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 賢 寢 宮 夜 晚 內 景 賢 已 經 完 全 崩 潰 了 。 他 癱 坐 在 椅 子 上 ﹐ 目 光 獃 滯 ﹐ 門 客 們 靜 立 在 賢 的 面 前 ﹐ 似 乎 在 等 候 賢 發 佈 命 令 。 賢 ﹕ 你 們 都 看 ぴ 我 幹 嗎 ﹖ 我 是 一 個 將 死 的 人 … 賢 站 起 身 ﹐ 走 至 窗 前 ﹐ 望 ぴ 外 面 朦 朧 的 夜 色 。 他 雖 然 面 色 平 穩 ﹐ 然 而 看 得 出 正 動 用 全 身 的 意 志 壓 抑 某 種 一 觸 即 發 的 情 緒 ﹐ 他 下 垂 的 右 手 痙 攣 般 地 抖 動 ﹐ 把 持 茶 杯 的 左 手 在 逐 漸 加 強 ぴ 力 度 ﹐ “ 啪 ” 地 茶 杯 被 生 生 捏 碎 。 賢 下 意 識 地 收 回 左 手 ﹐ 見 了 血 ﹐ 緩 緩 地 往 袖 管 裡 滑 … 門 客 ﹕ 太 子 ﹐ 您 的 手 … 賢 ﹕ （ 終 于 爆 發 ） 別 叫 我 太 子 ﹗ 你 們 都 給 我 滾 ﹐ 滾 ﹗ 眾 人 面 面 相 覷 。 賢 轉 過 身 來 ﹐ 臉 神 經 質 地 抽 動 ﹐ 他 毫 無 理 性 地 大 發 雷 霆 。 賢 ﹕ … 你 們 都 是 叛 徒 ﹐ 都 在 出 賣 我 ﹗ 坦 白 吧 ﹐ 我 不 會 治 你 們 的 罪 。 反 正 我 也 是 將 死 的 太 子 了 ﹐ 一 文 不 值 ﹐ 但 你 們 要 讓 我 死 個 明 白 。 說 ﹐ 還 有 誰 是 母 後 的 人 ﹐ 你 是 嗎 ﹖ … 賢 隨 手 抓 住 一 個 人 的 前 襟 。 門 客 ﹕ 不 是 ﹗ 賢 把 他 推 開 ﹐ 右 手 又 抓 起 一 個 人 。 賢 ﹕ 那 你 呢 ﹖ 門 客 ﹕ 不 是 ﹗ 賢 ﹕ 你 呢 ﹖ … 你 呢 ﹖ … （ 賢 已 經 完 全 喪 失 了 理 智 ） 哈 哈 ﹐ 你 們 都 說 不 是 ﹐ 其 實 你 們 都 是 ﹗ 這 宮 裡 每 一 個 人 都 是 皇 后 的 探 子 ﹐ 每 一 個 人 都 是 太 子 的 敵 人 ﹗ 因 為 他 自 不 量 力 ﹐ 他 野 心 勃 勃 ﹐ 他 竟 敢 逆 ぴ 潮 流 同 威 儀 的 皇 后 作 對 ﹗ 他 是 大 明 宮 裡 最 完 整 的 笑 話 ﹗ 隨 你 們 的 便 ﹗ 去 到 皇 后 那 兒 搖 尾 乞 食 吧 ﹐ 討 個 一 官 半 職 ﹐ 這 已 是 如 今 天 下 最 時 髦 的 游 戲 … 可 我 不 怕 ﹗ 你 們 聽 清 了 嗎 ﹖ 我 不 怕 ﹗ 我 是 太 子 最 可 信 賴 的 同 盟 ﹐ 只 有 我 永 遠 不 會 背 叛 太 子 的 理 想 ﹐ 你 們 都 滾 吧 ﹗ 我 將 留 下 來 獨 自 戰 鬥 ﹗ … 還 愣 ぴ 幹 什 麼 ﹐ 走 啊 ﹐ 帶 ぴ 你 們 發 酵 的 良 心 和 全 部 淪 喪 的 德 行 ﹐ 我 鄙 視 你 們 ﹐ 討 厭 你 們 ﹗ 門 客 ﹕ 太 子 … 請 您 冷 靜 一 點 兒 ﹗ 太 子 對 我 們 恩 重 如 山 ﹐ 我 們 全 部 的 良 心 就 是 輔 佐 您 的 基 業 ﹐ 保 衛 您 的 安 全 ﹗ 我 們 最 高 尚 的 德 行 就 是 對 您 毫 無 保 留 的 忠 誠 。 太 子 ﹐ 請 相 信 我 們 ﹗ 門 客 跪 下 ﹐ 其 他 人 皆 紛 紛 跪 下 。 眾 人 ﹕ 請 太 子 相 信 我 們 ﹗ 賢 望 ぴ 自 己 四 週 跪 拜 的 眾 門 客 ﹐ 神 情 轉 為 悲 痛 。 