ﹐ 在 這 兒 ﹐ 我 還 是 個 鄉 下 人 。 太 后 看 不 起 我 ﹐ 我 的 遠 房 哥 哥 們 嘲 弄 我 ﹐ 群 臣 蔑 視 我 又 不 敢 得 罪 我 ﹐ 天 天 製 造 我 的 笑 話 到 處 傳 說 … 可 我 又 不 能 走 ﹐ 全 家 的 榮 華 富 貴 全 靠 在 我 一 個 人 身 上 。 … 可 是 我 有 辦 法 ﹐ 我 一 想 家 了 就 喝 酒 ﹐ 我 每 天 晚 上 喝 醉 了 就 在 城 中 亂 逛 ﹐ 街 道 一 下 就 變 樣 了 ﹐ 和 我 們 併 州 城 沒 有 什 麼 區 別 ﹐ 我 還 給 每 一 條 街 道 起 了 一 個 併 州 城 的 街 名 。 太 平 ﹕ 那 好 ﹐ 我 們 就 喝 酒 ﹐ 然 後 你 帶 我 回 併 州 老 家 。 兩 人 舉 杯 暢 飲 。 太 平 ﹕ 併 州 是 什 麼 樣 子 ﹖ 武 攸 嗣 ﹕ 我 也 說 不 好 ﹐ 反 正 有 一 條 街 叫 城 關 街 ﹐ 通 往 州 府 ﹐ 很 氣 派 的 ﹐ 街 角 兒 總 有 一 個 叫 花 子 裝 瞎 子 要 錢 ﹐ 我 好 幾 次 都 看 見 他 偷 偷 數 錢 。 太 平 ﹕ 我 也 看 見 了 ﹐ 你 信 不 信 ﹐ 他 又 睜 開 眼 睛 了 ﹐ 而 且 你 往 他 的 破 罐 裡 放 了 一 隻 死 老 鼠 ﹐ 他 還 在 你 背 後 做 鬼 臉 罵 你 呢 ﹗ 武 攸 嗣 ﹕ 你 怎 麼 知 道 的 ﹖ 真 神 了 ﹗ 可 我 不 知 道 他 還 敢 罵 我 ﹐ 回 去 以 後 ﹐ 一 定 得 教 訓 教 訓 他 。 太 平 大 笑﹐ 武 攸 嗣 也 明 白 過 來 ﹐ 跟 著 大 笑 。 太 平 ﹕ 還 有 什 麼 ﹖ 武 攸 嗣 ﹕ 還 有 馬 鄉 街 ﹐ 護 國 寺 ﹐ 南 關 市 場 ﹐ 其 實 和 我 們 大 唐 其 他 有 的 城 市 沒 什 麼 兩 樣 ﹐ 連 很 多 街 名 都 一 樣 。 不 過 我 就 是 喜 歡 它 ﹐ 一 想 起 它 來 心 裡 就 想 唱 老 家 的 《 花 兒 歌 》 。 太 平 ﹕ 那 你 唱 給 我 聽 聽 ﹗ 武 攸 嗣 ﹕ （ 唱 ） 天 上 的 光 兒 散 了 ﹐ 黑 天 就 要 來 了 呀 ﹐ 指 甲 掐 肉 一 樣 痛 ﹐ 地 上 的 人 兒 走 了 ﹐ 想 念 就 要 來 了 呀 ﹐ 尖 刀 剜 心 一 樣 的 痛 ﹐ 尖 刀 剜 心 一 樣 的 痛 ﹐ 這 就 是 要 說 的 話 呀 ﹐ 嘿 … 太 平 被 歌 聲 打 動 ﹐ 目 光 悲 切 起 來 ﹐ 武 攸 嗣 似 乎 被 歌 聲 帶 回 了 家 ﹐ 眼 裡 也 見 了 淚 ﹐ 歌 聲 在 屋 內 盤 旋 … 這 時 ﹐ 一 太 監 走 進 來 。 太 監 ﹕ 公 主 ﹐ 明 日 太 后 在 熏 風 殿 舉 辦 千 叟 宴 ﹐ 恭 請 公 主 務 必 參 加 。 太 平 ﹕ 我 不 去 ﹐ 你 回 去 吧 ﹗ 太 監 為 難 。 武 攸 嗣 ﹕ 我 … 看 公 主 還 是 去 的 好 ﹗ 你 母 親 想 見 您 ﹐ 總 問 起 您 ﹐ 公 主 幹 嘛 慪 氣 ﹖ 太 平 ﹕ 我 不 去 ﹗ 我 不 想 見 她 ﹗ … （ 臉 上 又 有 了 慣 有 的 謔 之 色 ） 不 過 ﹐ 如 果 你 陪 我 ﹐ 我 就 去 ﹗ 武 攸 嗣 ﹕ 我 ﹖ 我 算 幹 嘛 的 ﹗ 又 沒 人 請 我 。 太 平 ﹕ 我 請 你 ﹗ 對 ﹐ 你 跟 我 去 ﹗ 武 攸 嗣 ﹕ 那 我 也 不 去 ﹗ 去 了 ﹐ 又 沒 我 的 地 兒 坐 … 太 平 ﹕ 去 ﹗ 你 必 須 去 ﹐ 我 要 你 去 ﹗ 三 ﹒ 熏 風 殿 白 天 內 景 武 則 天 望 著 腳 下 跪 拜 的 老 人 們 。 