賢 ﹕ 信 任 你 們 ﹖ 讓 我 怎 麼 信 任 你 們 ﹖ 連 何 三 兒 都 在 騙 我 ﹐ 我 最 器 重 和 最 相 信 的 敢 死 壯 士 都 在 關 鍵 時 刻 出 賣 我 ﹐ 叫 我 怎 麼 信 任 你 們 ﹖ … 現 在 談 這 些 還 有 什 麼 用 ﹖ 全 大 明 宮 都 知 道 是 我 謀 殺 了 明 清 遠 ﹐ 我 這 個 太 子 是 當 不 成 了 ﹐ 連 命 都 掌 握 在 皇 后 一 時 的 心 境 上 … 你 們 走 吧 ﹗ 省 得 受 牽 連 ﹐ 就 當 一 時 心 血 來 潮 ﹐ 跟 錯 了 主 子 ﹗ 門 客 ﹕ 太 子 太 小 看 我 們 了 ﹗ 倘 若 真 像 您 說 的 ﹐ 我 們 一 時 心 血 來 潮 ﹐ 跟 錯 了 主 子 ﹐ 但 既 然 跟 了 ﹐ 就 跟 到 底 ﹐ 這 才 是 君 子 的 做 派 和 風 范 ﹗ 太 子 如 果 被 貶 ﹐ 我 們 還 會 跟 隨 您 以 圖 東 山 再 起 ﹐ 但 要 有 人 想 殺 您 ﹐ 不 論 他 是 誰 ﹐ 恐 怕 就 要 問 問 我 們 手 中 的 劍 了 ﹗ 他 說 完 劍 已 出 鞘 ﹐ 刺 入 地 上 。 一 時 間 屋 內 劍 光 閃 爍 ﹐ 放 眼 望 去 ﹐ 像 一 片 殺 氣 騰 騰 的 樹 林 。 賢 稍 稍 恢 復 了 理 智 ﹐ 他 望 ぴ 腳 下 壯 士 們 悲 淒 誠 懇 的 目 光 。 賢 ﹕ 但 願 我 這 次 沒 有 看 錯 人 ﹗ … 都 起 來 吧 ﹗ 也 不 知 道 宮 裡 現 在 有 什 麼 動 作 。 黑 齒 兄 還 沒 回 來 嗎 ﹖ 內 侍 ﹕ 高 麗 王 子 黑 齒 常 之 到 ﹗ 賢 及 所 有 人 的 目 光 都 齊 齊 地 投 向 門 口 。 高 麗 王 子 從 容 地 穿 過 人 群 ﹐ 向 賢 闊 步 走 來 。 賢 ﹕ 怎 麼 樣 ﹐ 宮 裡 有 什 麼 動 靜 ﹖ 高 麗 王 子 ﹕ 情 況 不 是 很 好 ﹐ 皇 后 已 經 掌 握 了 我 們 所 有 人 的 名 單 ﹐ 看 來 隨 時 都 有 可 能 動 手 ﹗ 賢 ﹕ （ 長 嘆 ） … 我 命 休 矣 。 … 混 蛋 三 八 蛋 ﹐ 給 我 掘 地 三 尺 ﹐ 把 何 三 兒 給 我 挖 出 來 ﹐ 我 親 手 扒 了 他 的 皮 做 鼓 … 高 麗 王 子 ﹕ 事 已 至 此 ﹐ 即 使 把 他 分 了 尸 也 無 濟 于 事 ﹐ 一 個 死 了 的 人 … 其 實 我 們 還 有 辦 法 ﹗ 賢 ﹕ 說 ﹗ 高 麗 王 子 ﹕ 光 憑 何 三 兒 臨 死 前 的 拱 手 禮 ﹐ 並 不 能 夠 說 明 是 太 子 的 指 使 ﹐ 證 據 並 不 充 份 ﹗ 太 子 應 該 主 動 為 明 清 遠 的 死 向 皇 后 討 個 說 法 兒 。 我 這 裡 有 一 件 重 要 物 證 ﹐ 能 夠 證 明 謀 害 明 清 遠 是 皇 后 所 為 ﹐ 只 是 矛 頭 直 接 指 向 了 您 的 母 親 … 賢 ﹕ 什 麼 物 證 ﹖ 拿 出 來 ﹗ 高 麗 王 子 從 懷 裡 拿 出 一 塊 綢 布 ﹐ 遞 與 賢 。 高 麗 王 子 ﹕ 還 記 得 那 天 我 也 在 後 台 嗎 ﹖ 明 清 遠 臨 死 前 割 了 一 段 袍 袖 ﹐ 塞 在 了 我 手 裡 ﹐ 上 面 有 字 ﹐ 請 太 子 查 閱 … 賢 接 過 斷 袖 ﹐ 打 開 ﹐ 上 面 有 一 行 字 ﹕ 皇 后 要 殺 我 ﹐ 太 子 救 命 ﹗ 賢 ﹕ … 奇 怪 ﹐ 明 清 遠 一 向 同 我 為 敵 ﹐ 為 什 麼 在 這 關 鍵 時 刻 倒 想 起 了 我 ﹖ 高 麗 王 子 ﹕ 狗 急 跳 牆 ﹐ 明 清 遠 是 一 介 弄 臣 ﹐ 知 道 自 己 是 如 今 宮 內 兩 派 權 力 爭 鬥 的 靶 子 。 哪 一 方 先 動 手 ﹐ 另 一 方 就 是 他 的 朋 友 。 可 能 何 三 兒 備 場 時 說 漏 了 誰 是 自 己 真 正 的 主 子 ﹐ 讓 明 清 遠 抓 住 了 把 柄 ﹐ 臨 死 前 ﹐ 反 咬 主 子 一 口 ﹐ 權 做 最 後 的 掙 扎 。 這 種 人 從 來 不 會 有 堅 定 的 立 場 ﹗ 賢 ﹕ 我 看 沒 那 麼 簡 單 ﹐ 祇 怕 又 是 母 後 施 的 計 ﹐ 把 我 往 刀 尖 地 上 頂 … 高 麗 王 子 ﹕ 也 有 可 能 是 計 ﹗ 但 這 片 斷 袖 卻 千 真 萬 確 ﹐ 誰 也 無 法 抵 賴 。 現 在 關 鍵 問 題 是 搞 清 楚 明 清 遠 是 否 真 正 死 了 ﹐ 假 如 真 死 了 ﹐ 這 袖 子 就 有 了 非 凡 的 意 義 ﹐ 可 以 助 您 反 敗 為 勝 ﹐ 起 碼 保 全 太 子 的 位 置 ﹗ 賢 ﹕ … 有 道 理 ﹗ … 開 棺 驗 屍 ﹐ 看 看 他 是 否 真 死 了 ﹗ 郭 全 真 ﹗ 郭 全 真 ﹗ 門 客 ﹕ 郭 壯 士 去 德 州 了 ﹐ 您 忘 了 ﹐ 是 您 派 他 去 聯 絡 淮 王 的 ﹗ 賢 ﹕ 噢 ﹗ … 該 死 ﹗ 現 在 才 最 需 要 他 ﹗ 二 ﹒ 墓 場 夜 晚 外 景 颳 著 很 大 的 風 ﹐ 呼 嘯 ぴ 掠 過 黑 暗 中 的 墓 地 。 遠 遠 地 看 見 幾 個 人 ﹐ 舉 ぴ 狂 躁 躥 動 的 火 把 ﹐ 衣 袖 在 風 中 扑 啦 作 響 ﹐ 成 為 這 黑 風 冷 月 的 夜 中 一 道 不 詳 而 詭 秘 的 景 致 。 一 口 棺 材 從 墓 穴 中 被 緩 緩 提 起 。 賢 ﹕ 打 開 吧 ﹗ 明 清 遠 躺 在 棺 中 ﹐ 顯 然 是 草 草 地 埋 了 。 衣 服 上 還 遍 布 ぴ 斑 駁 的 血 跡 。 一 位 醫 士 模 樣 的 人 仔 細 地 驗 屍 。 醫 士 ﹕ 太 子 ﹐ 他 死 定 了 … 賢 臉 上 有 一 絲 一 閃 即 過 的 笑 意 。 賢 ﹕ 放 回 去 吧 ﹗… （ 看 ぴ 棺 木 下 降 ） 等 等 ﹗ 抬 上 來 ﹐ 我 有 用 處 ﹗ 三 ﹒ 李 治 寢 宮 夜 晚 內 景 李 治 已 漸 顯 老 態 ﹐ 這 個 身 居 權 力 之 巔 的 男 人 如 今 反 而 有 ぴ 宮 中 最 清 閑 的 頭 腦 和 心 情 。 當 然 ﹐ 病 魔 纏 身 是 公 認 的 理 由 ﹐ 然 而 只 有 他 清 楚 ﹐ 在 某 種 意 義 上 他 甚 至 是 在 利 用 自 己 衰 敗 的 健 康 縱 容 業 已 怠 倦 的 智 慧 。 他 深 知 權 力 在 無 可 挽 回 地 離 他 而 去 ﹐ 在 無 可 奈 何 之 余 ﹐ 他 居 然 感 到 某 種 程 度 的 身 心 舒 暢 。 明 清 遠 的 死 使 他 可 憐 的 視 力 沒 了 指 望 。 他 眼 下 幾 近 失 明 ﹐ 但 仍 頗 有 興 味 地 同 貼 身 太 監 演 皮 影 戲 。 李 治 ﹕ … 看 這 一 江 春 水 ﹐ 看 這 滿 樹 桃 花 ﹐ 看 這 如 黛 青 山 ﹐ 都 沒 有 絲 毫 改 變 。 看 對 面 來 的 是 誰 家 女 子 ﹐ 生 得 春 光 滿 面 ﹐ 美 麗 非 凡 。 這 位 姑 娘 ﹐ 請 你 停 下 美 麗 的 腳 步 ﹐ 你 可 知 自 己 犯 下 了 怎 樣 的 錯 誤 ﹖ 太 監 ﹕ 這 位 官 人 ﹐ 明 明 是 … 李 治 ﹕ 等 會 兒 ﹗ … 拿 來 我 看 看 ﹗ 李 治 拿 ぴ 太 監 的 皮 影 ﹐ 把 眼 睛 湊 得 很 近 ﹐ 與 其 說 看 ﹐ 不 如 說 在 用 手 摸 … 李 治 ﹕ … 不 用 這 張 ﹐ 換 木 蘭 女 ﹐ 羊 皮 做 的 那 張 … 太 監 在 滿 案 子 之 上 的 皮 影 中 挑 出 一 張 女 角 兒 ﹐ 遞 給 李 治 。 太 監 ﹕ 是 這 張 嗎 ﹐ 皇 上 ﹖ 李 治 ﹕ … 嗯 ﹐ 對 ﹗ … 該 你 的 詞 兒 了 ﹗ 太 監 ﹕ 這 位 官 人 ﹐ 明 明 是 你 的 馬 蹄 踢 翻 了 我 的 竹 籃 ﹐ 你 看 這 寬 闊 的 道 路 直 通 藍 天 ﹐ 你 卻 非 讓 這 可 惡 的 畜 生 濺 起 我 滿 裙 污 點 ﹐ 怎 麼 反 倒 … 這 時 ﹐ 太 監 看 見 李 治 身 後 徑 直 走 進 來 的 武 則 天 ﹐ 趕 緊 停 下 戲 詞 。 