武 則 天 ﹕ 都 平 身 吧 ﹐ 賜 座 ﹗ 老 人 們 ﹕ 謝 聖 母 太 后 隆 恩 ﹗ 紛 紛 起 身 就 座 。 武 則 天 ﹕ 哪 位 是 陸 皓 翁 老 人 ﹖ 陸 皓 翁 ﹕ 深 州 陸 皓 翁 叩 見 聖 母 皇 太 后 ﹗ 武 則 天 面 露 笑 容 。 武 則 天 ﹕ 快 把 老 先 生 扶 起 來 ﹐ 賜 座 。 兩 太 監 扶 著 老 人 坐 在 第 一 張 桌 子 旁 。 武 則 天 ﹕ （ 起 身 ） 諸 位 老 人 家 ﹐ 高 祖 辦 千 叟 宴 的 初 衷 是 讓 君 王 感 受 上 天 好 生 之 德 ﹐ 領 悟 修 身 養 性 之 道 。 而 我 這 次 辦 千 叟 宴 ﹐ 一 來 是 弘 揚 列 祖 列 宗 的 仁 愛 遺 風 ﹔ 二 來 諸 位 堪 稱 耄 老 智 叟 ﹐ 代 表 著 天 下 人 的 願 望 及 心 聲 ﹐ 我 想 通 過 諸 位 轉 達 我 對 大 唐 百 姓 的 感 激 之 情 。 此 時 太 平 帶 著 武 攸 嗣 款 款 而 入 ﹐ 稍 稍 打 斷 了 武 則 天 的 演 講 ﹐ 很 顯 然 ﹐ 武 則 天 對 太 平 的 到 來 很 激 動 。 武 則 天 ﹕ … 告 訴 我 的 子 民 們 ﹐ 他 們 未 來 的 幸 福 是 有 多 麼 的 穩 固 。 來 ﹐ 這 第 一 杯 ﹐ 讓 我 們 共 敬 天 地 神 明 及 列 祖 列 宗 在 天 之 靈 ﹗ （ 飲 罷 ） 這 第 二 杯 ﹐ 我 要 敬 你 們 ﹐ 令 人 尊 敬 的 大 唐 興 旺 的 目 擊 者 ﹐ 以 及 你 們 身 後 的 善 良 忠 誠 的 子 民 們 ﹗ 陸 皓 翁 ﹕ 我 們 也 敬 太 后 ﹐ 感 謝 李 姓 王 朝 養 育 之 恩 ﹗ 眾 人 飲 罷 ﹐ 坐 下 。 武 則 天 ﹕ （ 低 聲 對 太 平 ） 你 終 于 來 了 ﹐ 母 親 很 高 興 。 太 平 沒 有 說 話 。 武 攸 嗣 沒 有 座 位 ﹐ 祇 得 尷 尬 地 站 在 太 平 身 後 。 武 則 天 意 識 到 他 的 存 在 ﹐ 向 後 瞟 了 一 眼 。 武 則 天 ﹕ 他 來 幹 什 麼 ﹖ 太 平 ﹕ 我 願 意 帶 他 來 ﹐ 不 行 嗎 ﹐ 母 親 ﹖ … 攸 嗣 ﹐ 你 就 站 在 我 身 後 ﹐ 哪 兒 也 不 許 去 ﹗ 聽 到 了 嗎 ﹖ 武 攸 嗣 ﹕ 我 不 去 ﹐ 哪 兒 都 不 去 ﹗ 武 則 天 ﹕ （ 轉 過 頭 ） 陸 翁 ﹗ 陸 皓 翁 ﹕ 老 朽 在 ﹗ 武 則 天 ﹕ 今 天 您 是 天 下 壽 星 之 首 ﹐ 如 果 我 沒 有 記 錯 的 話 ﹐ 您 今 年 應 該 是 一 百 二 十 歲 高 齡 了 ﹖ 陸 皓 翁 ﹕ 蒙 太 后 掛 念 ﹐ 到 今 年 八 月 老 朽 已 是 一 百 二 十 一 歲 了 。 武 則 天 ﹕ 真 是 百 聞 不 如 一 見 ﹐ 早 聽 說 您 仙 風 道 骨 ﹐ 慈 眉 善 目 ﹐ 有 仙 人 下 凡 的 風 采 和 神 韻 ﹐ 今 日 一 見 ﹐ 果 真 如 沐 春 風 。 我 記 得 您 曾 獻 與 顯 帝 一 幅 《 百 忍 圖 》 ﹐ 稱 長 壽 只 憑 一 個 字 ─ “ 忍 ” ﹐ 一 直 不 解 其 意 ﹐ 今 天 正 好 有 機 會 請 教 您 ﹗ 陸 皓 翁 ﹕ 太 后 ﹐ 其 實 道 理 很 簡 單 。 太 后 可 曾 留 意 您 頭 頂 幽 深 的 夜 空 ﹖ 世 間 萬 物 ﹐ 惟 天 地 永 存 。 自 盤 古 開 天 闢 地 ﹐ 已 歷 經 百 世 ﹐ 可 天 空 卻 愈 活 彌 堅 ﹐ 源 遠 流 長 。 