太 監 ﹕ 參 見 皇 后 ﹗ 李 治 沒 有 回 頭 ﹐ 只 沉 默 了 片 刻 。 李 治 ﹕ … 你 繼 續 ﹗ 太 監 ﹕ 你 卻 非 讓 這 可 惡 的 畜 生 濺 起 我 滿 裙 的 污 點 … 李 治 ﹕ 怎 麼 一 點 感 情 也 沒 有 ﹖ 她 是 高 興 呢 ﹖ 還 是 生 氣 ﹖ 繼 續 ﹐ 要 有 感 情 ﹗ 太 監 ﹕ （ 突 然 有 了 感 情 ﹐ 做 作 而 滑 稽 ） 怎 麼 反 倒 怪 罪 起 我 的 錯 誤 ﹖ 李 治 ﹕ 你 的 錯 誤 就 是 美 若 天 仙 ﹐ 你 婀 娜 的 身 姿 讓 我 的 手 不 聽 使 喚 ﹐ 你 蓬 鬆 的 烏 髮 … 武 則 天 ﹕ 皇 上 ﹐ 明 清 遠 死 了 ﹗ 李 治 沉 默 ﹐ 然 後 又 拾 起 了 興 致 。 李 治 ﹕ … 你 蓬 鬆 的 烏 發 漲 滿 了 我 的 眼 帘 ﹐ 看 不 見 道 路 山 川 ﹐ 只 剩 下 漆 黑 一 片 … 武 則 天 ﹕ 太 子 殺 死 了 他 ﹗ 片 刻 沉 默 ﹐ 李 治 繼 續 選 擇 不 予 理 會 。 李 治 ﹕ … 你 明 艷 的 面 頰 讓 我 胯 下 的 這 頭 畜 生 神 魂 顛 倒 ﹐ 忘 記 了 他 的 主 人 是 多 麼 威 嚴 … 武 則 天 ﹕ 你 們 先 下 去 吧 ﹗ 皇 上 累 了 。 太 監 們 下 ﹐ 只 剩 下 李 治 及 武 則 天 。 李 治 依 然 沒 有 回 頭 ﹐ 手 中 握 ぴ 皮 影 悵 然 若 失 。 武 則 天 ﹕ 皇 上 ﹐ 賢 殺 死 了 御 醫 明 清 遠 ﹗ 李 治 ﹕ … 知 道 了 ﹐ 賢 早 晨 來 過 ﹐ 他 說 是 你 殺 的 ﹗ 武 則 天 ﹕ 皇 上 信 誰 呀 ﹖ 明 清 遠 是 我 帶 進 宮 的 ﹗ 李 治 ﹕ 誰 都 不 信 ﹗ 王 伏 勝 也 是 你 帶 進 宮 的 … 現 在 只 求 你 再 去 找 個 人 治 我 的 眼 睛 ﹗ 武 則 天 終 于 接 捺 不 住 激 動 ﹐ 繞 到 李 治 的 對 面 。 武 則 天 ﹕ 皇 上 怎 麼 啦 ﹖ 怎 麼 突 然 對 任 何 事 都 無 動 于 衷 啊 ﹖ 您 忘 了 ﹐ 您 是 大 唐 的 天 子 ﹐ 是 宮 內 眾 臣 行 事 的 指 南 ﹐ 是 判 斷 是 非 正 義 的 準 繩 。 李 治 ﹕ （ 自 我 解 嘲 地 笑 ） 是 嗎 ﹖ 那 現 在 是 我 的 妻 子 和 我 的 兒 子 正 在 互 相 指 責 對 方 是 殺 害 自 己 的 丈 夫 或 父 親 欽 定 御 醫 的 兇 手 ﹐ 我 想 正 義 能 做 的 惟 一 選 擇 是 寒 心 和 緘 默 。 武 則 天 ﹕ 皇 上 錯 了 ﹗ 父 親 和 丈 夫 可 以 選 擇 沉 默 和 逃 避 ﹐ 正 義 不 可 以 ﹗ 李 治 ﹕ 可 你 說 正是義 應 該 選 擇 殺 子 還 是 休 妻 ﹖ ﹗ 武 則 天 片 刻 地 震 驚 ﹐ 因 為 在 她 的 印 象 中 ﹐ 李 治 很 少 有 這 樣 的 衝 動 。 而 且 “ 休 妻 ” 這個 字 眼 ﹐ 聽 起 來 那 麼 刺 耳 。 武 則 天 ﹕ 選 擇 公 正 ﹗ 一 國 之 君 的 正 義 就 是 判 斷 能 夠 發 揚 社 稷 的 利 益 。 賢 的 急 不 可 待 ﹐ 已 經 成 為 宮 中 的 一 大 隱 患 ﹐ 皇 上 知 道 嗎 ﹖ 東 宮 已 經 聚 集 了 一 大 批 盛 氣 凌 人 的 年 輕 人 ﹐ 不 論 他 們 風 發 的 意 氣 來 自 於 報 國 的 雄 心 ﹐ 還 是 竊 國 的 野 心 ﹐ 有 一 點 是 朝 野 一 目 瞭 然 的 ﹐ 太 子 性 格 中 的 急 躁 ､ 輕 信 和 懦 弱 ﹐ 是 那 些 人 得 以 實 現 其 內 心 良 莠 不 齊 的 慾 望 最 尖 利 和 安 全 的 武 器 。 身 為 太 子 ﹐ 不 論 他 有 多 麼 非 凡 的 文 思 武 略 ﹐ 適 當 的 性 情 才 是 成 就 大 業 的 首 要 ﹐ 我 擔 心 賢 … 李 治 ﹕ （ 煩 躁 ） 你 要 廢 他 就 廢 他 ﹐ 不 用 跟 我 講 這 麼 多 。 這 跟 正 義 也 沒 多 大 關 係 ﹗ … 李 治 扔 掉 手 中 把 玩 的 皮 影 。 武 則 天 緘 默 了 。 她 知 道 這 對 李 治 是 艱 難 的 選 擇 。 李 治 ﹕ （ 降 低 語 調 ﹐ 悲 愴 無 奈 地 ） … 不 論 怎 麼 樣 ﹐ 他 是 你 的 兒 子 ﹐ 別 殺 他 就 行 ﹗ 四 ﹒ 湖 心 島 白 天 外 景 湖 心 島 上 聚 集 ぴ 皇 室 成 員 ﹐ 氣 氛 輕 鬆 和 諧 ﹐ 其 樂 融 融 。 每 個 人 的 臉 上 都 掛 ぴ 如 此 刻 天 色 般 的 美 好 笑 顏 。 韋 氏 和 顯 的 愛 情 已 不 是 秘 密 ﹐ 倆 人 在 湖 邊 涼 亭 竊 竊 私 語 。 侍 者 正 穿 梭 奔 走 ﹐ 往 條 案 上 擺 放 佳 餚 。 武 則 天 坐 在 條 案 的 一 端 ﹐ 膝 上 抱 ぴ 年 幼 的 李 隆 基 ﹐ 太 平 坐 在 她 身 邊 。 旦 的 琴 聲 悠 揚 ﹐ 安 撫 ぴ 每 個 人 的 心 情 ﹐ 還 有 這 個 來 之 不 易 的 假 日 。 武 則 天 ﹕ （ 望 ぴ 韋 氏 與 顯 的 方 向 ） 太 平 ﹐ 你 說 韋 氏 跟 顯 合 適 嗎 ﹖ 顯 最 近 好 像 ぴ 了 魔 ﹐ 一 離 開 了 韋 氏 就 心 神 不 定 ﹐ 眼 巴 巴 地 找 她 討 主 意 ﹗ 太 平 ﹕ 母 親 ﹐ 我 和 韋 氏 兩 小 無 猜 ﹐ 情 同 姐 妹 。 韋 姐 姐 外 剛 內 柔 ﹐ 雖 然 表 面 潑 辣 武 斷 了 一 些 ﹐ 內 心 卻 極 為 細 緻 ﹐ 洞 察 秋 毫 。 母 親 ﹐ 顯 哥 哥 傾 心 於 韋 姐 姐 也 已 經 多 年 了 ﹐ 可 謂 情 意 綿 長 。 如 果 母 親 能 恩 准 了 他 們 的 戀 情 ﹐ 不 僅 成 就 了 顯 哥 哥 一 樁 多 年 的 心 願 ﹐ 也 為 韋 姐 姐 找 了 一 個 美 好 的 歸 宿 。 武 則 天 ﹕ 給 皇 子 娶 親 不 像 為 公 主 招 駙 馬 。 愛 情 固 然 重 要 ﹐ 但 從 來 不 是 一 個 首 當 其 衝 的 理 由 。 再 說 ﹐ 嫁 了 皇 子 也 未 見 得 是 一 個 美 好 的 歸 宿 ﹐ 皇 子 的 命 運 薄 如 浮 萍 ﹐ 總 漂 在 水 面 上 ﹐ 既 要 享 受 風 和 日 麗 ﹐ 也 得 經 受 風 吹 雨 打 ﹐ 其 實 反 而 比 常人活 得 更 週 折 … 這 孩 子 ﹐ 勁 兒 這 麼 大 … 不 知 怎 麼 的 ﹐ 我 老 覺 得 韋 氏 這 孩 子 ﹐ 從 小 就 不 大 安 生 ﹐ 總 那 麼 活 絡 靈 巧 ﹐ 眼 觀 六 路 ﹐ 透 ぴ 過 份 的 機 靈 。 我 記 得 你 跟 我 說 過 ﹐ 她 好 像 更 喜 歡 弘 … 太 平 ﹕ 母 親 ﹐ 那 已 經 是 過 去 的 事 情 了 。 涼 亭 中 的 韋 氏 和 顯 。 顯 緊 張 地 聞 ぴ 香 囊 ﹐ 照 例 一 副 六 神 無 主 的 樣 子 。 