靠 的 只 是 一 個 “ 忍 ” 字 。 它 要 忍 耐 驕 陽 似 火 ﹔ 忍 受 冰 冷 的 星 空 ﹔ 忍 受 疾 風 驟 雨 ﹔ 忍 受 電 閃 雷 鳴 。 人 生 百 態 ﹐ 概 莫 如 此 ﹐ 一 切 悲 傷 ､ 失 意 ﹐ 一 切 生 老 病 死 ﹐ 一 切 陰 晴 圓 缺 ﹐ 皆 為 自 然 … 我 的 兒 子 ﹐ 孫 子 ﹐ 曾 孫 子 ﹐ 皆 死 在 衛 國 戍 疆 的 戰 場 ﹐ 我 的 曾 重 孫 目 前 又 在 前 線 為 大 唐 平 叛 ﹐ 我 不 悲 傷 ﹐ 相 反 我 覺 得 光 榮 。 為 國 捐 軀 是 職 責 ﹐ 猶 如 木 炭 的 任 務 是 燃 燒 一 樣 ﹐ 它 成 為 灰 燼 則 是 快 樂 ﹐ 是 滿 足 。 太 后 ﹐ 忍 並 不 意 味 著 殭 硬 地 去 忍 耐 悲 苦 ﹐ 它 真 正 的 含 義 是 去 理 解 ､ 化 解 悲 苦 ﹐ 從 而 將 其 化 為 快 樂 ﹐ 像 天 空 那 樣 將 風 雨 化 為 彩 虹 。 惟 此 ﹐ 則 任 何 人 就 都 可 以 活 得 像 天 空 一 樣 久 遠 ﹐ 因 為 心 感 受 到 的 從 來 是 快 樂 。 武 則 天 ﹕ 說 得 好 ﹗ 理 解 悲 苦 從 而 將 其 化 為 快 樂 ﹐ 像 天 空 那 樣 將 風 雨 化 為 彩 虹 。 說 得 好 ﹗ 陸 翁 ﹐ 我 敬 你 一 杯 ﹗ 陸 皓 翁 ﹕ 太 后 ﹐ 如 果 您 不 介 意 的 話 ﹐ 老 朽 有 一 寶 物 獻 上 … （ 說 著 從 懷 裡 掏 出 一 瓷 瓶 ） … 這 是 我 傾 盡 畢 生 研 製 的 一 種 藥 酒 ﹐ 不 僅 作 用 於 體 ﹐ 而 且 作 用 於 心 ﹐ 能 讓 人 永 葆 快 意 ﹗ 武 則 天 ﹕ 噢 ﹖ 獻 上 來 看 看 ﹗ 陸 皓 翁 拾 級 而 上 ﹐ 面 色 沉 穩 ﹐ 微 露 笑 意 。 行 至 武 則 天 面 前 ﹐ 陸 皓 翁 將 瓶 蓋 打 開 ﹐ 聞 著 。 陸 皓 翁 ﹕ 我 將 它 命 名 為 “ 快 樂 泉 ” ﹐ 近 十 年 來 ﹐ 老 朽 每 天 一 杯 ﹐ 確 實 受 益 匪 淺 。 老 朽 願 在 此 敬 您 一 杯 ﹐ 以 表 心 意 ﹗ 說 著 將 武 則 天 的 杯 子 斟 滿 ﹐ 獻 給 武 則 天 。 武 則 天 接 過 酒 杯 ﹐ 習 慣 性 地 放 在 太 監 手 中 的 托 盤 兒 裡 ﹐ 還 沒 等 太 監 走 遠 ﹐ 又 把 他 叫 了 回 來 。 武 則 天 ﹕ … 慢 著 ﹐ 今 天 就 免 了 這 些 陳 規 陋 習 ﹐ 我 怎 麼 能 懷 疑 陸 翁 的 誠 意 呢 ﹖ … 再 拿 一 隻 杯 子 來 ﹗ 武 則 天 將 酒 倒 進 另 一 隻 杯 子 ﹐ 遞 與 陸 皓 翁 。 武 則 天 ﹕ 來 ﹐ 陸 翁 ﹐ 我 們 同 飲 “ 快 樂 泉 ” ﹐ 共 享 長 壽 ﹗ 陸 皓 翁 微 露 難 色 ﹐ 眼 神 頓 了 一 下 ﹐ 馬 上 又 恢 復 常 態 ﹐ 舉 起 杯 子 。 陸 皓 翁 ﹕ 請 ﹗ 武 則 天 ﹕ 您 先 請 ﹐ 您 是 天 下 壽 星 之 首 嘛 ﹗ 理 應 受 此 禮 遇 。 陸 皓 翁 ﹕ （ 泰 然 自 若 地 ） 謝 太 后 ﹗ 說 完 一 飲 而 盡 ﹐ 然 後 將 杯 底 兒 呈 給 武 則 天 。 武 則 天 微 笑 著 盯 著 陸 皓 翁 。 良 久 ﹐ 才 將 杯 子 湊 到 唇 邊 。 就 在 此 時 ﹐ 太 平 突 然 發 覺 陸 皓 翁 的 腿 隱 隱 發 抖 ﹐ 下 垂 的 手 痙 攣 一 般 握 緊 ﹐ 指 甲 將 指 肚 兒 都 掐 出 血 來 。 她 隨 即 意 識 到 某 種 不 祥 … 太 平 本 能 地 揚 手 打 掉 武 則 天 手 中 的 酒 杯 ﹐ 眼 睛 始 終 沒 有 離 開 陸 皓 翁 的 臉 。 太 平 ﹕ 母 親 ﹐ 您 不 要 喝 ﹗ 武 則 天 驚 異 地 望 著 太 平 ﹐ 然 而 在 此 時 ﹐ 一 口 鮮 血 從 陸 皓 翁 緊 閉 的 嘴 中 噴 出 ﹐ 所 有 人 都 大 驚 失 色 ﹐ 衛 士 閃 電 般 衝 上 來 ﹐ 陸 皓 翁 緩 緩 倒 地 ﹐ 但 手 還 指 著 武 則 天 ﹐ 口 中 念 念 有 詞 。 武 則 天 臉 色 大 變 ﹐ 驚 得 說 不 出 話 來 ﹐ 看 著 衛 士 七 手 八 腳 地 將 陸 皓 翁 抬 起 。 武 則 天 ﹕ 等 等 ﹐ 把 他 扶 起 來 ﹐ 他 有 話 要 說 ﹗ 衛 士 將 陸 皓 翁 強 行 扶 起 。 陸 皓 翁 ﹕ （ 微 弱 ） 天 空 可 以 忍 耐 一 切 ﹐ … 但 無 法 忍 耐 你 亂 … 了 綱 常 … … 我 … 忍 無 可 …忍 ﹗ 陸 皓 翁 昏 了 過 去 ﹐ 衛 士 將 他 往 下 抬 … 武 則 天 ﹕ （ 神 經 質 地 嘮 叨 ） 傳 御 醫 ﹗ 一 定 要 救 活 他 ﹐ 我 要 讓 他 再 活 一 百 歲 ﹐ 我 要 讓 他 看 見 什 麼 是 自 然 ﹐ 什 麼 是 綱 常 ﹐ 統 統 可 以 改 變 ﹗ 寂 靜 ﹐ 惟 武 則 天 的 聲 音 在 大 殿 中 回 響 。 四 ﹒ 武 則 天 寢 宮 白 天 內 景 太 平 今 天 例 外 地 沒 有 走 。 武 則 天 渴 望 地 望 著 太 平 ﹐ 人 突 然 變 了 ﹐ 像 個 被 嚇 壞 的 孩 子 ﹐ 流 著 委 屈 的 淚 水 。 武 則 天 ﹕ … 告 訴 我 ﹐ 他 們 為 什 麼 要 殺 我 ﹐ 為 什 麼 連 一 個 一 百 歲 的 老 人 都 不 放 過 我 ﹐ 為 什 麼 所 有 的 ﹐ 所 有 的 人 都 反 對 我 ﹖ … … 什 麼 是 自 然 ﹖ 什 麼 是 綱 常 ﹖… 難 道 這 一 切 ﹐ 僅 僅 因 為 我 是 個 … … 女 人 嗎 ﹖ 武 則 天 淚 水 洶 湧 ﹐ 面 對 母 親 突 然 間 的 軟 弱 與 無 助 ﹐ 太 平 竟 然 忘 卻 了 兩 人 間 的 隔 閡 ﹐ 她 心 痛 地 抱 住 母 親 ﹐ 眼 裡 也 有 了 淚 。 太 平 ﹕ 母 親 ﹐ 已 經 過 去 了 ﹐ 都 過 去 了 … 武 則 天 伏 在 太 平 肩 頭 ﹐ 再 也 抑 制 不 住 內 心 的 悲 痛 ﹐ 令 人 心 痛 地 哭 了 … 旁 白 ﹕ 這 是 我 平 生 第 一 次 目 睹 母 親 表 現 出 孩 子 一 般 的 軟 弱 。 她 的 整 個 身 體 仿 彿 化 作 一 座 盛 載 委 屈 和 眼 淚 的 容 器 … 陸 皓 翁 的 謀 殺 實 現 了 母 親 一 生 最 關 鍵 的 轉 折 。 她 實 際 上 是 在 用 自 己 體 內 全 部 的 眼 淚 向 女 性 的 一 切 軟 弱 品 格 做 最 後 的 告 別 。 五 ﹒ 武 三 思 府 庭 院 白 天 外 景 武 三 思 在 習 箭 。 箭 箭 入 靶 。 薛 懷 義 意 外 地 求 見 ﹐ 站 在 他 的 身 後 。 武 三 思 ﹕ 你 來 幹 什 麼 ﹖ 說 罷 ﹐ 一 臉 鄙 夷 地 看 著 薛 懷 義 。 