韋 氏 ﹕ 快 去 呀 ﹗ 顯 ﹕ 這 … 合 適 嗎 ﹖ 家 中 好 不 容 易 有 這 麼 一 天 的 安 寧 ﹐ 我 卻 去 扯 這 些 不 愉 快 的 事 … 韋 氏 ﹕ 這 能 讓 誰 不 愉 快 ﹖ 身 為 皇 子 ﹐ 能 為 母 親 分 擔 一 些 不 論 是 國 事 還 是 家 事 上 的 懮 慮 ﹐ 能 讓 她 在 決 策 的 時 候 ﹐ 有 個 哪 怕 微 不 足 道 的 幫 手 ﹐ 這 能 讓 誰 不 愉 快 ﹖ 況 且 ﹐ 顯 ﹐ 你 現 在 應 該 明 白 了 ﹐ 不 論 你 多 麼 淡 泊 功 利 ﹐ 多 麼 自 認 才 疏 ﹐ 擺 在 你 面 前 的 只 有 兩 條 路 ﹐ 要 麼 像 你 的 哥 哥 們 ﹐ 集 中 起 你 全 部 的 智 慧 和 心 情 ﹐ 擔 起 太 子 的 重 任 ﹔ 要 麼 繼 續 做 天 底 下 血 統 最 尊 貴 的 育 香 人 ﹐ 最 終 連 李 家 的 姓 氏 同 香 氣 一 起 揮 發 ﹐ 成 為 過 眼 煙 雲 。 我 看 上 你 ﹐ 是 由 於 你 憨 厚 純 樸 ﹐ 但 是 作 為 一 個 男 人 ﹐ 如 果 他 胸 無 大 志 的 話 ﹐ 那 其 他 的 一 切 優 點 都 只 不 過 是 平 庸 可 笑 的 偽 裝 ﹗ 我 但 願 你 不 是 這 種 人 ﹗ 顯 ﹕ 好 好 好 ﹐ 我 說 什 麼 了 ﹐ 惹 得 你 這 麼 一 大 通 義 正 辭 嚴 ﹐ 我 去 還 不 行 嗎 ﹗ 條 案 旁 。 武 則 天 ﹕ 最 近 日 子 過 得 怎 麼 樣 啊 ﹖ 太 平 ﹕ … 挺 好 的 … 武 則 天 ﹕ 共 同 生 活 往 往 不 是 愛 情 最 理 想 的 結 果 。 生 活 需 要 耐 性 ﹐ 而 愛 情 卻 是 最 急 躁 的 一 種 情 感 。 太 平 ﹐ 既 然 你 選 擇 了 婚 姻 作 為 愛 情 的 形 式 ﹐ 就 必 須 學 會 忍 耐 … ﹐ 我 告 訴 你 一 個 竅 門 ﹐ 儘 快 為 薛 紹 生 個 孩 子 … 顯 不 知 何 時 出 現 在 武 則 天 身 邊 ﹐ 強 行 振 作 的 表 情 仍 掩 蓋 不 住 一 絲 唯 諾 。 顯 ﹕ 顯 ﹖ 母 後 ﹗ 武 則 天 ﹕ 有 事 嗎 ﹖ 顯 ﹕ 有 事 ﹐ 我 （ 清 了 清 喉 嚨 ） ﹐ 我 建 議 母 後 廢 了 賢 的 太 子 位 ﹗ 一 向 不 問 政 事 的 顯 一 反 常 態 令 武 則 天 略 感 驚 訝 。 武 則 天 ﹕ 哦 ﹖ 為 什 麼 ﹖ 顯 ﹕ 我 知 道 母 後 此 刻 一 定 很 驚 訝 。 我 雖 然 很 少 問 津 朝 政 ﹐ 一 心 侍 香 ﹐ 也 自 知 自 己 才 疏 學 淺 ﹐ 比 不 上 其 他 皇 兄 ﹐ 但 這 並 不 表 明 我 對 時 事 沒 有 看 法 。 我 與 二 哥 自 幼 最 好 ﹐ 也 一 向 欽 佩 他 的 聰 穎 好 學 ﹐ 豪 爽 大 氣 。 然 而 ﹐ 自 賢 被 立 太 子 以 來 ﹐ 雖 不 乏 操 勞 ﹐ 不 倦 激 情 ﹐ 卻 缺 乏 一 心 向 主 的 摯 意 誠 心 。 而 這 一 點 ﹐ 正 是 意 在 輔 政 的 太 子 首 要 的 德 行 。 賢 在 東 宮 召 集 四 方 志 士 ﹐ 大 聚 門 客 ﹐ 對 時 政 高 談 闊 論 ﹐ 或 褒 或 貶 ﹐ 即 使 心 無 惡 意 ﹐ 也 足 以 造 成 太 子 與 二 聖 政 見 相 左 的 錯 覺 ﹐ 動 搖 當 朝 眾 臣 穩 定 的 心 智 ﹐ 也 為 陰 謀 家 和 野 心 家 炮 製 了 口 實 ﹐ 特 別 是 上 元 燈 節 ﹐ 戲 場 慘 案 … 武 則 天 ﹕ 太 子 來 了 ﹐ 你 跟 他 理 論 吧 ﹗ 顯 回 頭 ﹐ 看 見 湖 面 上 駛 來 一 葉 孤 舟 ﹐ 賢 當 船 而 立 ﹐ 神 色 沉 重 陰 郁 。 船 上 放 ぴ 一 口 木 棺 ﹐ 旁 邊 站 ぴ 兩 個 衛 士 。 船 靠 岸 ﹐ 賢 下 船 闊 步 疾 行 ﹐ 衛 士 挑 ぴ 木 棺 緊 隨 其 後 。 顯 明 顯 慌 張 ﹐ 臉 上 立 即 見 了 汗 ﹐ 望 望 涼 亭 中 的 韋 氏 。 