薛 懷 義 ﹕ 貧 僧 有 一 事 相 求 ﹗ 武 三 思 ﹕ 你 有 什 麼 事 要 求 我 ﹖ 你 應 該 去 求 太 后 呀 ﹐ 你 那 麼 紅 … 薛 懷 義 ﹕ 這 事 兒 太 后 解 決 不 了 ﹐ 只 有 您 ﹗ 武 三 思 ﹕ 連 太 后 都 解 決 不 了 ﹖ 怎 麼 ﹐ 你 失 寵 了 ﹖ 薛 懷 義 ﹕ （ 不 卑 不 亢 ） 這 不 是 玩 笑 ﹐ 請 大 人 注 意 您 的 態 度 ﹗ 武 三 思 ﹕ （ 微 怒 ﹐ 不 可 置 信 ） 什 麼 ﹖ 你 說 什 麼 ﹖ 我 沒 聽 清 … 薛 懷 義 ﹕ 我 說 請 您 注 意 您 的 態 度 ﹗ 武 三 思 ﹕ （ 嘲 笑 ） 我 說 你 真 是 瘋 了 ﹐ 你 竟 敢 跑 到 我 府 上 教 訓 起 我 來 了 … 我 問 你 ﹐ 你 憑 哪 條 求 我 辦 事 ﹖ 薛 懷 義 ﹕ 憑 我 對 太 后 的 感 情 ﹗ 憑 我 為 她 老 人 家 排 懮 解 難 的 心 情 ﹗ 武 三 思 ﹕ 感 情 ﹖ … 感 情 （ 大 笑 ） ﹐ 你 一 個 男 寵 ﹐ 談 什 麼 感 情 ﹗ … 你 ﹐ 你 不 就 是 長 安 街 頭 一 個 玩 雜 耍 的 … 薛 懷 義 欲 怒 又 止。 薛 懷 義 ﹕ 我 賣 藝 是 因 為 出 身 貧 寒 ﹐ 不 像 大 人 ﹐ 有 幸 生 於 富 貴 之 家 ﹗ 武 三 思 ﹕ 是 嗎 ﹖ 這 麼 說 你 還 懷 才 不 遇 了 ﹖ 那 好 ﹐ 你 除 了 登 高 兒 ､ 走 繩 兒 ﹐ 還 會 點 兒 什 麼 ﹖ 薛 懷 義 ﹕ 能 借 我 弓 箭 用 用 嗎 ﹖ 武 三 思 看 了 薛 懷 義 一 眼 ﹐ 鄙 夷 地 把 箭 遞 過 去 。 薛 懷 義 彎 弓 搭 箭 ﹐ 對 準 靶 心 ﹐ 一 箭 出 手 ﹐ 正 中 靶 心 。 武 三 思 不 覺 一 愣 。 薛 懷 義 ﹕ 我 可 以 說 我 的 事 嗎 ﹐ 武 大 人 ﹖ 武 三 思 ﹕ … 啊 ﹖ … 說 吧 ﹐ 說 吧 ﹗ 武 三 思 略 微 改 變 了 對 薛 懷 義 的 態 度 。 薛 懷 義 ﹕ 自 從 千 叟 宴 以 來 ﹐ 太 后 心 情 一 直 不 好 ﹐ 總 覺 著 天 下 人 有 負 於 她 幾 十 年 來 的 辛 勞 ﹐ 我 有 幸 陪 其 左 右 ﹐ 皆 看 在 眼 中 ﹐ 心 裡 很 為 她 老 人 家 的 身 心 健 康 擔 懮 … 武 三 思 ﹕ 我 也 擔 懮 ﹐ 你 沒 看 見 刑 部 成 批 的 叛 臣 名 單 嗎 ﹖ 薛 懷 義 ﹕ 武 大 人 勞 苦 功 高 ﹐ 太 后 都 看 在 眼 裡 ﹐ 也 非 常 賞 識 您 的 才 幹 。 武 三 思 ﹕ 多 謝 太 后 賞 識 。 薛 懷 義 ﹕ 賊 子 反 叛 是 外 懮 ﹐ 可 還 有 一 樁 事 卻 時 常 令 太 后 內 心 隱 隱 作 痛 ﹐ 武 大 人 德 才 兼 備 ﹐ 又 風 華 正 茂 ﹐ 恐 怕 是 解 決 這 件 事 最 合 適 的 人 選 ﹐ 太 后 也 有 這 個 意 思 。 武 三 思 ﹕ 噢 ﹗ 什 麼 意 思 ﹖ 薛 懷 義 ﹕ 武 大 人 知 道 太 后 對 太 平 公 主 的 感 情 ﹐ 其 濃 烈 程 度 不 是 你 我 所 想 像 得 了 的 … 武 三 思 ﹕ 我 知 道 ﹐ 可 這 跟 我 有 什 麼 關 係 ﹐ 我 是 愛 莫 能 助 啊 ﹗ 薛 懷 義 ﹕ 太 后 一 直 想 替 公 主 物 色 一 個 乘 龍 快 婿 ﹐ 希 望 能 有 一 位 像 您 一 樣 的 青 年 俊 杰 終 陪 伴 公 主 左 右 ﹐ 像 自 己 一 樣 愛 護 她 ﹐ 給 她 幸 福 … 武 三 思 ﹕ 可 是 太 平 不 喜 歡 我 … 薛 懷 義 ﹕ 大 人 不 試 ﹐ 怎 麼 知 道 ﹖ 武 三 思 ﹕ 我 … 我 試 過 了 ﹗ 我 為 自 己 立 下 過 規 矩 ﹐ 無 論 是 什 麼 女 人 ﹐ 我 只 試 一 次 ﹗ 我 只 打 有 把 握 的 仗 ﹐ 就 像 射 箭 。 對 女 人 也 是 這 樣 ﹐ 愛 情 是 勉 強 不 得 的 … 薛 懷 義 ﹕ 大 人 喜 歡 太 平 嗎 ﹖ 說 實 話 ﹗ 武 三 思 ﹕ 當 然 … 喜 歡 。 薛 懷 義 ﹕ 那 我 沒 想 到 大 人 如 此 怯 懦 ﹐ 膽 小 如 鼠 ﹗ 武 三 思 ﹕ 我 … 怎 麼 膽 小 了 ﹖ 薛 懷 義 ﹕ 您 沒 有 自 信 ﹐ 您 害 怕 失 敗 ﹗ 所 以 膽 小 。 這 可 不 符 合 大 人 的 性 格 ﹗ 愛 情 不 同 於 打 仗 ﹐ 第 一 回 合 敗 了 ﹐ 並 不 意 味 著 全 盤 皆 輸 。 只 要 您 堅 持 ﹗ 全 大 唐 都 在 取 笑 我 薛 懷 義 ﹐ 那 又 怎 麼 樣 ﹗ 我 照 樣 往 後 宮 跑 ﹐ 因 為 我 喜 歡 太 后 ﹐ 我 就 得 到 了 我 想 要 的 ﹗ 在 這 一 點 上 ﹐ 您 儘 管 出 身 高 貴 ﹐ 卻 不 如 我 一 個 賣 藝 的 ﹗ 武 三 思 ﹕ … 這 … 也 是 太 后 的 意 思 ﹖ 讓 我 去 找 太 平 ﹖ 薛 懷 義 ﹕ 正 是 ﹗ 太 后 說 公 主 是 崖 頂 的 一 朵 刺 兒 梅 ﹐ 沒 有 人 可 以 不 費 週 折 地 得 到 她 。 武 三 思 ﹕ … 我 明 白 了 ﹗ （ 吩 咐 僕 人 ） 備 酒 ﹗ 恭 請 薛 住 持 與 我 共 進 晚 宴 ﹗ 薛 懷 義 ﹕ 不 了 ﹐ 我 得 回 寺 裡 ﹐ 多 謝 大 人 的 一 番 美 意 ﹗ 說 罷 抱 拳 轉 身 走 去 。 武 三 思 ﹕ 你 在 哪 兒 練 的 這 麼 好 的 箭 法 ﹖ 薛 懷 義 ﹕ 賣 藝 的 嘛 ﹐ 靠 這 本 事 吃 飯 ﹗ 六 ﹒ 武 攸 嗣 府 白 天 內 景 武 三 思 與 武 攸 嗣 站 在 堂 中 。 僕 人 們 正 忙 著 搭 皮 影 戲 的 佈 景 。 武 三 思 從 箱 中 拿 出 一 隻 皮 影 ﹐ 不 住 地 練 習 著 動 作 。 武 攸 嗣 明 顯 地 心 神 不 安 。 武 三 思 ﹕ “ 矛 盾 恰 似 人 生 的 烏 雲 ﹐ 雖 然 引 來 狂 風 暴 雨 ﹐ 也 能 結 出 繽 紛 的 彩 虹 。 誤 會 好 比 命 運 的 利 劍 ﹐ 既 能 招 致 廝 殺 ﹐ 更 能 披 荊 斬 棘 顯 露 真 情 。 ” 你 覺 得 怎 麼 樣 ﹖ 尤 其 是 這 個 “ 繽 紛 的 彩 虹 ” 。 武 攸 嗣 ﹕ （ 笑 得 很 勉 強 ） 挺 ﹐ 挺 好 的 ﹗ … 武 三 思 ﹕ 你 再 聽 這 句 （ 又 開 始 按 照 臺 詞 舞 動 皮 影 ） “ 你 的 美 貌 如 同 惡 魔 ﹐ 因 為 她 將 把 我 的 生 命 吞 沒 ﹐ 你 的 倩 影 好 比 猛 獸 ﹐ 因 為 她 時 刻 把 我 的 心 靈 撕 咬 。 ” 反 比 正 用 ﹐ 天 下 只 有 聰 慧 如 我 武 三 思 者 才 能 寫 出 這 樣 的 詩 句 。 武 攸 嗣 ﹕ 你 覺 得 太 平 真 會 喜 歡 你 ﹖ 武 三 思 ﹕ 最 絕 的 是 這 句 ﹕ “ 看 這 無 邊 的 宮 殿 ﹐ 金 碧 輝 煌 是 我 們 的 心 情 ﹐ 巍 峨 壯 闊 是 我 們 的 前 程 。 我 們 的 愛 情 將 像 大 唐 的 運 道 一 樣 長 久 。 ” 武 攸 嗣 ﹕ 大 哥 ﹐ 你 覺 得 … 太 平 真 會 喜 歡 你 ﹖ 武 三 思 放 下 手 中 皮 影 ﹐ 望 著 心 神 不 定 的 武 攸 嗣 ﹐ 語 重 心 長 。 武 三 思 ﹕ 那 你 覺 得 太 平 應 該 喜 歡 你 ﹖ 武 攸 嗣 被 問 得 沒 有 了 勇 氣 。 