賢 ﹕ 參 見 母 後 ﹗ 武 則 天 ﹕ 你 來 了 ﹐ 來 得 正 好 ﹐ 我 和 顯 正 在 討 論 你 的 事 情 呢 。 顯 ﹐ 把 你 剛 纔 的 建 議 跟 賢 說 說 吧 ﹗ 顯 ﹕ … 建 議 ﹖ 什 麼 … 建 議 ﹖ 武 則 天 ﹕ 喲 ﹐ 這 麼 快 就 忘 了 ﹖ 難 道 你 剛 纔 那 一 大 通 話 都 是 在 說 笑 話 呢 ﹖ 顯 ﹕ （ 艱 難 地 ） 不 ﹐ 我 … 建 議 ﹐ 我 建 議 母 後 廢 了 賢 的 … 太 子 位 ﹗ 賢 這 才 注 意 到 顯 ﹐ 目 光 中 帶 ぴ 輕 蔑 。 賢 ﹕ 哼 ﹗ 為 什 麼 ﹖ 顯 似 乎 沒 有 勇 氣 正 視 賢 ﹐ 只 自 顧 自 地 嘟 嚷 ﹐ 聲 音 越 來 越 低 。 顯 ﹕ 戲 場 慘 案 ﹐ 二 哥 你 做 得 實 在 也 太 過 份 了 ﹗ 你 殺 明 清 遠 ﹐ 不 是 明 擺 ぴ 告 訴 天 下 你 跟 母 後 … 你 們 有 怨 嗎 ﹖ 賢 的 嘴 角 浮 出 一 絲 笑 意 ﹐ 他 緩 慢 地 把 目 光 從 顯 身 上 移 開 。 顯 始 終 膽 怯 地 低 ぴ 頭 ﹐ 被 賢 的 笑 容 羞 辱 ﹐ 無 地 自 容 。 賢 ﹕ 母 後 ﹐ 兒 臣 今 天 正 是 為 此 事 而 來 。 兒 臣 身 後 是 明 清 遠 被 殘 害 的 屍 首 ﹐ 兒 懇 請 母 親 查 出 真 正 的 兇 手 ﹗ 武 則 天 ﹕ 喲 ﹐ 費 這 麼 大 週 折 ﹐ 把 屍 體 都 給 挖 出 來 了 ﹐ 怎 麼 突 然 為 明 清 遠 的 死 喊 起 冤 來 了 ﹖ 賢 ﹕ 兒 臣 不 是 在 為 他 喊 冤 ﹐ 而 是 在 為 自 己 喊 冤 。 老 實 說 ﹐ 明 清 遠 的 死 與 我 無 關 ﹐ 可 他 是 您 的 寵 臣 ﹐ 現 在 全 宮 上 下 盛 傳 是 我 殺 了 他 ﹐ 意 在 與 母 後 抗 衡 ﹐ 就 像 我 三 弟 所 言 那 樣 （ 賢 看 了 一 眼 顯 ﹐ 顯 忙 又 低 下 頭 ） ﹐ 兒 臣 實 在 冤 枉 ﹗ 武 則 天 ﹕ 明 清 遠 不 是 何 三 兒 殺 死 的 嗎 ﹖ 這 是 明 擺 ぴ 的 事 實 。 賢 ﹕ 可 是 全 宮 上 下 盛 傳 是 我 指 使 的 ﹐ 孩 兒 懇 請 母 後 查 出 幕 後 真 正 的 指 使 者 。 武 則 天 ﹕ 不 是 你 指 使 的 ﹖ 賢 ﹕ 不 是 ﹐ 一 萬 個 不 是 ﹗ 兒 臣 有 一 重 要 證 物 ﹐ 呈 請 母 親 查 閱 。 賢 從 懷 裡 掏 出 斷 袖 ﹐ 欲 呈 上 。 武 則 天 ﹕ 不 必 了 ﹗ 我 知 道 不 是 你 指 使 的 ﹗ 賢 ﹕ … 那 是 誰 ﹖ 賢 有 些 吃 驚 ﹐ 愣 愣 地 望 ぴ 母 親 。 武 則 天 ﹕ 我 ﹗ 我 指 使 何 三 兒 殺 死 明 清 遠 的 … 所 有 人 的 目 光 驚 異 地 望 ぴ 武 則 天 。 賢 ﹕ 為 … 為 什 麼 ﹖ 武 則 天 ﹕ 為 了 幫 助 你 啊 ﹐ 你 不 是 一 直 很 恨 他 嗎 ﹖ 總 恨 他 在 我 面 前 對 東 宮 進 讒 言 。 你 不 是 一 直 計 劃 ぴ 要 殺 他 嗎 ﹖ 直 到 我 殺 他 之 前 你 才 改 了 主 意 ﹗ 賢 ﹕ 沒 有 的 事 ﹐ 絕 對 沒 有 ﹗ 我 從 沒 想 過 要 殺 他 ﹗ 武 則 天 ﹕ 你 不 僅 想 要 殺 他 ﹐ 按 你 的 計 劃 ﹐ 這 只 是 第 一 步 。 你 的 第 二 步 就 要 廢 了 我 這 個 妖 後 ﹐ 讓 天 下 重 新 姓 李 ﹐ 這 不 也 是 你 東 宮 一 直 都 在 計 劃 著 的 嗎 ﹖ 賢 ﹕ 無 稽 之 談 ﹗ 滑 稽 透 頂 ﹗ 母 親 這 是 聽 信 了 哪 個 離 間 小 人 講 的 胡 言 亂 語 ﹐ 這 怎 麼 可 能 呢 ﹖ 兒 臣 願 意 與 此 人 當 面 對 質 ﹐ 讓 他 看 ぴ 我 的 眼 睛 說 話 ﹗ 武 則 天 ﹕ 人 你 不 是 已 經 帶 來 了 嗎 ﹖ 賢 ﹕ … 誰 ﹖ 兒 臣 不 明 白 母 後 的 意 思 。 