武 攸 嗣 ﹕ 我 覺 得 … 她 ﹐ 她 可 能 喜 歡 你 … 武 三 思 ﹕ 三 弟 ﹐ 你 是 個 好 人 ﹐ 知 道 如 何 體 諒 女 人 ﹐ 比 我 強 ﹗ 可 你 還 不 明 白 嗎 ﹖ 太 平 並 不 愛 你 ﹐ 她 是 覺 得 和 你 在 一 起 安 全 ﹐ 不 用 付 出 感 情 ﹐ 不 會 受 到 傷 害 ﹐ 她 是 被 傷 怕 了 。 你 們 是 不 可 能 有 結 果 的 ﹐ 我 想 你 心 裡 也 明 白 ﹗ 等 我 娶 了 太 平 ﹐ 一 定 會 好 好 感 謝 你 這 個 媒 人 ﹗ … 高 興 點 兒 ﹐ 別 那 麼 哭 喪 著 臉 兒 … 武 攸 嗣 勉 強 地 笑 笑 。 七 ﹒ 武 攸 嗣 府 門 前 白 天 外 景 太 平 一 臉 困 惑 地 從 車 輦 上 下 來 ﹐ 武 攸 嗣 滿 臉 堆 笑 地 迎 上 來 。 太 平 ﹕ 什 麼 事 這 麼 急 ﹖ 武 攸 嗣 ﹕ 我 … 我 想 給 你 個 驚 奇 ﹗ 我 想 給 你 看 一 出 皮 影 戲 。 太 平 ﹕ （ 驚 喜 ） 你 怎 麼 知 道 我 喜 歡 皮 影 戲 ﹖ ﹗ 武 攸 嗣 ﹕ 我 ﹐ 我 不 知 道 … 倆 人 說 話 間 已 到 了 堂 屋 。 室 內 戲 已 開 演 ﹐ 只 一 個 觀 眾 。 武 三 思 站 起 身 ﹐ 自 信 的 一 臉 微 笑 ﹐ 向 太 平 迎 來 。 武 三 思 ﹕ （ 抱 拳 ） 靜 德 王 拜 見 太 平 公 主 … 太 平 意 外 地 看 看 武 三 思 ﹐ 又 看 武 攸 嗣 。 太 平 ﹕ （ 對 武 攸 嗣 ） 他 怎 麼 在 這 兒 ﹖ 武 攸 嗣 ﹕ 這 戲 是 大 哥 特 意 給 您 排 的 ﹐ 他 親 自 寫 的 戲 詞 兒 ﹐ 連 太 后 都 知 道 … 太 平 臉 色 突 變 ﹐ 轉 身 就 走 。 武 攸 嗣 （ 追 出 ） 太 平 ﹐ 太 平 … 武 三 思 惱 羞 成 怒 地 站 在 原 地 。 武 三 思 ﹕ （ 大 喝 ） 別 彈 了 ﹗ 神 思 恍 惚 地 一 把 扯 掉 皮 影 戲 臺 的 幕 布 。 八 ﹒ 大 明 宮 勤 政 殿 白 天 內 景 早 朝 。 旦 打 開 一 份 御 旨 ﹐ 眉 頭 稍 稍 皺 了 一 下 ﹐ 他 下 意 識 地 微 微 側 頭 ﹐ 想 要 征 詢 帘 後 武 則 天 的 意 見 。 旦 ﹕ 太 后 ﹐ 這 … 武 則 天 ﹕ 唸 吧 ﹗ 旦 ﹕ 右 威 衛 武 攸 嗣 聽 旨 ﹗ 武 攸 嗣 出 列 ﹐ 跪 下 。 旦 ﹕ 朕 封 你 為 征 西 道 行 軍 大 總 管 ﹐ 於 三 日 內 發 兵 西 域 ﹐ 不 得 有 誤 ﹗ 殿 內 頓 時 響 起 嗡 嗡 的 議 論 聲 兒 。 武 攸 嗣 ﹕ 臣 … 遵 旨 ﹗ 三 日 內 發 兵 西 域 ﹐ 不 得 有 誤 ﹗ 一 武 官 出 列 。 武 官 ﹕ 稟 報 聖 上 ﹐ 武 攸 嗣 大 人 從 未 帶 兵 打 過 仗 ﹐ 出 征 西 域 ﹐ 如 此 大 的 舉 動 派 他 去 恐 怕 不 妥 吧 ﹖ 這 不 明 擺 著 送 死 嗎 ﹖ 旦 一 時 無 語 。 武 則 天 ﹕ （ 小 聲 ） 散 朝 ﹗ 旦 ﹕ 散 朝 ﹗ 旦 說 完 自 己 第 一 個 拂 袖 而 去 。 武 則 天 ﹕ 武 攸 嗣 ﹗ 殿 內 空 蕩 。 只 有 帘 後 的 武 則 天 及 殿 中 孤 零 零 跪 著 的 武 攸 嗣 。 武 則 天 ﹕ 武 攸 嗣 ﹐ 太 平 最 近 怎 麼 樣 ﹖ 武 攸 嗣 ﹕ 稟 報 太 后 ﹐ 太 平 最 近 … 挺 好 的 ﹗ 武 則 天 ﹕ 你 知 道 為 什 麼 派 你 去 征 西 嗎 ﹖ 武 攸 嗣 ﹕ 太 后 是 看 我 … 不 知 道 ﹗ 武 則 天 ﹕ 因 為 太 平 需 要 安 靜 ﹐ 需 要 一 個 人 冷 靜 地 思 考 自 己 的 生 活 ﹗ 你 懂 嗎 ﹖ 武 攸 嗣 ﹕ … 懂 了 ﹗ 武 則 天 ﹕ 我 會 派 裴 中 直 將 軍 做 你 的 副 手 ﹐ 行 軍 打 仗 非 同 兒 戲 ﹐ 有 事 要 多 跟 裴 將 軍 商 量 ﹐ 不 要 拿 自 己 的 腦 袋 開 玩 笑 ﹐ 你 畢 竟 第 一 次 領 兵 。 武 攸 嗣 ﹕ 臣 誠 謝 太 后 恩 寵 ﹗ 武 則 天 ﹕ 去 吧 ﹐ 我 等 著 你 凱 旋 ﹗ 九 ﹒ 太 平 府 庭 院 白 天 外 景 武 攸 嗣 坐 在 迴 廊 台 階 上 ﹐ 一 副 沮 喪 的 樣 子 。 太 平 焦 急 地 來 回 踱 著 步 。 太 平 ﹕ 為 什 麼 派 你 去 ﹐ … 這 是 太 后 的 意 思 嗎 ﹖ 武 攸 嗣 ﹕ … 是 … 她 還 說 ﹐ 以 後 不 讓 我 來 找 您 … 太 平 ﹕ 你 拿 出 點 兒 精 神 ﹗ 哪 有 一 點 兒 要 出 征 的 樣 子 ﹖ 武 攸 嗣 （ 苦 笑 著 ） 我 本 來 就 不 是 個 將 軍 ﹐ 這 次 去 西 域 … 太 平 ﹕ 你 給 我 住 嘴 ﹗ … 說 的 什 麼 話 ﹐ 怪 不 得 人 家 都 看 不 起 你 ﹐ 我 現 在 明 白 了 ﹐ 你 沒 有 一 點 大 丈 夫 的 氣 概 ﹗ 一 點 兒 也 沒 有 ﹗ 連 我 都 要 快 看 不 起 你 ﹗ 武 攸 嗣 ﹕ … 我 就 知 道 人 人 都 瞧 不 起 我 ﹗ 所 以 也 就 不 生 氣 啦 ﹗ … 太 平 ﹐ 現 在 我 真 後 悔 當 初 不 應 該 上 這 個 宮 裡 來 。 這 宮 裡 ﹐ 處 處 都 是 人 尖 兒 ﹐ 我 武 攸 嗣 跟 他 們 比 起 來 ﹐ 我 武 攸 嗣 無 才 無 德 ﹐ 有 的 只 是 農 民 任 人 宰 割 的 那 股 子 憨 勁 兒 … 太 平 ﹐ 你 還 記 得 咱 們 第 一 次 見 面 的 情 形 嗎 ﹖ 我 當 時 被 你 罵 得 體 無 完 膚 。 可 卻 在 當 天 的 晚 上 ﹐ 我 跟 我 的 母 親 寫 出 了 第 一 封 家 書 ﹐ 傻 傻 地 稱 自 己 愛 上 了 一 個 女 子 。 … 現 在 想 起 來 很 可 笑 ﹐ 我 知 道 這 可 能 就 是 好 無 結 果 的 ﹐ 但 還 不 甘 心 ﹐ 咱 憑 的 啥 ﹐ 憑 的 還 是 農 民 的 那 股 子 憨 勁 兒 ﹗ … 不 過 現 在 也 很 知 足 啊 ﹐ 我 畢 竟 能 夠 和 你 這 麼 近 講 話 。 … 別 忘 了 ﹐ 太 平 ﹐ 別 忘 了 併 州 還 有 一 個 姓 武 的 農 民 成 天 的 想 著 你 ﹐ 甚 至 連 看 你 一 眼 都 是 幸 福 的 ﹗ … 嫁 給 我 大 哥 吧 ﹐ 他 畢 竟 是 英 雄 ﹐ 有 才 華 ﹐ 對 您 也 算 是 真 誠 … 別 拿 我 跟 您 母 親 賭 氣 了 ﹐ 我 還 沒 有 那 麼 傻 ﹗ 太 平 ﹕ 這 … 也 是 母 后 的 意 思 ﹖ 武 攸 嗣 ﹕ 不 ﹐ 這 是 我 的 意 思 ﹐ 我 這 是 為 您 好 ﹗ … 我 配 不 上 您 ﹗ 再 說 ﹐ 這 已 差 不 多 是 全 大 明 宮 的 意 思 了 ﹗ 太 平 ﹕ 攸 嗣 ﹐ 你 聽 著 ﹐ 打 起 精 神 ﹐ 你 一 定 能 打 贏 的 ﹐ 就 憑 著 你 那 股 農 民 的 憨 勁 兒 … 我 明 天 就 送 你 出 征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