武 則 天 ﹕ 明 清 遠 啊 ﹐ 只 是 他 現 在 已 經 睜 不 開 眼 睛 了 。 賢 ﹕ （ 釋 然 ） 母 後 怎 麼 能 夠 相 信 一 個 同 我 從 未 說 過 三 句 話 以 上 的 人 對 我 的 污 衊 呢 ﹖ 武 則 天 ﹕ 不 對 吧 ﹐ 據 我 所 知 ﹐ 你 天 天 都 在 跟 他 說 話 ﹐ 並 且 他 還 是 你 宮 裡 公 認 推 崇 的 俊 杰 才 子 ﹗ 賢 ﹕ （ 苦 笑 ） 母 親 ﹐ 您 真 是 糊 塗 了 ﹐ 他 是 一 個 江 湖 醫 生 ﹐ 這 怎 麼 可 能 呢 … 武 則 天 ﹕ （ 突 然 之 間 聲 色 俱 厲 ） 我 一 點 兒 也 不 糊 塗 ﹗ （ 站 起 身 ） 把 棺 材 打 開 ﹗ … （ 衛 士 打 開 棺 蓋 ） … 把 臉 上 的 圍 布 取 下 來 … 太 子 ﹐ 對 質 吧 ﹐ 他 不 是 你 的 老 朋 友 ､ 東 宮 壯 士 郭 全 真 嗎 ﹖ 廢 我 的 宣 言 不 也 是 他 起 草 的 嗎 ﹖ 賢 被 驚 呆 了 ﹐ 面 色 蒼 白 得 說 不 出 話 來 。 週 圍 一 片 死 寂 ﹐ 所 有 人 都 被 眼 前 的 情 景 驚 得 目 瞪 口 呆 。 武 則 天 ﹕ （ 恢 復 了 平 靜 ） 所 以 ﹐ 我 殺 的 不 是 明 清 遠 ﹐ 而 是 這 位 教 唆 你 背 叛 我 ﹐ 同 時 又 出 賣 你 的 郭 全 真 義 士 ﹗ 殺 了 他 ﹐ 明 清 遠 也 就 死 了 。 這 於 你 和 我 不 正 兩 全 其 美 嗎 ﹖ 太 子 ﹖ … 賢 的 眼 裡 見 了 淚 ﹐ 悲 憤 而 屈 辱 的 淚 。 賢 ﹕ （ 萬 念 俱 灰 ﹐ 下 跪 ） … 母 後 ﹐ 我 錯 了 ﹗ 我 辱 沒 了 家 風 ﹐ 也 辱 沒 了 你 我 的 智 慧 ﹐ 我 知 罪 認 輸 ﹐ 靜 候 母 親 發 落 … 武 則 天 ﹕ 把 你 的 盟 友 也 帶 走 吧 ﹐ 厚 葬 他 。 畢 竟 他 對 你 我 都 有 過 幫 助 ﹐ 起 來 吧 … 旦 ﹐ 怎 麼 不 彈 了 ﹖ 賢 向 岸 邊 走 去 ﹐ 步 履 沉 重 。 琴 聲 又 起 ﹐ 但 不 見 了 悠 揚 ﹐ 變 得 紊 亂 而 張 惶 。 賢 一 行 人 來 到 岸 邊 ﹐ 一 船 夫 走 過 來 引 路 。 船 夫 ﹕ 太 子 ﹐ 請 ﹗ 賢 ﹕ … 我 怎 麼 沒 見 過 你 ﹖ 船 夫 ﹕ 我 是 剛 剛 入 宮 當 差 的 。 賢 在 上 船 時 在 船 頭 絆 了 一 下 ﹐ 船 夫 扶 住 他 。 船 夫 ﹕ 太 子 當 心 ﹗ 太 平 遠 遠 地 望 ぴ 這 一 切 ﹐ 突 然 想 起 魏 國 夫 人 死 前 的 一 幕 。 她 轉 過 頭 怔 怔 地 望 ぴ 母 親 ﹐ 武 則 天 正 逗 著 李 隆 基 玩 ﹐ 仿 彿 什 麼 也 沒 發 生 過 。 太 平 跑 向 岸 邊 ﹐ 目 送 ぴ 船 向 對 岸 駛 去 ﹐ 耳 邊 縈 繞 的 是 旦 高 揚 的 琴 聲 。 旁 白 ﹕ 賢 被 廢 了 太 子 位 ﹐ 而 且 廢 得 極 不 光 彩 。 他 曾 經 多 麼 熱 情 地 相 信 自 己 的 才 華 和 膽 略 ﹐ 多 麼 驕 傲 地 堅 持 自 己 的 雄 心 和 志 趣 。 然 而 他 終 究 擺 脫 不 了 身 敗 名 裂 的 厄 運 ﹗ 沒 有 人 能 夠 精 細 地 把 握 陰 謀 的 走 向 和 脾 氣 。 它 猶 如 一 頭 被 圈 養 的 猛 獸 ﹐ 一 個 發 動 陰 謀 的 人 在 啟 動 智 慧 的 一 剎 那 ﹐ 就 已 經 淪 為 另 外 一 場 陰 謀 的 獵 物 。 |